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摩課結束後，大家有一個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Sherlock和John跟著其他人一起去喝茶。John早就等著這一刻了，他知道Sherlock一天都沒有好好地吃過或喝過什麽東西了。

John一臉嚴肅地遞給他一杯茶和幾塊司康餅。“吃吧。”

“我是不是該說，謝謝。”Sherlock一臉的不痛快，但還是遵守了諾言。

“這就是和醫生打交道要付出的代價，”John得意地說。

Sherlock皺起眉頭。“你要知道這只會平白無故地減緩我大腦的運轉速度。”

“這只是你的胡思亂想。發動機沒有動力轉不起來。你的大腦需要營養。”

Sherlock張嘴還想說什麽，但看了看John臉上一副“照我說的做”的醫生表情，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John心懷感激地在Sherlock身邊坐下，也開始喝茶。看到偵探一邊小口地抿著茶一邊陷入沈思，John把目光投向兩張桌子以外的Anne身上。後半截按摩課Anne一直在哭，下課時Ben已經快要崩潰了。要不是註意到Howard此刻正在討厭地盯著他，他會在心裏同情她一下。很有可能Sherlock剛才的舉動讓Howard更加迷戀John，幸好他正坐在房間的另一頭。Sherlock大咧咧地坐在John的身邊，侵入他的私人空間。他們倆的大腿緊挨著，考慮到目前所處的場合，John也沒太在意。他竭力不去理會Howard的目光，把註意力集中到Sherlock身上。偵探一直在觀察同班學員，進一步揣摩他們的特點，縮小嫌疑人的範圍。他目光專註，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每當有人說出讓他覺得極端無聊的話時，他會輕輕付之一笑，又或者發出一聲嘆息。

John就喜歡這樣的他，專心致志而又行事果斷。他為他指明了方向，讓他很容易就能跟上他的腳步。要不是有個殺手潛伏在他們中間，現在這種局面實際上還挺有意思。

“快點，John。否則我們又要遲到了。”

Sherlock的聲音突然打破了John的遐思。“現在有什麽事嗎？”

“擁抱療法。”

“你說什麽？”，他們跟在其他人身後走出房間，但和大家保持著一定的距離。John壓低聲音盡量平靜地問Sherlock。

“別那樣看著我，John。我們只是頂替Smith夫婦的位置，不是我選的課程。”

John仍然看著他。

“我們正在辦案，John。擁抱之類的胡說八道不會把我嚇回去的，”Sherlock神情堅定。“輕松一點！我們不必和任何人說話，我可以利用這段時間進行觀察。我們越快找到這個人，你就可以越早離開這裏。回家後，你可以像平時那樣編個浪漫故事出來。”

“有一點我可以告訴你，我不會把這個案子寫到博客上去。”

“為什麽不寫？”

“這就是原因！”

“不要把自己和工作攪和在一起，John。”Sherlock取笑他。

“啊哈，看這話說的。”John悄聲地喃喃自語，聲音低得幾乎沒人能夠聽見。不過，他還是禁不住笑了。

Sherlock帶著淡淡的微笑看著他。“更重要的是，半個小時前你好像並不在意。”

“那只是一次普通的抱抱而已。嚴格地說，擁抱是私下裏的事情，不該有別人旁觀，這是有區別的。”也許在眾人面前擁抱並不值得他這樣煩惱，倒是和自己最好的朋友擁抱這件事情本身應該讓他感到頭疼。他左思右想，心裏直犯嘀咕。

“你每天早晨都和我擁抱在一起，John。我敢說你早有體驗，現在只需放手一試。”

John不知道他所說的“放手一試”到底是什麽意思，因為這時候他們已經來到了進行擁抱療法的房間。Martin醫生正在焦急地等著他們這一行人。看到她的外貌，John明白了為什麽DavidJones跟她合不來。她是個嬌小的金發女人，顯然過去曾當過什麽頭頭，神情倨傲，對於一個心理治療師來說這副表情可不怎麽樣。

“我猜是按摩課又拖堂了。我想先做個簡短的介紹。你們可以在桌上看到姓名標簽。請把自己的名字寫在上面。請坐。我想請你們告訴我，你的伴侶身上有哪些地方最讓你喜歡。我們要營造出一種溫馨動人的氣氛。按順時針方向，開始。”

Sherlock的臉沈了下來。“拜托，別又來了。”他悄悄地呻吟了一聲，刻意地把“s”音拉長。

John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

“恩，Ben……總是很耐心地聽我說話。”，Anne平靜地說。幸好她現在已經不哭了。

Ben坐在她旁邊，不安地在椅子上移動了下身體。“Anne總是很細心。”

“我哥哥也能耐心聽我說話，也很細心。我才不會因此就說他的好。”Sherlock面無表情地低聲說。

John眼睛看著窗外，竭力板住臉不讓自己笑出來。“我想她沒有監視他。”

“希望如此。”

“我得想想，”Emily在長時間停頓後回答道，“Frank很有責任心。他是律師。”

好吧，在John看來，這句話確實讓他弄明白了一兩件事情。Sherlock顯然被自己腦補的東西逗笑了。

“她床上的活兒好，”Frank笑著高聲說，“我想這就是為什麽Fernando一直和我們待在一起的原因。”

所有的人看著他都大吃了一驚。不過，Frank對此滿不在乎。

“Frank”，Emily大叫一聲。

Frank白了她一眼，把外凸的眼睛停留在醫生的身上。他要麽是心生厭倦懶得理她，要麽就是想跟醫生眉來眼去。

“Cameron很有創造力，”Diana熱情地大聲說。顯然她早就等著說這句話了。

如果她看她丈夫一眼的話，就會發現他正在對著Emily擠眉弄眼，而她似乎並不反感。

Cameron說Diana很有家庭觀念。

John猜也猜得出他只是隨口說了一個字眼，不禁搖了搖頭。

“是啊，我的Grace也非常顧家。”Howard拍了拍他妻子的胳膊，笑容可掬地看著John。

顯然，Howard也是在隨口說說。

“可惜你不顧家，而且用過牙膏老是不蓋蓋子。”

“別，拜托，別說牙膏的事，”Sherlock大聲地嘆口氣。這次他說的話大家都聽見了。“趕緊離婚吧。”

所有人的眼睛都集中到他身上。Howard和Grace異常憤慨。

John皺起了眉頭。

“別那樣看著我，John。連牙膏都說到了，那愛也走到頭了。如果你們除了牙膏之外已經無話可說，就該結束這段婚姻。”

“你們就從來沒有討論過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兒？你到這裏來也是有原因的吧。”Howard兇巴巴地問。

Sherlock瞪著他。“不，從來不說。”

“是的，我們不說這個。”John回避了後面那個問題。他沒有把人體零部件算到細枝末節的小事裏去。

Martin醫生覺得該結束這場爭論了。輪到grace來說Howard身上的優點了。

“嗯，他很會關心人，”Grace口氣有點猶豫，仍然對Sherlock耿耿於懷。

Jack清了清喉嚨，說Iris很聽他的話。很顯然Jack認為這是一個優點。

“Jack對我很好”，Iris怯怯地看著地面。

John對她頓生同情。

“別這樣，”Sherlock吸了口氣，坦率地看了John一眼。“每個人的命運都掌握在自己手裏。”

John迎著他的目光，以為會看到一張氣鼓鼓的臉，誰知Sherlock正愉快地看著他。他的怒氣立即煙消雲散。“不是每個人都有能力把握自己的命運，Sherlock。有些人還沒有學會對自己負責。”

“命運青睞勇敢的人，John。”

他們良久地對視。撇開那些顯而易見的事實不談，Sherlock是在有意要告訴他，每個人只有把握住自己命運才能得其應所得嗎？難道這一場感情過山車並非僅僅只與案子有關？難道Sherlock真的有意讓他們的關系更進一步，現在就等著John作出抉擇嗎？最重要的一點是：John他自己到底想要什麽？這些讓人心裏亂糟糟的問題在他腦子裏不停地吵吵著，讓他頭昏腦脹。這起案子確實引起了不少問題。

“接下來，你們倆呢？”Martin醫生對他們說。

“John就是……John，”Sherlock一板一眼地說。

John借著咳嗽忍住沒笑。她不會理解“John就是John”是什麽意思，也不會把“John不無聊”當成是一種稱讚。

Martin醫生被搞糊塗了，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我覺得你應該把這句話解釋一下。”

Sherlock擺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John就是……讓人驚嘆！”他用平緩的聲調說。

還是誰都沒有聽懂。

Sherlock嘆息一聲，深深吸了一口氣。“John有很多特點。John很勇敢，John很聰明，John很可靠，John值得信賴，John很有耐心，他是光的傳導者。我喜歡他的幽默感。”他用銳利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對了，他還泡得一手好茶。”

Sherlock又假模假樣地笑了笑。“John是我一生的摯愛。”

“你看，表白一點都不難。”Martin醫生說。不過，她看上去仍然有點困惑。“那麽，John你呢？”

John也很困惑。以他對Sherlock的了解，Sherlock說的可能是真心話。John明顯愈發緊張起來。“首先，Sherlock才華橫溢、機智敏銳。他足智多謀、充滿活力，很有主見，永遠都能讓我感到驚奇。”

話說到一半，他停下來考慮接下去該怎麽說。他掃視了一眼Sherlock，Sherlock正在由衷地微笑。他報以一笑，想起來今天他已經把這句話說了兩遍了。“他是一個好人。Sherlock是我這一生……他讓我的世界天旋地轉。”（譯者註：MichaelJackson有一首歌，歌名就叫《Yourockmyworld》）

“我是撿順口的說，”當Martin醫生把註意力從他們身上移開後，Sherlock小聲地說，“否則會陷在這些無聊的討論裏，把我們的關系性質說個沒完沒了。”

John希望自己也能覺得這個討論很無聊。腦海中的那個聲音提出了一連串的問題，但他找不到答案。沒有人能在這件事情上給他建議，偵探的話裏也沒有什麽暗示或信號讓他搞明白Sherlock的真實心意。無數的問題懸而未決，模棱兩可的情形快把他逼瘋了。

“好主意”，John在心裏默默地說，過了一會兒他又加了一句：“你是在以一種委婉的方式告訴我，你剛才說的話並不當真？”他想假裝成隨口一問，卻從心底裏害怕聽到答案。他壓根就不想問，但這個問題它自己從嘴裏跑了出來。

“我並沒這麽說，”Sherlock咧嘴一笑。

喔，太好了。真的好嗎？應該算好嗎？

Martin醫生拍了拍手。

John不再繼續想下去了。

“先生們女士們，請起立。面對面。我們將從一個簡單的擁抱開始。”

“這個我們在行，”Sherlock得意地笑著把John拉起來。“我們得給他們樹立一個好榜樣，John。”

“呃……沒錯，我們是有一些……呃……擁抱的經驗。”

Martin醫生播放了一支輕柔的器樂曲，並將光線調暗。

這一點用也沒有，John已經快受不了了。

他決定速戰速決，猛地一下子倒進Sherlock的懷裏，像剛才那樣把臉依偎在Sherlock的頸彎處，這樣一來他就不必看，只需要感受即可。

一開始，Sherlock身體僵硬，他沒有料到John的動作會這麽快。不過，這種僵硬只持續了幾秒鐘，接下來Sherlock就緊緊地抱住他，下巴擱在John的頭上。他沒有愛撫John，也沒有其他舉動。他讓John來引領他們倆。

John感受著懷抱中這副瘦削但結實得令人驚訝的身體，他們前胸相貼，體溫給人帶來愉悅的感覺，兩人的胸口平穩地一起一伏，步調一致。這時候，五臟六腑間泛起膨脹的感覺，對此他早有預料，反而讓這種感覺不再那麽強烈，這讓他頗感慶幸。

John不知道別人是否在看著他們，也沒註意Martin醫生說了些什麽。他不知道Sherlock有沒有在聽。他可能正按照原先的打算觀察其他那些學員。John不知道此時此刻Sherlock有什麽感覺，也不知道Sherlock到底會不會讓他自己來體會這種感覺。他沈醉在熟悉的氣息中，很想知道如果用嘴唇觸碰那修長蒼白的脖子會有什麽感覺。那脖子離他只有寸把距離，但他沒有動。如果能實話實說，他會承認很喜歡他們身體上的接觸。

“Sherlock，”John慢聲低語，身體一動也沒動。

“唔，”Sherlock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你已經有設想了嗎？”

“到目前為止，有八個。”

“不錯。”John沒指望Sherlock把細節告訴他。當Sherlock的懷疑得到印證，需要一個搭檔充當聽眾的時候，他自然會了解到全部情況。

Martin醫生宣布下課時John吃了一驚，顯然他已經忘記了時間。他依依不舍地離開Sherlock的懷抱，捋了捋自己的頭發，一只手還搭在Sherlock的胸口上，他若有所思地看著這只手，這時候Sherlock突然做了一個動作。

Sherlock擡起手，用指尖順著John的臉頰飛快地輕撫了一下，緊接著後退兩步，退出了John的個人空間。

酥麻感停留在他的臉頰上久久不去。這動作發生得太快了，John有些懷疑是不是他自己想象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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