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彈進入心臟的那一刻，其實杭同就已經活不了了，但衛開還尤不解恨地在他的腦子和胸腔處又補了兩槍。

三顆子彈是怎麽從他的身上挖出來的，最後又是怎麽回到了他的身上。

“你為……為什……麽？”

睜著一雙赤紅的眼睛，杭同用僅剩下的力氣問道，生命力的流逝讓他連憤恨都做不到了，他只是不明白，為什麽最後殺了他的人會是衛開。

這個人，不總是披著一副善良的外皮，就連宋嫣都同情的嗎？明明，他的父母也是……

忽然間，杭同像是自己想明白了，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幾乎要從眼眶裏跳出來。

“你……你……”他不能再說出更多的話了，就連瞪著人的氣勢都沒有。

而衛開只是殘忍一笑，他扔掉了手上的槍，居高臨下的：“杭同，你沒發現自己有多麽讓人厭惡嗎？”

衛開跟杭同其實是沒有仇的，但他跟宋嫣有仇。他原本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可這一切都被宋氏夫婦毀了。他恨宋家人，更恨宋嫣，他想，為什麽宋氏夫婦都死了，宋嫣還好好活著呢，他更應該以死謝罪，告慰那些因為對方父母而死的無辜獵人。

山林裏忽而起了一陣風，蕭蕭的，杭同覺得那些風從他身上的三個槍口當中穿過去了。

他想起來很久以前的時候，他跟宋嫣之間還沒有什麽交集。就算對方的父母害死了許多獵人，那也跟他無關。

他並不是一個天生的，以正義自居的人。

可漸漸的，他對宋嫣就關註了起來，並且態度也一日比一日惡劣。從最初的漠不關心，到有意無意的排擠，再到聯合其他孩子一起欺負對方。

因為宋嫣的不敢還手，讓他覺得自己做的都是對的，他是在幫那些慘死的獵人報仇，尤其是，他還得到了許多的稱讚。

但在一開始的時候，讓他對宋嫣產生關註的人是衛開。是他時常提起對方。

大概人到要死的時候總是會對生前的記憶無比清晰，有很多過往容易被忽略的細節這時候也浮現在了腦海中。

杭同還記起來，每次衛開看似在為宋嫣求情，結果都會令對方遭受到更加難堪的對待。

衛開並不是在真心幫助宋嫣，而是用這樣的方法，兵不血刃地為自己報仇。

他們這些人，通通都被他耍得團團轉。

他們以為自己是屠殺惡龍的英雄，事實上，他們只不過是被惡龍利用的，自以為了不起的蠢貨。

衛開說得沒錯，他的確愚蠢，要不然也不會這麽多年來都沒看穿對方的真面目。

人一旦習慣了欺負什麽人，就會越來越過分。起先只是在單純好惡的趨勢下，對宋嫣做出一些無傷大雅的傷害，而後便會涉及健康，最後是連人命都不看在眼裏。

最可怕的是，在這個過程中他們不會覺得有任何不妥，因為他們已經習慣了。他們是在做“正確”的事情。

當年宋嫣只不過是在射擊上稍微超過了他一點，其實後面再加兩輪練習，杭同就已經反超回來了，但他聽見衛開在邊上真心地誇讚對方厲害，只感覺腦子裏有一股氣。

為了發洩這股氣，他就妓捂貪笤諏稅兇由希當著所有人的面一槍一槍地打過去。

那時候他還沒想要了對方的命，所以只是嚇唬嚇唬對方。饒是如此，宋嫣的身上也還是中了三槍。

杭同骨子裏是自傲的，這種自傲讓他一心想要成為獵人，並且還是獵人當中最厲害的。他連被別人壓過一頭尚且都覺得不舒服，更何況是一個不管從哪方面看過去都是廢物的宋嫣。

再後來，就是他跟半吸血鬼交易的事情。這是他第一次向自己的原則妥協，因為他聽到了衛開不經意間說過的一句話。

只要結果是一樣的，過程並不是那麽重要。

有時候旁門左道跟正兒八經走的路既然都能通向一個目的地，那麽為什麽不能選擇更輕松一點的方法呢。

因此他在無意中抓到一名半吸血鬼，並且得知了他的身份後，就打起了對方的主意。

一切都非常的順利，只有在他成功當選為獵人，打算將這件事徹底抹去的時候，發生了一些意外。

他在殺死半吸血鬼的時候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而這話，被人聽到了。

杭同幾乎是立即就追了過去，他在地上發現了一塊被樹枝勾下來的布料。這種劣質的布料全村只有宋嫣這樣遭受排擠的人才會穿，所以當下不疑有他，他便尋著宋嫣住的方向追過去了。

但這一路過去並沒有看到什麽人，倒是碰見了衛開。

衛開是從宋嫣家裏出來的，說是給對方送點吃的，不過不知道怎麽回事，宋嫣好像沒在家。

這話在無形當中佐證了杭同的猜測，於是他也沒和衛開多做糾纏，就直奔宋嫣破爛的家門而去。

再之後，就是一方的拼命否認和一方的威脅恐嚇。

如果不是衛開覺得有些不對勁跟了上來，並且在杭同動手的時候攔下了他，宋嫣當時就已經死了。

衛開在這件事情上得罪了杭同，要不是他本身就在獵人裏面的存在感低，可能會成為第二個宋嫣。但情況也沒有好多少，衛開平日裏也是受盡了杭同的羞辱。

他利用杭同對付宋嫣是一回事，可杭同羞辱他又是另一回事。

衛開從小心眼就多，他在發現與其直接殺了宋嫣，倒不如讓對方飽受折磨以後，就很快確認了往後的計劃。不過漸漸的，他的性格也就扭曲了起來。

任何得罪過他的人，他都會一一記下來，然後在不經意間報覆回來。有些獵人自己都很疑惑，為什麽好好地會跟其他獵人產生了矛盾，最後大打出手。

而杭同是被他記下來的，僅次於宋嫣的人。

他早就想殺了對方了，在這個人嘴巴不幹凈的時候。可對方又實在好利用，要是沒了杭同，衛開一時半會還真找不到更趁手的工具，因此這件事就被擱了下來，直到宋嫣被當成吸引赫古德的誘餌，最後失蹤。

宋嫣既然死了，那麽杭同也就沒了用處。對方受傷在家養病那回，衛開確實是去看望他的，不過更多的，是為了確認杭同什麽時候會死。那些不經意間提起的話，都是為了將對方的病情刺激得更加嚴重。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杭同不但沒有死，反而很快就生龍活虎起來。想一想，對方曾經跟半吸血鬼有過交易，也不奇怪。

他幾乎是在杭同恢覆健康第一次露面的時候，就察覺到了對方的異常。不久，他就看出來杭同究竟做了什麽才讓自己茍活了下去。

衛開沒有第一時間揭穿杭同的事情，他在等一個更合適的時機。比如，在對方的轉化徹底完成時，當著所有獵人的面說出來。

招選結束那天就是他原本定下來的日子，可宋嫣的到來打斷了他的計劃。

衛開要確定這個宋嫣究竟是不是以前那個宋嫣，而這一回，被當成誘餌的人則成了杭同。

他早就在心裏給杭同設置了一個死亡倒計時，今晚不管杭同有沒有成功，對方都會死。

“當年看到你殺半吸血鬼的不是宋嫣，是我啊。”杭同身上的那些屬於吸血鬼的特征隨著時間的推移在慢慢消失，他看著衛開勾起唇角的模樣，無力地咬牙。

“我恨宋嫣，可讓他就這麽容易被你殺死，多無聊。”衛開要讓宋嫣自尊全無的繼續活下去。

說這兩句話的時候，他平日裏那些極具親和力的偽裝也全部退去，露出令人作嘔的惡意。

“總算你還有點用處。”

至少，杭同幫他試探出來了宋嫣的身份。如果宋嫣能夠在那樣的情況下還能活著回來，那麽八九不離十，對方現在也是一名吸血鬼。

在離開這座山林的最後，衛開故意用腳尖踢了踢杭同的心臟部位，等聽到對方虛弱的慘叫後，滿意一笑。與此同時，他又想到了一個更好的主意。

兩天以後，就是宋槐的壽辰。大家都知道他就要死了，好歹也是獵人村最德高望重的人之一，因此不管是平時跟宋氏這邊有過摩擦的邵嶺暉，還是其他人，都會給面子來參見。

也就是說，到時候場面一定會萬分隆重。衛開要在這樣一個獵人齊聚的日子裏，將宋嫣的身份暴露出來。

並且會順便將杭同的死也嫁禍到他身上，畢竟他們兩人的關系，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你放心，我會給你報仇的。”

雙眼快要闔上的杭同只能看著衛開的身影漸行漸遠，最終連夜間視物的能力都消失了。他置身在了一片黑暗當中，最終徹底化成一團冰涼。

死前的最後一刻，他沒有想起自己的父母，也沒有想起一直苦苦愛戀的楚榆，他只是不斷地回想著對宋嫣做過的事情，心中悔意頓生。

可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寂靜的房間中，悶.哼已經不知道在什麽時候變了一個調子。是那種不能由意志力去克服的，叫人一再沈.溺其中的歡.愉。

鄔席的豎瞳就沒有恢覆正常過。

“父親。”

一道略顯高.昂的，根本不像是鄔席會發出來的聲音回覆了這句父親，身.體也在長時間的，不受.控.制地顫.抖。吸血鬼是不會出汗的，因此直到現在，除了被宋嫣弄得有些狼.藉的地方外，他的身.上都是一片清爽。

將近黎明，宋嫣卻在突然發現了鄔席這樣的反.應後變本加厲。他反覆的，不斷地輕聲叫他。

明明用的是飽含依賴與尊敬的語氣，可動作又是如此大逆不道。

快結束的時候，他叫了他幾聲父親，他就這樣出來了幾次。每一次，都要將宋嫣困.得緊.緊地。

一下，又一下，似乎要己展諾慮淄跽餷О倌昀吹幕累在一個晚上揮霍幹凈。

作者有話要說：鄔席日記二則：

嫣嫣昨天收到了好多營養液，最後他把營養液和小籃子都送給我了。害羞捂臉

感謝在20210527 20:37:33~20210528 20:47: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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