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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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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的病與邱清露的小產讓整個沈府蒙上一層愁雲,年才剛過,這日子越發不好過了。大夫言沈老太太的身體雖無近慮卻有遠憂,畢竟上了年紀的人,經不得更多刺激,一時間豐桂堂裏湯藥不絕,小陶氏日日前去服侍,其他媳婦與姑娘也按時晨昏定省。

二房那頭就更加慘淡。宋氏被關,二老爺整日呆在妾室屋裏,邱清露小產後沈浩文就搬去書院,只說為了不打擾她修養,再則也為了專心應對春闈,但事實如何,外人卻無從得知。

如此過了兩日,老太太身體稍有好轉,秦婠才覺得心頭寬松些許,帶著秋璃與謝皎去邱清露那日被推傷之地。那是芷園外的一條林蔭小徑,林中有座四角亭,亭外聳著幾塊嶙峋疊石。邱清露就是在那裏被岳瑜推到石頭上的,當時旁邊跟的丫鬟婆子不少,眾目睽睽,所以岳瑜無從抵賴。

“大奶奶的安胎藥都由楊守心開好,再讓她貼身丫鬟夢芝的娘王氏親自跟去瑞來堂抓的藥。藥一抓回來就送入芷園,沒有經過府中其他人之手。”謝皎將這兩日查到的事與秦婠說起。

“嫂嫂謹慎,防的就是府中有人害她,自孕後一應湯藥飲食從不假手他人,藥從瑞來堂到她手裏,其中被人下毒的機會很小,最大的可能就是藥在瑞來堂裏就被人動過手腳。”秦婠沿著邱清露走過的路一邊來回地走,一邊思忖道。

“夫人懷疑楊守心?”謝皎跟在她身旁一起分析,“瑞來堂與二太太合作,二太太很信任楊守心,所以二房的大夫早就換成楊守心,包括邱清露也不例外。而二太太又是極重子嗣之人,就算她再怎麽不喜歡大奶奶這兒媳婦,在子嗣之事上卻是極盡心的,所以大奶奶才放心讓楊守心替自己安胎。你說……會不會是大奶奶買通楊守心,讓他下毒毒害胎兒,以便用此事趕走表姑娘?”

這也正是如今秦婠最想知道的事。

如果是邱清露買通楊守心,那這事大概就是二房後宅私鬥,與他們沒什麽關系,但如果不是,那問題就嚴重得多了。若是邱清露在不明情況之下被人投毒,那在沈家除了宋氏之外,還有一雙黑手隱藏在更深更隱蔽的地方,虎視眈眈地看著沈家,像條蟄伏的毒蛇,伺機竄出來咬一口,再躲回去,很難抓到,並且這人針對的不止是大房,應該是整個沈家,而宋氏不過是枚掩人耳目的棋子。

從之前查到的與瑞來堂和楊守心有關的消息來看,這事很有可能是她最不願見到的那種情況。

“當日跟在大嫂和表姑娘身邊的丫鬟婆子都怎麽說的?”秦婠沒下結論,繼續問道。

“出事時已經審問過一遍,都說是表姑娘去看大奶奶,兩人從芷園出來,在這裏散心,開頭都還好好的,後來不知怎地就吵起來。兩人說話的時候,丫鬟婆子離得遠,也聽不大仔細,只隱約聽到大奶奶提及什麽朱家,沒多久表姑娘就生氣推了一下大奶奶,大奶奶就撞在……喏,就夫人身後這個凸起的尖角上。”秋璃指著秦婠身後的石頭回她。

秦婠撫上那塊尖石,棱角果然鋒銳。

邱清露提到的朱家,她上輩子有所耳聞。那是岳瑜幼時就定的親事,朱家也是商賈之家,在當地原也富甲一方,不過這些年經了幾場事,慢慢家道中落,不覆往日風光,那小宋氏又想在京城落腳,攀上侯府就想退親。上輩子沒有她掌家查出虧空要宋氏填窟窿的事,宋氏不急用錢,所以納岳瑜進門,從小宋氏身上挖錢使的心情並不急切,小宋氏尚有時間讓朱家與岳瑜退親,雖然也鬧了點風波,但到底沒掀起大浪,如果岳瑜和沈浩文的親事這麽急,那朱家之事便沒這麽快解決,恐怕邱清露捉到了什麽把柄,故意說出來惹得岳瑜發怒出了手。

如此推測,邱清露和這事還是脫不了幹系。

難道,這真的只是單純的後宅妻妾之爭?

秦婠腦袋瓜子想破了也沒想出個結論,便帶著兩個丫鬟回了蘅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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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哥正站在蘅園門外等秦婠,看到她回來忙迎來行禮。

“奉哥回來了?”秦婠看到他面上一喜,趕忙將人往蘅園花廳裏帶。

元宵前奉哥就去了牛頭嶺尋當年專門替沈府接生的醫女紀華,牛頭嶺離京城並不遠,來回約兩三日時間,但奉哥竟去了十多天,若非中間他曾捎信回來,秦婠還真擔心他出事,如今看到他安然無恙,秦婠心便一安。

秋璃泡了茶奉來,奉哥坐在秦婠下首,端起茶小抿一口,才抱拳開口。

“夫人此前命我去查的事,已有眉目。”

“你快說。”秦婠朝前傾身,神色端凝。

“紀醫女的下落已經找到,不過……”奉哥頓了頓,才又道,“她年事已大,由侄兒接去牛頭嶺本家大宅頤養天年,可惜去歲秋末開始就生了大病,到今春已是不行。我找過去的時候,紀醫女已人事不認,眼瞅著就那兩天的事。”

秦婠聞言失望地閉了眼,卻聽奉哥繼續說。

“我怕來回稟告夫人耽誤功夫,故而在牛頭嶺多呆了兩天。”

紀華果然在奉哥到後兩天壽終,奉哥便留在牛頭嶺向紀家人打聽消息。不過三四十年前的事,如今的紀家人也沒有知道的,奉哥本以為此行無功,原待紀華發喪之後就打算回來,不料紀華侄兒料理紀華遺物,因見奉哥此番前來,帛金禮品不曾短過,又對紀華關懷備至,故帶奉哥去看了紀華遺物,奉哥在其中看到一撂紀華早年的行醫志。

“就是這本。”奉哥打開隨身包裹,從裏面取出幾本殘舊書冊放到秦婠手邊。

那些書冊好些已然脫線,紙頁泛黃,顯是有年頭之物,秦婠隨意翻開一頁,便見上面寫著年份日子,她掐指算了算,竟有二十五年之久,當下大喜。

“奉哥,辛苦你了,快回去歇歇。這件事,你莫再向人提起。”她又用綢布將書裹了,叮囑奉哥。

“是。”奉哥話不多,簡單應了一聲就退下。

秦婠抱著那撂殘冊踱回屋內,細細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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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燭火昏黃,秦婠忙完所有的事,湊在燈下翻那幾本冊子。醫女字跡潦草,很多字年月久遠又已暈開,極難辨認,她看得眼睛酸澀難當。

好容易才按年月將書冊分類放好,這行醫志中內容,年月最遠的可涉及四十五年前舊事,不過紀華這行醫志記得多是歷年所遇之棘手之癥,或是些重要的事。秦婠並不知道會不會有關於沈家的記載。

屋裏很靜,只有秋璃偶爾剪燭花與倒茶水的聲音,今日沈浩初去了大理寺,回來得晚,次間書案被秦婠一人霸占。

外間傳來拔簾響動與丫鬟們行禮的聲音,溫潤悅耳的聲音傳來:“你們夫人呢?”

“在侯爺屋裏看書呢。”守在外面的蟬枝笑道。

接著便是腳步聲靠近,沈浩初的出現在簾下,瞧著她低頭蹙眉的模樣,不由笑道:“看什麽呢,這麽入神?”

秦婠聞聲霍地將冊子闔上推開,胸中狂跳不止。

她剛才看到了什麽?

丁酉年四月,鎮遠侯府,獲罪於天。

丁酉年,時間是沈浩初之父,沈家長房長子沈從海的生辰前兩年。這記錄上未寫明是何事,但紀華那時獲旨主要替當時的鎮遠侯夫人,也就是如今的沈老太太接生,莫非這記錄確與何寄口中所說的,早夭的“大伯”有關?可獲罪於天又是何解?

“怎麽了?”沈浩初見她神色不對,過來攬了她的肩頭。

“沒什麽,是府裏早年舊賬,我想查查看有沒古怪之處,眼睛看久了酸疼得厲害。”秦婠拿紅綢把幾本冊子一蓋,轉頭又道,“這麽晚回來,可用過飯了?”

說話間她起身繞到他身後,替他寬衣解發。

男人鋼筋鐵骨似的身軀在松泛的裏衣下顯得格外瘦削,秦婠指尖所觸,都是緊實肌理。時間已進二月,再有不到半個月,他就要南下清州,秦婠看著沈浩初兀自捏眉心的模樣,有些心疼。

“在大理寺對付用過了,不必麻煩。”沈浩初接過她絞的帕子,往臉上一蓋,只覺百乏俱消。

秦婠將衣裳掛好,只道:“你今晚早點歇了吧?”

“不成,還有要事。”沈浩初才剛在外頭已叫人沏了濃茶進來。

“老這麽忙,人都熬瘦了。”她不大高興,嘟囔了一聲。

“怎麽?你心疼我?”沈浩初欺身而來,指尖點上她的唇。

秦婠張嘴要咬,他急急縮手,她把書案上的冊子一抱,扭著腰走出書案:“你是侯府的爺,金窩裏的鳳凰,不敢怠慢。坐著歇歇吧,我去小廚房瞧瞧有什麽可吃的。”

“我不餓。”沈浩初就想和她說會話,奈何小丫頭不給機會,已徑自去了廚房,他也只得作罷,坐到書案前翻起卷宗來。

屋裏的柚香沁鼻入肺,自秦婠中毒過後,屋裏就不大點香,只拿香氣濃的瓜果擺上,聞了倒也舒服。沈浩初在案前看了會卷宗,忽然聞得頂上瓦片傳來碎步異響,他眉色一斂,將卷宗丟開,外裳也不披便往外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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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秦婠只穿著夾襖,肩頭隨意搭著件大襖,正打著哈欠從小廚房裏出來。

丫鬟們大多都去睡了,就是守在廊下值夜的小丫頭也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頭打盹。秦婠捧著兩碗桂花酒釀圓子,邁著碎步往屋裏去,不妨身後“啪”地一聲,傳來腳步落地聲,她霍然轉身。

“秦婠,過來。”沈浩初已追到廊外,眼見有道人影自屋瓦上掠降到秦婠身後。

秦婠嚇得手一松,木托盤上的兩碗酒釀圓子砸下,卻被那人伸手穩穩托住。

但他的聲音並不穩,是緊咬牙關的壓抑:“是我。”

“何寄哥哥?”秦婠瞧著來人驚愕出聲。

何寄站在園中,已是半身浸血。

作者有話要說: 嗯,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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