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hn洗了一個長長的熱水澡，想讓自己冷靜下來。慢慢地，他意識到自己剛剛接受了求婚，求婚的是SherlockHolmes——性格怪僻的咨詢偵探，碰巧還是他最要好的朋友，而且非常有男子氣概。盡管是為了查案子，但他總歸是接受了。John深吸一口氣，他真的完蛋了。

他的皮膚已經被熱水沖得通紅，手上的皮膚全皺起來了，他關上水龍頭。這樣洗澡確實不太環保，他想，但不洗不行。現在因為花灑不再發出聲音，他聽到樓梯上傳來沈重的腳步聲，顯然有人正在吃力地上樓。他覺得那是Hudson太太。一分鐘以後，他真的隱隱聽到了房東太太說話的聲音。

“Sherlock，瞧你又搞得亂七八糟，”沒有腳步聲，Hudson太太肯定是站在公寓門口。沒有人回答。“Sherlock！”

“什麽？”傳來Sherlock含混不清的回答聲，顯然他還在忙著他的文件。

“你有案子？這裏搞得可有點亂哪。”

至少比他百無聊賴要強，John一邊想一邊笑了。他朋友性格中有一個與眾不同的地方，經常讓他煩惱不已。雖說Sherlock的思路清晰極其有條理，還相當註重時尚，卻又是他所見過的個人生活習慣最為雜亂無章的人。倒不是說John自己在這方面就多麽恪守傳統，阿富汗的戎馬生涯，加上天生的玩世不恭的性格，使他平時也相當馬虎，遠不是一個醫生應有的樣子，但對他來說總還有個底線。當他發現有個人經常把香煙放在波斯換鞋裏，用水手刀把還未回覆的信件釘在木制壁爐架中央時，便開始覺得自己的個人習慣培養得還真不賴。John還堅決認為手槍的射擊訓練明顯應該屬於戶外消遣，可Sherlock一旦無聊起來，就用彈孔在對面墻上勾勒出一個笑臉或愛國的伊麗莎白女王二世的頭像。他深深感到，這既不能改善他們室內的氣氛，也不能讓起居室變得更美觀。Hudson太太對此的看法完全和他相同。不過他們的意見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他們的廚房，某種程度上還要加上Sherlock的臥室，全都塞滿了化學藥品，整個公寓到處都是犯罪證物，而且經常出現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比如冰箱或更加不得體的地方。但說一千道一萬，除了對著墻壁射擊以外，他的文件才是John最大的難題。

這些文件數量龐大，慢慢地蠶食了起居室裏的每一寸空間，而且誰都不準動。可Sherlock本人又沒有絲毫興趣來收拾這堆爛攤子，這讓John經常心生不悅，跟著就是吵架，終於偵探做出讓步——一年一次，不能再多——由他自己把它們處理掉。

“是的，Hudson太太。好極了是吧？看來還是有些罪犯值得我去努力。順便問一下，你帶牛奶了嗎？我們的牛奶喝完了。”聽他朋友說話的聲音，John的腦海裏一下子浮現出Sherlock從文件堆裏探出身來滿面笑容的樣子。

“是的，是的，親愛的John在我去超市之前叫我帶了。”Hudson太太回答。John又聽到她走路的聲音，可能她正向廚房走去，一路上盡量避免碰到成堆的文件。

“喔，我的上帝，Sherlock，你求婚了！”M太太興高采烈地大聲叫起來，回到起居室。“你終於求婚了！”

房東太太的歡呼聲讓John的心裏一緊。接下來的一切會讓人非常尷尬。他暗自高興讓Sherlock來打頭陣。他活該。盡管身處窘境，John還是忍不住笑起來。他想像Sherlock站在沙發邊上手足無措的樣子，可能正巴不得鉆到地底下去。說真的情感從來不是他擅長的領域。

“我就知道你總有一天會明白的。”她繼續說道，“我一直都很喜歡John。他對你非常好。”

John沒有聽到他那個所謂未婚夫回答的聲音，Sherlock可能被這個場面弄得有點窘迫而靦腆地一笑，同時盼著Hudson太太把這個笑當成是一個熱戀中人的笑。Hudson太太一直相信他們是一對兒，無需再向她證明什麽。John還是少說話為妙。

過了一會兒，John鼓起全部的力量和勇氣穿著浴衣走出浴室，因為剛洗了澡，他的頭發還是濕漉漉的。

越快了結此事越好。

“Sherlock，你看到……”John假裝想問Sherlock什麽事情，但話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

John沒辦法把話講完了。Hudson太太看見他，馬上開心地笑著走過來擁抱住他。

“喔，親愛的John。我真為你高興。”

“喔，上帝……”John的臉色難看起來，眼睛迅速向Sherlock看去。

“Hudson太太看見廚房裏的戒指盒子了，John。”Sherlock說話的語調裏帶著歉意。

“呃，……嗯……謝謝你，Hudson太太。啊，我們真的……嗯……很想用另外一種方式告訴你的。”John嘴裏胡扯著，心裏感覺很難受。現在完全沒有退路了。

“我必須馬上告訴Turner太太去！”Hudson太太說完，一邊笑著一邊沖出公寓。顯然她已經把有問題的髖骨跟廚房桌子上的購物袋一起給忘記了。

“至少有一個人正為這件事情而高興，”Sherlock有氣無力地說，想給John打氣。

“戒指，還在我手上，看見了吧。”John說著把左手舉起來給偵探看。

“很好。”

“真不敢相信我會為你做這事兒。將來我肯定要後悔。Hudson太太已經高興壞了。Harry會怎麽說？還有Mycroft呢？喔，老天……如果我和你分手的話，你哥哥可能會要了我的命。”John面露慍色。

他沒有忘記Mycroft第一次和他見面就警告他要他選擇立場的事情。既然他選擇跟Sherlock訂婚，那以後取消婚約的時候Mycroft肯定不會滿意。John一直懷疑Mycroft對他離婚並回到貝克街一事感到非常高興。他並不認為Mycroft覺得在他和他弟弟之間有必要發生浪漫愛情故事，他只想要他圍著他弟弟打轉。如果有可能，最好是一天24小時永不停止。如果為了這個目的需要兩人之間產生愛情，那Mycroft倒也並不介意。

“別開玩笑。我哥哥喜歡你，John。”Sherlock揮揮手表示John的顧慮不值一提，然後把註意力重新放回文件上去。

“我不知道是否該為此而歡天喜地。你知道，他一直在綁架我。只有我一直呆在他要我呆的地方，他才喜歡我罷了。”

“順其自然吧。被一個Holmes喜歡就很了不起了，別提被兩個都喜歡了。”Sherlock頭也不擡地反駁道。

John會相信才怪，他默默地搖搖頭。“是嘛，你們兩個掐架的時候，我可不想引火上身。”

“行了，管他們說什麽，John。”

John擡起一根眉毛。“是那個為了保護別人從樓頂上跳下去的人說的，他說他什麽都不在乎。”

“我道過歉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明白，Sherlock對他一開始想說什麽知道得一清二楚，現在Sherlock只不過是要把自己的想法說清楚而已。

“訂婚的事還在讓你煩心？”Sherlock不解地看著John。

“讓陌生人相信我們是一對兒，跟讓我們的親戚相信這件事，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John一邊說一邊用手捋著頭發。

Sherlock聳聳肩。“他們不會介意的。你自己也說過，他們相信我們早就在一起了。”

“確實如此。大家對我們的事純粹是想當然……對不理解的事情很容易想當然。說老實話我不會怪他們，因為連我自己對這件事情都無法理解，Sherlock。”

“你不理解什麽？我們之間什麽都沒變，John。這枚戒指不會改變任何事情。你我還是老樣子……我們在一起讓你覺得不舒服嗎？我指的是……一般情況下。我們還是朋友。”

John聽出Sherlock說話語氣中的異樣，他一點都不喜歡他那樣。這讓他回想起修覆他們之間友誼的那些痛苦的日子。從他回來的那天起，他的話語中總帶著猶疑。他從來沒有真的指望John在跳樓一事上原諒他。他當然希望他們還能做朋友，但如果John拒絕他，他也能理解。John很明白，就象今天這樣，當他要求John做一些讓他為難或力所不及的事情時，他會怕自己真的越過了一條不該越過的界限。太過關心可不是什麽優點。他仍然相信這一點，但他也發現，在這件事情上不是想開就開想關就關那樣簡單。有John在關心就在，而他不想失去這份友誼。John沒有輕易原諒他，但最後Sherlock的坦誠讓自己得到了寬恕。

那些日子真是痛苦，因為當初的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發生的，而現在他們必須重新找到彼此。幸運的是，他們友誼的基礎是如此牢固，最後John真正地原諒了Sherlock所做的一切。不知怎麽，他就是沒辦法長時間地生Sherlock的氣。Sherlock就是Sherlock，別人要麽學會如何和他相處，要麽索性分道揚鑣，事情就是這麽簡單。他覺得自己依然能行。

“我們之間沒問題，Sherlock。我們可能是在挑戰朋友之間的極限，而且有點做過了頭，”John嘆口氣，晃了晃手上的戒指。

“是啊，可能是有點兒。不過話說回來，我們向來與眾不同。”Sherlock得意地笑著說。

John情不自禁地也笑了。“我想也是。”

“你看，一切都很好。”說罷，Sherlock轉身又埋頭於他的文件中。

“是的，一切都[color=Blue]很好[/color]。”John咬緊牙關用嘲諷的語氣把他的話學了一遍，向廚房走去。他真的需要喝點茶。他想往茶裏加點有勁道的玩意兒，但權衡之後還是算了。大清早的就喝酒，作為醫生來說可不是什麽光輝好榜樣。不過他也知道今天下午去診所上班肯定不會太平，他沒辦法避開Sarah，她會問有關戒指的一切。可連他自己也沒搞明白，為什麽在對案情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先和自己最好的朋友把婚給訂了。

他靠在廚房的料理臺上細細品茶，還不知道他戴著的這枚戒指將開啟潘多拉魔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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