第158章我抱到你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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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我抱到你了 (1)
雖然團子幫自己的好朋友取了一個名字，可他過後還是喜歡叫對方神仙哥哥。
“那我叫你什麽？宋嫣……叫嫣嫣好不好？”
“好！”
書桌前，奶乎乎的團子又乖又甜地點了點頭，小臉看上去紅撲撲的。
神仙哥哥的叫法跟父皇和母妃不一樣，因為他們是秘密朋友！宋嫣心裏美滋滋的，沒有因為有了新朋友就耽誤母妃交給他的功課。
看得出宋嫣還是太小了，不管是握筆還是練字上都有些吃力。鄔席雖然不能碰到宋嫣，不過還是能從中指點一二。比如怎麽樣握筆會更輕松一點，字要如何用力才會寫得更好看。
他聲音好聽，講起話來如同春風拂面，小團子可喜歡跟對方待在一起了。
自這天起，兩人便形影不離，就連晚上睡覺的時候，宋嫣也有人陪著了。
“神仙哥哥，你是不是會永遠陪在嫣嫣身邊啊？”
六歲的團子已經比三歲的時候伶俐多了，都會問出永遠這樣的問題。
永遠嗎？鄔席的確是想要找一個世界過普通人的生活，他會來這裏，最初是被宋嫣的聲音吸引了，等後來看到對方發生意外，下意識就出手相救，同時也在宋嫣面前現了身。
因為不放心宋嫣，他在完成最後一個任務之前將自己的意識投射到了這裏，以此來保護對方。
對鄔席來說，其實選擇哪個世界都差不多，如果宋嫣想要他一直陪著的話，也不是不可以。他願意跟對方交朋友，陪著對方。
“嗯，我會永遠陪在嫣嫣身邊的。”
鄔席這些年只一心一意陪著宋嫣，從宋嫣的角度來看，除了母妃的要求有時候嚴苛了一點外，他的確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這樣的皇子身份，平安長大是沒問題的，因此鄔席沒有考慮過自己的意識會不會發生意外從而消失。
他想，再過一段時間，那個任務者就應該可以完成任務，到時候他也可以以一個更適合的身份出現，光明正大陪在小團子身邊。
跟一個小孩子交朋友，對於鄔席來說是很新奇但又不排斥的事情。大抵是因為這個小孩子過分懂事聽話了些，忍不住叫人想要對他好。
得了神仙哥哥的承諾，團子高興得直接就從椅子上溜下來，然後虛虛地抱住了對方。
鄔席看著還沒一丁點大的人，同樣伸手攏住了對方。遠遠看去，場面十分溫馨。
再過幾年，他就能真的碰到宋嫣了，但鄔席沒有告訴對方，因為他想給團子一個驚喜。
轉眼到了宋嫣七歲，這是兩人命運的轉折點，亦是宋嫣永遠都不會忘記的一年。
他被自己的親姑母抓到了公主府，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暗房內，受盡淩虐。暗房裏多黑啊，被嬌寵長大的二皇子哪裏受得了這樣的折磨。在得知父皇放棄他，並讓母妃在記嵐殿思過的時候，他終於害怕得哭了起來。
不會的，父皇那麽疼他，一定不會放棄他的。
這個女人是壞人，他才不要聽！
鄔席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宋嫣那看似盛寵的背後存在的究竟是怎樣醜陋骯臟的事實，他想捂住團子的耳朵，可是他的手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穿過對方的身體。他想替宋嫣擋下那些傷害，可意識體的能量讓他力不從心，而且還會使宋瀾發覺異樣。
鄔席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暗房裏陪著宋嫣，不停地跟他說話，鼓勵他，再虛虛地抱住他。
這樣的擁抱似乎真的給了宋嫣溫暖，讓他就此撐了下來。只是每夜過後，宋嫣都發現自己的身體狀態要比前一天更好，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異樣。
團子立刻意識到這是鄔席的手筆，因為對方看著一天比一天虛弱。終於，在宋瀾將他放出去的那天，宋嫣在昏迷前聽到鄔席跟他說了一句話。
“嫣嫣，等你長大以後，我會來找你的。”鄔席利用自己剩下的能量治好了宋嫣身上最嚴重的傷，而後他就像來的時候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宋嫣回到皇宮後，無論怎麽找也找不到對方。其後母妃被打入冷宮，他遭到父皇厭棄，事情一樁樁地發生，叫他再也無暇去想有關神仙哥哥的事情。
但長大以後是幾歲呢？是十四歲？十六歲？亦或者是等到他七老八十了，鄔席還是像以前那樣年輕地出現在他面前呢？
他答應過會永遠陪著他，可最後卻食言了，即使對方是為了救自己。
宋嫣微頓的腳步恢覆了正常，他看著鄔席跟記憶裏分毫未變的模樣，平靜的眼眸中慢慢蕩開了一圈笑意。
鄔席身上總是有一股叫人不敢隨意褻瀆的氣質，小時候宋嫣會被對方的表象蒙蔽，只覺得神仙哥哥又溫柔又心善，現在再看過去，那看似溫潤的表象之下，分明是充滿邪戾的冷漠。
真是想要叫人……狠狠撕碎打破，看著他究竟是哪一路神仙。
“參見殿下。”
老師要過一會兒才來，眼下這裏只有宋嫣跟鄔席，以及貼身伺候著宋嫣的小路子。
身為少傅，又是第一次見到宋嫣，鄔席少不得要依據宮中禮儀，下跪參拜。
他們年幼相識，宋嫣幾乎是鄔席看著一點點長起來的，可面對他這樣的大禮，宋嫣面色如常。
鄔席見過了宋嫣，後者卻遲遲不開口。依照規矩，臣子不可直視君，故而鄔席的頭一直都是低著的。
不想下一刻，宋嫣竟然用腳尖將鄔席的下巴挑了起來，是一個侮辱性極強的動作。
“少傅這雙眼睛，生得真是不錯。”
華貴難擋的人紅唇微動，便是這麽一句輕佻十足的話。下一刻，他就放下了腳，回到了自己要上課的座位上，沒有再理會鄔席的意思。
似乎剛才那番舉動純粹是一時興起，他壓根就沒有認出鄔席來。
宋嫣本身就長得好看，皇家的氣質堆砌中，更顯金尊玉貴。此刻他坐在那裏，看上去唇紅齒白，烏黑濃密的長發被玉簪固定住，溫柔的眉眼輕輕一笑，便透出一股極致的張揚美麗。
但鄔席知道，宋嫣認出他來了，他生氣了。從他消失的那一刻起，小團子就生氣了。
他的猜測是對的，身為少傅，上課的時候並不太需要鄔席，但宋嫣每每都會借著各種名義有意無意地為難他，偏偏看上去還是一副和氣無比的樣子，好像只是在跟鄔席切磋。
鄔席並不覺得委屈，沒有陪在宋嫣身邊的這幾年，他同樣在看著對方。看著他是如何重新取得了宋弘宸的寵愛，又是如何步步為營，為自己報了仇。鄔席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宋嫣，旁人敬他畏他，鄔席從來只會心疼他。
不過這看在小路子和太傅眼裏，就並不是那麽回事了。小路子鬧不清楚自家殿下為什麽總是要針對少傅，這好像是兩人第一次見面，就是……他總覺得鄔席看上去有些眼熟，難不成殿下之前就見過對方？
而太傅則是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他跟陳老太爺之間是多年好友，鄔席進宮之前，陳老太爺就托他多照顧一點。現在這個情況，他沒多想就找了個理由讓鄔席先退下去。
聽到太傅開口後，宋嫣的臉上忽然沒了笑。
“誰讓你下去的？”
自古以來，皇子不論有多高的身份，都要對老師恭敬有加。讓鄔席下去是太傅的主意，宋嫣這樣問過去，直接打了兩個人的臉。
嬌縱恣雎的二皇子可不管別人高不高興。
“殿下，臣沒有要下去。”鄔席從來都很會哄宋嫣，他微微弓腰，回答完畢後就一直站在了原地，一動也不動的。
太傅見狀心裏默默嘆了口氣，以為宋嫣要更加過分，哪知對方在鄔席說完話後就不再多加關註。一直到課程結束的時候，宋嫣才再次開口。
“我還有一些問題沒有弄明白，就辛苦少傅多留一會兒，幫我解解惑吧。”
這話說出來太傅並不相信，二皇子自來就是聰明非常，他之前也教過宋嫣，對方從來都是一點就透。眼下的說法，分明是在有意為難鄔席。
“殿下若是有哪裏不明白，老夫可多留一會兒。”
“太傅這是做什麽，難不成我還會吃了少傅嗎？”
宋嫣分明是在笑著的，可又令太傅本能感到恐懼，他比誰都知道這是一個多危險的人。原本想要帶著鄔席離開，這下註定是不行了。
如果他再堅持，說不定會惹得二皇子更加不高興。
不一會兒，太傅就離開了這裏，而小路子也被宋嫣打發去了殿外等著。
“神仙哥哥，你終於回來了。”宋嫣對鄔席笑著，聲音輕快溫柔，好像真的是在高興鄔席的回來。
可他在說這話的時候是沒有任何肢體動作的，他連起身都沒起。
鄔席看著宋嫣，對方真的長大了許多，幼時奶乎乎的聲音現在聽上去溫潤如玉，只是那副偽裝出來的模樣，還是跟記憶裏一樣又甜又軟。
曾經有多少次，小團子累了就會這樣朝他撒嬌。但他想，誰說宋嫣現在不是撒嬌呢。
每次宋嫣撒嬌的時候，他都會哄哄對方，只不過這一次需要哄的時間更長一點。
神仙哥哥這個稱呼被團子喊出來和現在的宋嫣喊出來，到底是有區別的。一個是小孩子單純的依賴，另一個是成年人輕蔑的玩弄，勾引一樣。
鄔席早就知道，宋嫣的柔情之下，藏著的都是極度的危險。對方似乎也覺得他應該知道，因此什麽都沒有隱藏。
所有的一切都是擺在明面的。
“抱歉，我來晚了。”
鄔席走到宋嫣身邊，慢慢蹲下身，像是幼年經常哄著宋嫣那樣。
只對方突然嗤嗤一笑，仿佛聽到了什麽好玩的事情一樣。
“少傅在說什麽？我什麽時候怪過你，方才只是同你開個玩笑罷了，怎麽少傅這般當真，嗯？”
他否定了跟鄔席認識，又忽而傾下了身，四目相對的暧昧中，陰影頓時就將鄔席整個籠罩住。
溫熱的指腹只在須臾就肆無忌憚地碰上了鄔席的臉，最後停在對方的眼角。是他們的第一次觸碰。
“既然父皇選定了你為少傅，日後莫要叫我失望才好。”
說完話，宋嫣便收回了手，而後站了起來。
他看上去似乎要走了，鄔席下意識就拉住了人，並從袖中拿出了一枚香囊，香囊上繡了兩只蝴蝶。
皇室中人不會輕易洩露自己的喜好，這麽多年來，誰也不知道宋嫣是喜歡蝴蝶的。唯獨鄔席剛剛見面，就送了他這麽一份禮物。
這既是在哄著宋嫣，也是在有意肯定對方的猜測，他的確什麽都知道。
宋嫣低頭看著香囊，笑容加深了些許。
“多謝少傅。”他接過了禮物，這回鄔席沒有再拉住宋嫣，任由對方走出去了。
“殿下。”小路子在宋嫣一出來的時候就註意到了他手裏拿著的東西，皇宮中向來忌諱私相授受，殿下這香囊是從哪裏來的？
“嗯，回去吧。”
宋嫣率先走在了前面，路上將香囊來回看了兩下。快到壽昌宮那段路的時候，香囊被他隨意扔掉了。
鄔席一直跟在宋嫣身後，見他這般脾氣，眼中帶了些無奈的縱溺，而後上前將香囊重新撿了起來。
小路子在宋嫣將香囊扔掉以後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這一幕。
“殿下，那香囊被少傅撿走了。”
小路子好半天沒聽見回應，擡頭一看，就見自家殿下笑得越發張揚起來。
殿下跟少傅大人之間打的是什麽啞謎，難不成那香囊是少傅送的？可既然如此，殿下為什麽又要扔掉呢？
小路子弄不清楚這兩者之間的關系，外面不出一天功夫，已經傳出了二皇子不喜歡鄔席的話。
這世上從不缺捧高踩低的人，既然宋嫣不喜歡鄔席，下面的人少不得要做出點樣子。於是一時之間，年輕的少傅大人就發現自己身邊多了不少刁難和絆子。
宋嫣知道他們針對鄔席，也並沒有管。自從第一天跟鄔席說了那番話，過後他在宮裏就當是沒有這個人一樣。
另一邊，眼看宋嫣已經在接受正統教導，將來繼承大統也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不少人都在有意無意地想要巴結壽昌宮。
寧桓久等沒有等到宋嫣的回音，還想去宮裏找對方，腰牌又被沒收了。
轉眼間到了宋嫣的生辰，二皇子這次的生辰比以往都要隆重，宋弘宸更是當著所有人的面立了宋嫣為太子，再過幾日會正式舉行相關儀式。
一時之間，眾人對宋嫣的稱呼就從二皇子改口成了太子殿下。傍晚，流水一樣的禮物依次送進了壽昌宮中，有皇上賞賜的，也有世家貴族送的，鄔席的禮物也在其中。
“太子殿下，方才三皇子也托人送了些禮物過來。”
除開一些稀奇的玩意兒，就只剩下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比較特殊。
宋嫣一向對這些禮物不感興趣，每年生辰的時候都是由小路子帶領宮人一起逐一清點，再登記入冊，而後放進庫房裏。
這回也是一樣，不過當小路子打開宋榆精心準備的那份禮物時，還是不免手抖了一瞬。
三皇子殿下還是一如既往的大膽，之前給殿下送那些不著調的春宮圖，現在則是直接送了要用到的東西，還真當他們家太子殿下喜歡的是男人嗎？
小路子下意識否定了這個可能，可隨即他就想起了寧桓。這些年來，太子殿下不近女色到了極點，偏偏在宮殿裏養了個男子。
但寧桓現在已經離開壽昌宮了，就連他的東西，太子殿下也都讓人全部扔了出去。
寧桓應該是沒有可能的，剛確定了這一點，小路子的腦海裏又突兀地出現了那枚被殿下扔掉又被少傅大人撿起來的蝴蝶香囊。
他跟在宋嫣身邊的時間久，殿下雖然對少傅有些愛答不理的，但正是這種特殊才更加引人註目。對方一向喜歡便是喜歡，討厭便是討厭，何曾有過這種暧昧不明的狀態。
小路子隱約覺得這少傅跟他們太子殿下之間有所牽扯。
莫非，還是三皇子殿下心思敏銳一點？小路子又想起至今還在他們壽昌宮裏的四名宮女，如若殿下喜歡的是女子，以對方這個年紀，早就該尋一名皇妃，偏偏殿下看上去一點也不著急，對那四名宮女更是不感興趣。
他不敢再想，默默把三皇子送來的這些禮物收了起來，跟那些春宮圖放在了一起。
若是將來真有一日，殿下應該會用得到。
又拆了一會兒禮物，小路子在裏面發現了一樣好東西。一顆嬰兒拳頭大的明珠，還有一架做工精巧的托盞。
邊上專門留了張紙條，言明這明珠夜裏能夠發光，放於室內，可像月光。
小路子立刻就捧了珠子到宋嫣面前，他們家殿下晚上就寢時總要點上幾盞燈，眼下有了這顆珠子，就不必再這麽麻煩了。
“殿下，這送禮之人當真是好心思。”
確實是好心思，知道宋嫣晚上睡覺有什麽習慣的人，普天之下也只有鄔席一個。小路子乍一開始還沒想起這一茬，等意識到了以後又覺得應該只是巧合。
少傅跟殿下直接接觸不多，對方大概是隨便選了個禮物，結果剛好就送到了點子上。
不過小路子也聽說過鄔席一朝開竅後博古通今，這樣一來，對方會送這樣的禮物就更不奇怪了。
但他又想到，誰願意被別人看得透透的，一點秘密都沒有，更何況是皇室中人，這少傅未免也太不聰明。
小路子小心翼翼看著宋嫣，生怕對方下一秒就要生氣。但宋嫣並沒有，反而還讓他將明珠拿到寢殿裏放好。
宋嫣不是怕黑，而是厭惡在那種漆黑一片的環境裏。這一點就算宋瀾已經死了，也沒有辦法改變。
宋嫣被立為太子後更忙了，宋榆好不容易等到對方有空閑時間，立刻就拖人出了宮。
他先前答應過二哥，要帶他好好出去玩玩的。這回宋榆出宮事先稟明了自己母妃，對方早年反對過他跟宋嫣來往，但到了現在，再反對也沒用了，倒不如該怎麽樣就怎麽樣。
宋榆要帶宋嫣去的地方是他特意跟那群公子哥兒們打聽出來的，據說地方清雅別致，想要幹凈的，多出點銀子就成，三皇子最不缺的就是銀子。
不光如此，宋榆也聽說了宋嫣不太喜歡鄔席，所以趁著這個機會把對方一起叫來了。正戲開始之前，不得要找找樂子嗎？
馬車行了沒多久，地方就到了。
青竹館。
宋嫣擡頭看了眼上方的牌匾，名字取得倒是雅致。
不一會兒，裏面就走出了一個身穿紅綢的男子，對方應該是見過宋榆的，是以直接就到了兩人面前。
“兩位爺裏面請~”
他態度熱情，舉止多多少少都有些輕浮。及至走進了裏頭，宋嫣才知道宋榆把自己帶來了什麽地方。
這是一家小倌院，裏面都是男子，當前，前來取樂的也是男子。
不過青竹館跟一般的小倌院不同，裏面並不是烏七八糟的，就連那些小倌們，也各個頗具姿色。便是簡單的楹聯對句，也是會上一些的。
這裏的小倌招待的都是有身份的人，憑的是你情我願。
宋榆只在當初感興趣過，後來被朋友帶著來過一回，發現自己對小倌並不感興趣，就沒有再來了。
“二哥，這裏的小倌出身清白，還有各個類型，你喜歡誰盡管挑，保準哪一個都比寧桓強。”
“對了，他們也會唱戲，等會你可以隨便點一出讓他們露露嗓子。”
“還有，我特意把少傅請來了，等會就……”
宋榆正說著，就發現宋嫣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下來了，一雙溫柔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帶著一國太子來這種小倌院，真就只有宋榆有那個腦子做了。
“你……你不是不喜歡他嗎，咱們等會教訓他一下，怎麽樣？”
自家二哥瞧著有時候怪可怕的，但宋榆是個混不吝，怕過就算，並不記在心上。他被宋嫣這麽盯著，都已經做好離開這裏的準備了，誰知不知道哪句話說動了對方，宋嫣並沒有走。
宋榆既然是要陪宋嫣玩，自然就不會是他一個人，他從自己的那些狐朋狗友裏挑了幾個比較上得了臺面的，同時也是能幫忙一起整鄔席的。在帶宋嫣來之前，宋榆就讓老板給他選好了十幾名小倌，現在都在廂房裏等著。
宋榆的朋友早就得了囑咐，在外面也並沒有暴露宋嫣的身份，只是起身拱了拱手，表示尊敬。早宋嫣進來之前，鄔席就先一步到了。
兩人一個是太子，一個是被太子討厭的人。一個坐於上方，一個坐於下方。
等到宋嫣入座之後，那群活絡的公子哥兒立刻就吆喝了起來，讓小倌們過來伺候。屋內並沒有妖妖嬈嬈的脂粉味，有香爐在燃著煙，飄出青竹的甘冽之氣。
宋嫣倚在座位上，撐著下巴看著各色各樣的小倌，倒也沒拒絕。
“公子可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我敬公子一杯。”
宋嫣喜歡聽戲，還賞過一名叫適生的角兒，因此宋榆估摸著也專門按照適生的模樣找了個小倌來。不僅如此，這裏還有寧桓那類長相的。
這會兒那跟適生有幾分相像的小倌已經倒了杯酒想要敬宋嫣，他姿態柔軟，許是特意被調/教過，神情當中沒有什麽輕浮之氣。
似宋嫣這等標致的人，小倌們在對方一進來的時候就註意到了。聽說今天這場就是為了對方辦的，場中幾乎沒有一個小倌是不願意的。
說話的人叫鳩樂，看上去才十六歲出頭的模樣，眉目間是可見的稚嫩。
他倒了酒以後自己先飲了半盞，過後又來餵宋嫣，杯子含過的地方，正好對著他的嘴唇。
模樣雖然稚嫩，可撩撥人的手段卻一點都不稚嫩。
不過宋嫣並沒有喝，他往後坐了一點，右肘直接搭在了椅背上，端的是一副風流浪蕩的貴公子模樣。
“是奴家考慮不周了。”見宋嫣並不願意喝，鳩樂不好意思地笑了一聲，而後重新取了一個幹凈的杯子為宋嫣添了酒。
他那副含羞帶怯的模樣做得十分好，絲毫沒有矯揉造作之態。
這回再餵，宋嫣垂了垂眼皮，紅唇微啟，就著那只手飲了一小口。
青竹館雖然是風月場合，可裏面的酒跟普通的酒一樣，並沒有什麽特殊作用。
鳩樂見宋嫣肯喝，又勸了一口，沒想到突然有人將他直接拉了開來，那杯被宋嫣飲了一口的酒不偏不倚被男人拿到了自己的手裏。
鄔席眸色沈沈地看著宋嫣。“酒多傷身，還請公子保重身體。”
這麽一出誰也沒有想到，宋榆看著鄔席那副勸誡的樣子就頭疼，怎麽到了這處地方，也還是跟個老師似的。
而且他不是讓自己的狐朋狗友趁機多給鄔席灌幾杯酒教訓教訓嗎？
“我們灌了，在你們來之前，他都已經喝了三壺酒下去。”可人家就是不醉，他們也沒有辦法。
再怎麽樣，鄔席都是陳老太爺的獨孫，他們雖然是紈絝子弟，可對於陳老太爺也是尊敬的。說是要教訓鄔席，也不能弄得太過。
總不能跟張錦潛那群人一樣，遇到看不順眼的人就直接開揍吧，張錦潛不要臉，他們還要臉呢。
是以當發現鄔席沒有喝醉以後，他們就等著聽宋榆的進一步指揮。但宋嫣來了以後他們的註意力都在對方身上，一時半會沒註意到鄔席，結果就讓他直接沖了上去。
“既然如此，少傅大人不如替我將這杯酒飲了吧。”
宋嫣瞧著沒有被冒犯到的感覺，言笑晏晏間，他的那種花團錦簇的富貴氣在這種場合中似乎也更濃郁了些。
“我喝了，公子就不喝嗎？”
“自然。”
“好，我幫公子喝。”
鄔席直接坐到了宋嫣最邊上的位置，然後當著對方的面將那酒盞裏剩餘的酒喝下去了。這回不知道是不是酒性更烈，只一小盞，就讓他臉頰紅了些。
再加上宋嫣意味不明的眼光，那抹紅就此蔓延了開來。鄔席嘴唇碰到的地方，正是剛才宋嫣的嘴唇碰過的。
酒意不足以讓鄔席變醉，而宋嫣會。
鄔席看到了宋嫣方才是如何低下頭，又是如何含住了杯沿。同樣的液體在不同的人嘴裏泛濫著，後者在酒味裏還嘗出了些甜。
是什麽時候對宋嫣起了這種心思的呢，大概是看他桀驁又囂張地教訓每一個不自量力的人時，看他張揚明艷而又危險十足時。
長大以後的宋嫣無時不刻都在吸引著他為他著迷。
“這位公子好生不講道理，我敬我的酒，你如何就從半路截了去？”
鳩樂被人奪了酒已是不快，這還是他第一單生意，若是做好了，聽說飛黃騰達不在話下，他哪裏能叫鄔席打斷了。說完話後，當下就委屈著臉重新給宋嫣倒了一杯。
誰知這一杯還沒送出去，就又被鄔席擋住了。接下來就是哪位小倌要敬宋嫣，鄔席就喝一杯，宋榆他們都看呆了。
鄔席在不斷喝酒的時候，宋嫣卻是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看著對方臉色酡紅的模樣。聞到他身上的酒氣，也一點不掩飾自己的嫌棄。
誰也沒想到會是這麽個發展，鄔席酒喝多了也不鬧，知道宋嫣在看自己，更沒有想要躲起來。
他臉上潮紅一片，眼中暈染著醉意，坐在那裏格外乖順。這副模樣倒看得人覺得稀奇，誰沒有酒喝多的時候，但只有鄔席會這麽安靜。
“餵，你是不是喝醉了？”
宋榆看鄔席眼睛都透著迷茫的樣子，正準備走上前將人拉走。他今天算是請錯了人，害得宋嫣一口好酒都沒喝到。
“唔……嫣……嫣嫣。”鄔席聲音輕，但宋榆還是聽見了，他被這聲稱呼嚇到了，再擡頭看自家二哥，就發現對方明顯也聽到了，可並不見任何意外，甚至連不悅都沒有，似乎早就習慣了他這樣喊。
宋榆用他靈活的大腦在轉瞬間就看出了不對勁，鄔席這時候又叫了宋嫣一聲，還是親昵無比的兩個字。他嚇得立刻不敢再多想宋嫣跟鄔席之間究竟是什麽關系，為什麽後者敢這麽喊對方，只是急急忙忙拉著自己的狐朋狗友以及那些小倌們出去了。
“二……二哥，你們慢慢聊，我在外面守著。”
對於宋榆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一眾好友在站到門外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懵逼起來。
“三……咳，榆兄，你這是幹什麽呢？”
宋榆要是知道他這是幹什麽就好了，他也摸不準二哥這到底是什麽意思。要說不喜歡鄔席吧，又會默許對方這麽稱呼他，要說喜歡吧，又能眼睜睜看著別人欺負他。當年寧桓被打那次，二哥可是直接把張錦潛等人綁進宮了。
若是二哥回頭真看上了少傅，那他今天這作死的舉動豈不是會被打得三個月都下不來床？
“行了，裏面沒你們的事兒了，都散了吧。”宋榆先是給了每個小倌一大把銀子讓他們離開，再是用憐憫的目光看著狐朋狗友，心想，將來咱們可一個都跑不了。
宋榆的朋友被他看得不禁惡寒。
“既然都出來了，是不是不用進去了？”
“不用進去了。”現在還進去什麽啊，宋榆耳尖地聽到裏面傳來了咳嗽聲，似乎有誰被嗆到了。
他立刻就讓自個兒這群好朋友回去了，至於想要留下來取樂的也請他們自便。而他自己，則是認命地守在了外面防止有人誤闖進去。
“嫣嫣……”
還是像小時候一樣的叫法，宋榆等人出去後不久，鄔席看著宋嫣，聲音比剛才更響了一些。雖然醉了，也沒徹底醉下去，要不然也不會知道現在沒有外人，只剩下他跟宋嫣。
見他這副醉意朦朧的樣子，宋嫣微微起身。
“醉了？”
他雙手就搭在鄔席的椅子兩側，看上去一點也沒有防備的樣子。
“沒有。”
回答得非常緊湊，幾乎是宋嫣上一秒問完，鄔席的回答就出來了。說完，鄔席睜著眼睛看了宋嫣好一會兒，不知道是不是覺得對方還是一個團子，伸著手就將人抱住了，像宋嫣還小的時候那樣哄著講話。
“你看，我抱到你了。”
最開始他沒辦法碰到宋嫣，投射意識消散後兩人隔著兩個世界，他更是碰不到對方，現在他能碰到了。
從今以後，不管再發生什麽事，他都不會再離開宋嫣。
陳老太爺孫子這個身份是世界為了他的存在自動生成的，如果他沒來這個世界，陳老太爺永遠不會有這麽個孫子，對方也會因為早早就失了念想，一蹶不振，十多年前就撒手人寰了。
被鄔席抱住的時候，宋嫣並沒有躲。他整個身子都被對方攬著往下拉低了一些，下巴抵在了鄔席的肩膀上。
對方抱得並不是很緊，虛虛的像是仍舊沒有實體。
宋嫣小時候被很多人抱過，母妃抱過他，父皇抱過他，宮人抱過他，神仙哥哥抱過他，雖然他根本感覺不到。可長大以後，再沒有人敢抱他了。
充滿著讓宋嫣嫌棄的酒味的懷抱，卻溫暖得不可思議。
“我以為我可以早點過來的，可是……發生了一點意外……遲到了”
鄔席是真醉了，嘟嘟囔囔當中，宋嫣只能分辨出這幾個關鍵字眼。緊接著，他就感覺到對方拿著臉亂蹭，大概是他的頭發這樣落下來弄得鄔席有些癢。
宋嫣並不眷念這個懷抱，他稍微起來了一點，但鄔席卻又拉住了他。
“嫣嫣。”他定定地看著宋嫣，目光卻又不由自主地下滑到對方的嘴唇上。他們嘗過同一杯酒，碰過同一盞杯子。
“唔……”
下一刻，宋嫣直接將鄔席掐倒在椅背上，那雙向來溫柔的眼中爆發出了一股狠厲之色。
這回換成是宋嫣在看鄔席了，他掐著對方的脖子，手上的力氣一點都不小，見鄔席一副快要窒息的模樣，才冷笑了一聲松了手。
“喜歡喝酒是嗎？”
鄔席還在那裏不停地喘息，宋嫣卻已經拿了盛滿的酒壺過來了。他一條腿半曲在鄔席的腿上，壓著對方不能起來，左手掐著鄔席的雙頰，在對方的視線裏，用嘴巴將酒壺上的蓋咬下扔在了地上。
這可比鳩樂那招高明多了，鄔席的眼瞳控制不住地產生了變化。
就算是變成了人，但這種從他存在開始就有的特性也還是沒有消失。
宋嫣看到鄔席的眼瞳豎起來了，也並沒有受到驚嚇。大抵是鄔席從一開始出現得就過於詭異，因此他對對方的認知限度也非常高。
這種像貓科動物一樣的變化令宋嫣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可他手上的動作卻一點都沒有慢下來。滿壺的酒被他這樣粗暴地灌進了鄔席的嘴巴裏，來不及咽下的時候，許多都順著嘴角流進了衣襟裏面。
鄔席喝得嗆了，宋嫣也毫不憐惜，反而灌得更厲害，同時欣賞著他的眼瞳。
“既然喜歡喝酒，那就把這些都喝完了。”
他用最溫柔的語氣講著最兇殘的話，而鄔席因為被嗆到生理性的難受發生的掙紮，導致一小半的酒濺到了宋嫣身上。
“嫣……”聲音夾雜酒氣跟被嗆到後的沙啞，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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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團子幫自己的好朋友取了一個名字，可他過後還是喜歡叫對方神仙哥哥。
“那我叫你什麽？宋嫣……叫嫣嫣好不好？”
“好！”
書桌前，奶乎乎的團子又乖又甜地點了點頭，小臉看上去紅撲撲的。
神仙哥哥的叫法跟父皇和母妃不一樣，因為他們是秘密朋友！宋嫣心裏美滋滋的，沒有因為有了新朋友就耽誤母妃交給他的功課。
看得出宋嫣還是太小了，不管是握筆還是練字上都有些吃力。鄔席雖然不能碰到宋嫣，不過還是能從中指點一二。比如怎麽樣握筆會更輕松一點，字要如何用力才會寫得更好看。
他聲音好聽，講起話來如同春風拂面，小團子可喜歡跟對方待在一起了。
自這天起，兩人便形影不離，就連晚上睡覺的時候，宋嫣也有人陪著了。
“神仙哥哥，你是不是會永遠陪在嫣嫣身邊啊？”
六歲的團子已經比三歲的時候伶俐多了，都會問出永遠這樣的問題。
永遠嗎？鄔席的確是想要找一個世界過普通人的生活，他會來這裏，最初是被宋嫣的聲音吸引了，等後來看到對方發生意外，下意識就出手相救，同時也在宋嫣面前現了身。
因為不放心宋嫣，他在完成最後一個任務之前將自己的意識投射到了這裏，以此來保護對方。
對鄔席來說，其實選擇哪個世界都差不多，如果宋嫣想要他一直陪著的話，也不是不可以。他願意跟對方交朋友，陪著對方。
“嗯，我會永遠陪在嫣嫣身邊的。”
鄔席這些年只一心一意陪著宋嫣，從宋嫣的角度來看，除了母妃的要求有時候嚴苛了一點外，他的確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這樣的皇子身份，平安長大是沒問題的，因此鄔席沒有考慮過自己的意識會不會發生意外從而消失。
他想，再過一段時間，那個任務者就應該可以完成任務，到時候他也可以以一個更適合的身份出現，光明正大陪在小團子身邊。
跟一個小孩子交朋友，對於鄔席來說是很新奇但又不排斥的事情。大抵是因為這個小孩子過分懂事聽話了些，忍不住叫人想要對他好。
得了神仙哥哥的承諾，團子高興得直接就從椅子上溜下來，然後虛虛地抱住了對方。
鄔席看著還沒一丁點大的人，同樣伸手攏住了對方。遠遠看去，場面十分溫馨。
再過幾年，他就能真的碰到宋嫣了，但鄔席沒有告訴對方，因為他想給團子一個驚喜。
轉眼到了宋嫣七歲，這是兩人命運的轉折點，亦是宋嫣永遠都不會忘記的一年。
他被自己的親姑母抓到了公主府，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暗房內，受盡淩虐。暗房裏多黑啊，被嬌寵長大的二皇子哪裏受得了這樣的折磨。在得知父皇放棄他，並讓母妃在記嵐殿思過的時候，他終於害怕得哭了起來。
不會的，父皇那麽疼他，一定不會放棄他的。
這個女人是壞人，他才不要聽！
鄔席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宋嫣那看似盛寵的背後存在的究竟是怎樣醜陋骯臟的事實，他想捂住團子的耳朵，可是他的手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穿過對方的身體。他想替宋嫣擋下那些傷害，可意識體的能量讓他力不從心，而且還會使宋瀾發覺異樣。
鄔席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暗房裏陪著宋嫣，不停地跟他說話，鼓勵他，再虛虛地抱住他。
這樣的擁抱似乎真的給了宋嫣溫暖，讓他就此撐了下來。只是每夜過後，宋嫣都發現自己的身體狀態要比前一天更好，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異樣。
團子立刻意識到這是鄔席的手筆，因為對方看著一天比一天虛弱。終於，在宋瀾將他放出去的那天，宋嫣在昏迷前聽到鄔席跟他說了一句話。
“嫣嫣，等你長大以後，我會來找你的。”鄔席利用自己剩下的能量治好了宋嫣身上最嚴重的傷，而後他就像來的時候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宋嫣回到皇宮後，無論怎麽找也找不到對方。其後母妃被打入冷宮，他遭到父皇厭棄，事情一樁樁地發生，叫他再也無暇去想有關神仙哥哥的事情。
但長大以後是幾歲呢？是十四歲？十六歲？亦或者是等到他七老八十了，鄔席還是像以前那樣年輕地出現在他面前呢？
他答應過會永遠陪著他，可最後卻食言了，即使對方是為了救自己。
宋嫣微頓的腳步恢覆了正常，他看著鄔席跟記憶裏分毫未變的模樣，平靜的眼眸中慢慢蕩開了一圈笑意。
鄔席身上總是有一股叫人不敢隨意褻瀆的氣質，小時候宋嫣會被對方的表象蒙蔽，只覺得神仙哥哥又溫柔又心善，現在再看過去，那看似溫潤的表象之下，分明是充滿邪戾的冷漠。
真是想要叫人……狠狠撕碎打破，看著他究竟是哪一路神仙。
“參見殿下。”
老師要過一會兒才來，眼下這裏只有宋嫣跟鄔席，以及貼身伺候著宋嫣的小路子。
身為少傅，又是第一次見到宋嫣，鄔席少不得要依據宮中禮儀，下跪參拜。
他們年幼相識，宋嫣幾乎是鄔席看著一點點長起來的，可面對他這樣的大禮，宋嫣面色如常。
鄔席見過了宋嫣，後者卻遲遲不開口。依照規矩，臣子不可直視君，故而鄔席的頭一直都是低著的。
不想下一刻，宋嫣竟然用腳尖將鄔席的下巴挑了起來，是一個侮辱性極強的動作。
“少傅這雙眼睛，生得真是不錯。”
華貴難擋的人紅唇微動，便是這麽一句輕佻十足的話。下一刻，他就放下了腳，回到了自己要上課的座位上，沒有再理會鄔席的意思。
似乎剛才那番舉動純粹是一時興起，他壓根就沒有認出鄔席來。
宋嫣本身就長得好看，皇家的氣質堆砌中，更顯金尊玉貴。此刻他坐在那裏，看上去唇紅齒白，烏黑濃密的長發被玉簪固定住，溫柔的眉眼輕輕一笑，便透出一股極致的張揚美麗。
但鄔席知道，宋嫣認出他來了，他生氣了。從他消失的那一刻起，小團子就生氣了。
他的猜測是對的，身為少傅，上課的時候並不太需要鄔席，但宋嫣每每都會借著各種名義有意無意地為難他，偏偏看上去還是一副和氣無比的樣子，好像只是在跟鄔席切磋。
鄔席並不覺得委屈，沒有陪在宋嫣身邊的這幾年，他同樣在看著對方。看著他是如何重新取得了宋弘宸的寵愛，又是如何步步為營，為自己報了仇。鄔席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宋嫣，旁人敬他畏他，鄔席從來只會心疼他。
不過這看在小路子和太傅眼裏，就並不是那麽回事了。小路子鬧不清楚自家殿下為什麽總是要針對少傅，這好像是兩人第一次見面，就是……他總覺得鄔席看上去有些眼熟，難不成殿下之前就見過對方？
而太傅則是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他跟陳老太爺之間是多年好友，鄔席進宮之前，陳老太爺就托他多照顧一點。現在這個情況，他沒多想就找了個理由讓鄔席先退下去。
聽到太傅開口後，宋嫣的臉上忽然沒了笑。
“誰讓你下去的？”
自古以來，皇子不論有多高的身份，都要對老師恭敬有加。讓鄔席下去是太傅的主意，宋嫣這樣問過去，直接打了兩個人的臉。
嬌縱恣雎的二皇子可不管別人高不高興。
“殿下，臣沒有要下去。”鄔席從來都很會哄宋嫣，他微微弓腰，回答完畢後就一直站在了原地，一動也不動的。
太傅見狀心裏默默嘆了口氣，以為宋嫣要更加過分，哪知對方在鄔席說完話後就不再多加關註。一直到課程結束的時候，宋嫣才再次開口。
“我還有一些問題沒有弄明白，就辛苦少傅多留一會兒，幫我解解惑吧。”
這話說出來太傅並不相信，二皇子自來就是聰明非常，他之前也教過宋嫣，對方從來都是一點就透。眼下的說法，分明是在有意為難鄔席。
“殿下若是有哪裏不明白，老夫可多留一會兒。”
“太傅這是做什麽，難不成我還會吃了少傅嗎？”
宋嫣分明是在笑著的，可又令太傅本能感到恐懼，他比誰都知道這是一個多危險的人。原本想要帶著鄔席離開，這下註定是不行了。
如果他再堅持，說不定會惹得二皇子更加不高興。
不一會兒，太傅就離開了這裏，而小路子也被宋嫣打發去了殿外等著。
“神仙哥哥，你終於回來了。”宋嫣對鄔席笑著，聲音輕快溫柔，好像真的是在高興鄔席的回來。
可他在說這話的時候是沒有任何肢體動作的，他連起身都沒起。
鄔席看著宋嫣，對方真的長大了許多，幼時奶乎乎的聲音現在聽上去溫潤如玉，只是那副偽裝出來的模樣，還是跟記憶裏一樣又甜又軟。
曾經有多少次，小團子累了就會這樣朝他撒嬌。但他想，誰說宋嫣現在不是撒嬌呢。
每次宋嫣撒嬌的時候，他都會哄哄對方，只不過這一次需要哄的時間更長一點。
神仙哥哥這個稱呼被團子喊出來和現在的宋嫣喊出來，到底是有區別的。一個是小孩子單純的依賴，另一個是成年人輕蔑的玩弄，勾引一樣。
鄔席早就知道，宋嫣的柔情之下，藏著的都是極度的危險。對方似乎也覺得他應該知道，因此什麽都沒有隱藏。
所有的一切都是擺在明面的。
“抱歉，我來晚了。”
鄔席走到宋嫣身邊，慢慢蹲下身，像是幼年經常哄著宋嫣那樣。
只對方突然嗤嗤一笑，仿佛聽到了什麽好玩的事情一樣。
“少傅在說什麽？我什麽時候怪過你，方才只是同你開個玩笑罷了，怎麽少傅這般當真，嗯？”
他否定了跟鄔席認識，又忽而傾下了身，四目相對的暧昧中，陰影頓時就將鄔席整個籠罩住。
溫熱的指腹只在須臾就肆無忌憚地碰上了鄔席的臉，最後停在對方的眼角。是他們的第一次觸碰。
“既然父皇選定了你為少傅，日後莫要叫我失望才好。”
說完話，宋嫣便收回了手，而後站了起來。
他看上去似乎要走了，鄔席下意識就拉住了人，並從袖中拿出了一枚香囊，香囊上繡了兩只蝴蝶。
皇室中人不會輕易洩露自己的喜好，這麽多年來，誰也不知道宋嫣是喜歡蝴蝶的。唯獨鄔席剛剛見面，就送了他這麽一份禮物。
這既是在哄著宋嫣，也是在有意肯定對方的猜測，他的確什麽都知道。
宋嫣低頭看著香囊，笑容加深了些許。
“多謝少傅。”他接過了禮物，這回鄔席沒有再拉住宋嫣，任由對方走出去了。
“殿下。”小路子在宋嫣一出來的時候就註意到了他手裏拿著的東西，皇宮中向來忌諱私相授受，殿下這香囊是從哪裏來的？
“嗯，回去吧。”
宋嫣率先走在了前面，路上將香囊來回看了兩下。快到壽昌宮那段路的時候，香囊被他隨意扔掉了。
鄔席一直跟在宋嫣身後，見他這般脾氣，眼中帶了些無奈的縱溺，而後上前將香囊重新撿了起來。
小路子在宋嫣將香囊扔掉以後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這一幕。
“殿下，那香囊被少傅撿走了。”
小路子好半天沒聽見回應，擡頭一看，就見自家殿下笑得越發張揚起來。
殿下跟少傅大人之間打的是什麽啞謎，難不成那香囊是少傅送的？可既然如此，殿下為什麽又要扔掉呢？
小路子弄不清楚這兩者之間的關系，外面不出一天功夫，已經傳出了二皇子不喜歡鄔席的話。
這世上從不缺捧高踩低的人，既然宋嫣不喜歡鄔席，下面的人少不得要做出點樣子。於是一時之間，年輕的少傅大人就發現自己身邊多了不少刁難和絆子。
宋嫣知道他們針對鄔席，也並沒有管。自從第一天跟鄔席說了那番話，過後他在宮裏就當是沒有這個人一樣。
另一邊，眼看宋嫣已經在接受正統教導，將來繼承大統也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不少人都在有意無意地想要巴結壽昌宮。
寧桓久等沒有等到宋嫣的回音，還想去宮裏找對方，腰牌又被沒收了。
轉眼間到了宋嫣的生辰，二皇子這次的生辰比以往都要隆重，宋弘宸更是當著所有人的面立了宋嫣為太子，再過幾日會正式舉行相關儀式。
一時之間，眾人對宋嫣的稱呼就從二皇子改口成了太子殿下。傍晚，流水一樣的禮物依次送進了壽昌宮中，有皇上賞賜的，也有世家貴族送的，鄔席的禮物也在其中。
“太子殿下，方才三皇子也托人送了些禮物過來。”
除開一些稀奇的玩意兒，就只剩下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比較特殊。
宋嫣一向對這些禮物不感興趣，每年生辰的時候都是由小路子帶領宮人一起逐一清點，再登記入冊，而後放進庫房裏。
這回也是一樣，不過當小路子打開宋榆精心準備的那份禮物時，還是不免手抖了一瞬。
三皇子殿下還是一如既往的大膽，之前給殿下送那些不著調的春宮圖，現在則是直接送了要用到的東西，還真當他們家太子殿下喜歡的是男人嗎？
小路子下意識否定了這個可能，可隨即他就想起了寧桓。這些年來，太子殿下不近女色到了極點，偏偏在宮殿裏養了個男子。
但寧桓現在已經離開壽昌宮了，就連他的東西，太子殿下也都讓人全部扔了出去。
寧桓應該是沒有可能的，剛確定了這一點，小路子的腦海裏又突兀地出現了那枚被殿下扔掉又被少傅大人撿起來的蝴蝶香囊。
他跟在宋嫣身邊的時間久，殿下雖然對少傅有些愛答不理的，但正是這種特殊才更加引人註目。對方一向喜歡便是喜歡，討厭便是討厭，何曾有過這種暧昧不明的狀態。
小路子隱約覺得這少傅跟他們太子殿下之間有所牽扯。
莫非，還是三皇子殿下心思敏銳一點？小路子又想起至今還在他們壽昌宮裏的四名宮女，如若殿下喜歡的是女子，以對方這個年紀，早就該尋一名皇妃，偏偏殿下看上去一點也不著急，對那四名宮女更是不感興趣。
他不敢再想，默默把三皇子送來的這些禮物收了起來，跟那些春宮圖放在了一起。
若是將來真有一日，殿下應該會用得到。
又拆了一會兒禮物，小路子在裏面發現了一樣好東西。一顆嬰兒拳頭大的明珠，還有一架做工精巧的托盞。
邊上專門留了張紙條，言明這明珠夜裏能夠發光，放於室內，可像月光。
小路子立刻就捧了珠子到宋嫣面前，他們家殿下晚上就寢時總要點上幾盞燈，眼下有了這顆珠子，就不必再這麽麻煩了。
“殿下，這送禮之人當真是好心思。”
確實是好心思，知道宋嫣晚上睡覺有什麽習慣的人，普天之下也只有鄔席一個。小路子乍一開始還沒想起這一茬，等意識到了以後又覺得應該只是巧合。
少傅跟殿下直接接觸不多，對方大概是隨便選了個禮物，結果剛好就送到了點子上。
不過小路子也聽說過鄔席一朝開竅後博古通今，這樣一來，對方會送這樣的禮物就更不奇怪了。
但他又想到，誰願意被別人看得透透的，一點秘密都沒有，更何況是皇室中人，這少傅未免也太不聰明。
小路子小心翼翼看著宋嫣，生怕對方下一秒就要生氣。但宋嫣並沒有，反而還讓他將明珠拿到寢殿裏放好。
宋嫣不是怕黑，而是厭惡在那種漆黑一片的環境裏。這一點就算宋瀾已經死了，也沒有辦法改變。
宋嫣被立為太子後更忙了，宋榆好不容易等到對方有空閑時間，立刻就拖人出了宮。
他先前答應過二哥，要帶他好好出去玩玩的。這回宋榆出宮事先稟明了自己母妃，對方早年反對過他跟宋嫣來往，但到了現在，再反對也沒用了，倒不如該怎麽樣就怎麽樣。
宋榆要帶宋嫣去的地方是他特意跟那群公子哥兒們打聽出來的，據說地方清雅別致，想要幹凈的，多出點銀子就成，三皇子最不缺的就是銀子。
不光如此，宋榆也聽說了宋嫣不太喜歡鄔席，所以趁著這個機會把對方一起叫來了。正戲開始之前，不得要找找樂子嗎？
馬車行了沒多久，地方就到了。
青竹館。
宋嫣擡頭看了眼上方的牌匾，名字取得倒是雅致。
不一會兒，裏面就走出了一個身穿紅綢的男子，對方應該是見過宋榆的，是以直接就到了兩人面前。
“兩位爺裏面請~”
他態度熱情，舉止多多少少都有些輕浮。及至走進了裏頭，宋嫣才知道宋榆把自己帶來了什麽地方。
這是一家小倌院，裏面都是男子，當前，前來取樂的也是男子。
不過青竹館跟一般的小倌院不同，裏面並不是烏七八糟的，就連那些小倌們，也各個頗具姿色。便是簡單的楹聯對句，也是會上一些的。
這裏的小倌招待的都是有身份的人，憑的是你情我願。
宋榆只在當初感興趣過，後來被朋友帶著來過一回，發現自己對小倌並不感興趣，就沒有再來了。
“二哥，這裏的小倌出身清白，還有各個類型，你喜歡誰盡管挑，保準哪一個都比寧桓強。”
“對了，他們也會唱戲，等會你可以隨便點一出讓他們露露嗓子。”
“還有，我特意把少傅請來了，等會就……”
宋榆正說著，就發現宋嫣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下來了，一雙溫柔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帶著一國太子來這種小倌院，真就只有宋榆有那個腦子做了。
“你……你不是不喜歡他嗎，咱們等會教訓他一下，怎麽樣？”
自家二哥瞧著有時候怪可怕的，但宋榆是個混不吝，怕過就算，並不記在心上。他被宋嫣這麽盯著，都已經做好離開這裏的準備了，誰知不知道哪句話說動了對方，宋嫣並沒有走。
宋榆既然是要陪宋嫣玩，自然就不會是他一個人，他從自己的那些狐朋狗友裏挑了幾個比較上得了臺面的，同時也是能幫忙一起整鄔席的。在帶宋嫣來之前，宋榆就讓老板給他選好了十幾名小倌，現在都在廂房裏等著。
宋榆的朋友早就得了囑咐，在外面也並沒有暴露宋嫣的身份，只是起身拱了拱手，表示尊敬。早宋嫣進來之前，鄔席就先一步到了。
兩人一個是太子，一個是被太子討厭的人。一個坐於上方，一個坐於下方。
等到宋嫣入座之後，那群活絡的公子哥兒立刻就吆喝了起來，讓小倌們過來伺候。屋內並沒有妖妖嬈嬈的脂粉味，有香爐在燃著煙，飄出青竹的甘冽之氣。
宋嫣倚在座位上，撐著下巴看著各色各樣的小倌，倒也沒拒絕。
“公子可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我敬公子一杯。”
宋嫣喜歡聽戲，還賞過一名叫適生的角兒，因此宋榆估摸著也專門按照適生的模樣找了個小倌來。不僅如此，這裏還有寧桓那類長相的。
這會兒那跟適生有幾分相像的小倌已經倒了杯酒想要敬宋嫣，他姿態柔軟，許是特意被調/教過，神情當中沒有什麽輕浮之氣。
似宋嫣這等標致的人，小倌們在對方一進來的時候就註意到了。聽說今天這場就是為了對方辦的，場中幾乎沒有一個小倌是不願意的。
說話的人叫鳩樂，看上去才十六歲出頭的模樣，眉目間是可見的稚嫩。
他倒了酒以後自己先飲了半盞，過後又來餵宋嫣，杯子含過的地方，正好對著他的嘴唇。
模樣雖然稚嫩，可撩撥人的手段卻一點都不稚嫩。
不過宋嫣並沒有喝，他往後坐了一點，右肘直接搭在了椅背上，端的是一副風流浪蕩的貴公子模樣。
“是奴家考慮不周了。”見宋嫣並不願意喝，鳩樂不好意思地笑了一聲，而後重新取了一個幹凈的杯子為宋嫣添了酒。
他那副含羞帶怯的模樣做得十分好，絲毫沒有矯揉造作之態。
這回再餵，宋嫣垂了垂眼皮，紅唇微啟，就著那只手飲了一小口。
青竹館雖然是風月場合，可裏面的酒跟普通的酒一樣，並沒有什麽特殊作用。
鳩樂見宋嫣肯喝，又勸了一口，沒想到突然有人將他直接拉了開來，那杯被宋嫣飲了一口的酒不偏不倚被男人拿到了自己的手裏。
鄔席眸色沈沈地看著宋嫣。“酒多傷身，還請公子保重身體。”
這麽一出誰也沒有想到，宋榆看著鄔席那副勸誡的樣子就頭疼，怎麽到了這處地方，也還是跟個老師似的。
而且他不是讓自己的狐朋狗友趁機多給鄔席灌幾杯酒教訓教訓嗎？
“我們灌了，在你們來之前，他都已經喝了三壺酒下去。”可人家就是不醉，他們也沒有辦法。
再怎麽樣，鄔席都是陳老太爺的獨孫，他們雖然是紈絝子弟，可對於陳老太爺也是尊敬的。說是要教訓鄔席，也不能弄得太過。
總不能跟張錦潛那群人一樣，遇到看不順眼的人就直接開揍吧，張錦潛不要臉，他們還要臉呢。
是以當發現鄔席沒有喝醉以後，他們就等著聽宋榆的進一步指揮。但宋嫣來了以後他們的註意力都在對方身上，一時半會沒註意到鄔席，結果就讓他直接沖了上去。
“既然如此，少傅大人不如替我將這杯酒飲了吧。”
宋嫣瞧著沒有被冒犯到的感覺，言笑晏晏間，他的那種花團錦簇的富貴氣在這種場合中似乎也更濃郁了些。
“我喝了，公子就不喝嗎？”
“自然。”
“好，我幫公子喝。”
鄔席直接坐到了宋嫣最邊上的位置，然後當著對方的面將那酒盞裏剩餘的酒喝下去了。這回不知道是不是酒性更烈，只一小盞，就讓他臉頰紅了些。
再加上宋嫣意味不明的眼光，那抹紅就此蔓延了開來。鄔席嘴唇碰到的地方，正是剛才宋嫣的嘴唇碰過的。
酒意不足以讓鄔席變醉，而宋嫣會。
鄔席看到了宋嫣方才是如何低下頭，又是如何含住了杯沿。同樣的液體在不同的人嘴裏泛濫著，後者在酒味裏還嘗出了些甜。
是什麽時候對宋嫣起了這種心思的呢，大概是看他桀驁又囂張地教訓每一個不自量力的人時，看他張揚明艷而又危險十足時。
長大以後的宋嫣無時不刻都在吸引著他為他著迷。
“這位公子好生不講道理，我敬我的酒，你如何就從半路截了去？”
鳩樂被人奪了酒已是不快，這還是他第一單生意，若是做好了，聽說飛黃騰達不在話下，他哪裏能叫鄔席打斷了。說完話後，當下就委屈著臉重新給宋嫣倒了一杯。
誰知這一杯還沒送出去，就又被鄔席擋住了。接下來就是哪位小倌要敬宋嫣，鄔席就喝一杯，宋榆他們都看呆了。
鄔席在不斷喝酒的時候，宋嫣卻是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看著對方臉色酡紅的模樣。聞到他身上的酒氣，也一點不掩飾自己的嫌棄。
誰也沒想到會是這麽個發展，鄔席酒喝多了也不鬧，知道宋嫣在看自己，更沒有想要躲起來。
他臉上潮紅一片，眼中暈染著醉意，坐在那裏格外乖順。這副模樣倒看得人覺得稀奇，誰沒有酒喝多的時候，但只有鄔席會這麽安靜。
“餵，你是不是喝醉了？”
宋榆看鄔席眼睛都透著迷茫的樣子，正準備走上前將人拉走。他今天算是請錯了人，害得宋嫣一口好酒都沒喝到。
“唔……嫣……嫣嫣。”鄔席聲音輕，但宋榆還是聽見了，他被這聲稱呼嚇到了，再擡頭看自家二哥，就發現對方明顯也聽到了，可並不見任何意外，甚至連不悅都沒有，似乎早就習慣了他這樣喊。
宋榆用他靈活的大腦在轉瞬間就看出了不對勁，鄔席這時候又叫了宋嫣一聲，還是親昵無比的兩個字。他嚇得立刻不敢再多想宋嫣跟鄔席之間究竟是什麽關系，為什麽後者敢這麽喊對方，只是急急忙忙拉著自己的狐朋狗友以及那些小倌們出去了。
“二……二哥，你們慢慢聊，我在外面守著。”
對於宋榆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一眾好友在站到門外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懵逼起來。
“三……咳，榆兄，你這是幹什麽呢？”
宋榆要是知道他這是幹什麽就好了，他也摸不準二哥這到底是什麽意思。要說不喜歡鄔席吧，又會默許對方這麽稱呼他，要說喜歡吧，又能眼睜睜看著別人欺負他。當年寧桓被打那次，二哥可是直接把張錦潛等人綁進宮了。
若是二哥回頭真看上了少傅，那他今天這作死的舉動豈不是會被打得三個月都下不來床？
“行了，裏面沒你們的事兒了，都散了吧。”宋榆先是給了每個小倌一大把銀子讓他們離開，再是用憐憫的目光看著狐朋狗友，心想，將來咱們可一個都跑不了。
宋榆的朋友被他看得不禁惡寒。
“既然都出來了，是不是不用進去了？”
“不用進去了。”現在還進去什麽啊，宋榆耳尖地聽到裏面傳來了咳嗽聲，似乎有誰被嗆到了。
他立刻就讓自個兒這群好朋友回去了，至於想要留下來取樂的也請他們自便。而他自己，則是認命地守在了外面防止有人誤闖進去。
“嫣嫣……”
還是像小時候一樣的叫法，宋榆等人出去後不久，鄔席看著宋嫣，聲音比剛才更響了一些。雖然醉了，也沒徹底醉下去，要不然也不會知道現在沒有外人，只剩下他跟宋嫣。
見他這副醉意朦朧的樣子，宋嫣微微起身。
“醉了？”
他雙手就搭在鄔席的椅子兩側，看上去一點也沒有防備的樣子。
“沒有。”
回答得非常緊湊，幾乎是宋嫣上一秒問完，鄔席的回答就出來了。說完，鄔席睜著眼睛看了宋嫣好一會兒，不知道是不是覺得對方還是一個團子，伸著手就將人抱住了，像宋嫣還小的時候那樣哄著講話。
“你看，我抱到你了。”
最開始他沒辦法碰到宋嫣，投射意識消散後兩人隔著兩個世界，他更是碰不到對方，現在他能碰到了。
從今以後，不管再發生什麽事，他都不會再離開宋嫣。
陳老太爺孫子這個身份是世界為了他的存在自動生成的，如果他沒來這個世界，陳老太爺永遠不會有這麽個孫子，對方也會因為早早就失了念想，一蹶不振，十多年前就撒手人寰了。
被鄔席抱住的時候，宋嫣並沒有躲。他整個身子都被對方攬著往下拉低了一些，下巴抵在了鄔席的肩膀上。
對方抱得並不是很緊，虛虛的像是仍舊沒有實體。
宋嫣小時候被很多人抱過，母妃抱過他，父皇抱過他，宮人抱過他，神仙哥哥抱過他，雖然他根本感覺不到。可長大以後，再沒有人敢抱他了。
充滿著讓宋嫣嫌棄的酒味的懷抱，卻溫暖得不可思議。
“我以為我可以早點過來的，可是……發生了一點意外……遲到了”
鄔席是真醉了，嘟嘟囔囔當中，宋嫣只能分辨出這幾個關鍵字眼。緊接著，他就感覺到對方拿著臉亂蹭，大概是他的頭發這樣落下來弄得鄔席有些癢。
宋嫣並不眷念這個懷抱，他稍微起來了一點，但鄔席卻又拉住了他。
“嫣嫣。”他定定地看著宋嫣，目光卻又不由自主地下滑到對方的嘴唇上。他們嘗過同一杯酒，碰過同一盞杯子。
“唔……”
下一刻，宋嫣直接將鄔席掐倒在椅背上，那雙向來溫柔的眼中爆發出了一股狠厲之色。
這回換成是宋嫣在看鄔席了，他掐著對方的脖子，手上的力氣一點都不小，見鄔席一副快要窒息的模樣，才冷笑了一聲松了手。
“喜歡喝酒是嗎？”
鄔席還在那裏不停地喘息，宋嫣卻已經拿了盛滿的酒壺過來了。他一條腿半曲在鄔席的腿上，壓著對方不能起來，左手掐著鄔席的雙頰，在對方的視線裏，用嘴巴將酒壺上的蓋咬下扔在了地上。
這可比鳩樂那招高明多了，鄔席的眼瞳控制不住地產生了變化。
就算是變成了人，但這種從他存在開始就有的特性也還是沒有消失。
宋嫣看到鄔席的眼瞳豎起來了，也並沒有受到驚嚇。大抵是鄔席從一開始出現得就過於詭異，因此他對對方的認知限度也非常高。
這種像貓科動物一樣的變化令宋嫣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可他手上的動作卻一點都沒有慢下來。滿壺的酒被他這樣粗暴地灌進了鄔席的嘴巴裏，來不及咽下的時候，許多都順著嘴角流進了衣襟裏面。
鄔席喝得嗆了，宋嫣也毫不憐惜，反而灌得更厲害，同時欣賞著他的眼瞳。
“既然喜歡喝酒，那就把這些都喝完了。”
他用最溫柔的語氣講著最兇殘的話，而鄔席因為被嗆到生理性的難受發生的掙紮，導致一小半的酒濺到了宋嫣身上。
“嫣……”聲音夾雜酒氣跟被嗆到後的沙啞，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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