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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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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實了人口落了戶籍還不算完,八百七十三個孩子,數字大大超過了柳明月的預估。有男有女,年齡相差在數月之間,共通之處是:長期營養不良造成的體質虛弱,及冬日生的手足凍瘡,有些凍瘡已經化膿,深可見骨。

餘家醫館裏配的凍瘡膏被將軍府購置一空,餘大夫帶著三四個學徒埋頭繼續熬凍瘡藥膏——賺了好大一筆!

賺的利潤總和裏,凍瘡膏所得利潤只占了其中的三分之一,其餘的三分之二卻是上門替這些婦人及孩子看病所得,全部有將軍府付帳。

餘大夫私下感嘆這位將軍夫人撒錢的本事,碰見這樣大宗的醫患並且對方付帳十分痛快,簡直就是遇到了財神爺啊!餘大夫打定了主意抱緊將軍夫人的大腿,做獨門生意。

——聽說這位是相國獨女,想來有錢的很,嫁妝至少是一半相國府的財產吧?

相爺如今年歲也不小了,就算續弦,恐怕也生不出孩子了,不將府裏財產給女兒做陪嫁,難道留著帶進棺材?

城南千餘戶人家,柳明月並非盲無目地的救治,隨手撒錢。她將原來的常住人口,正常貧困家庭者,與被西戎人糟蹋的獨身婦人帶著孩子的家庭分開管理,免得那些貧者因為不勞而獲的救助而變得懶惰。

雖然同住城南,但原來的城南貧困家庭對這些後來不得不蝸居在城南的婦人稚子多充滿鄙夷,雖然物質上彼此差不了多少,但身份上卻自來有一份優越感,日常生活涇渭分明,便是那些貧者之子,見到了這些棕色眼珠的孩子們,也多是扔石子吐口水。

如今見得這些人每日在街上領取一日三餐,也有冒充者,哪知道到了近前才傻了眼——每日領食物藥品都要按著冊子來,在後面按手印。且按手印一律以右手食指為準……想冒充也有難度,首先眼珠的色澤就不對!

柳明月出於女性的細膩,叮囑的比較多,於是雇來的秀才們便填寫的比較詳細,每個孩子不但有詳細記載的生辰年月,後面跟著母親的姓名,還有母子二人的病癥,住址等,凡是能挖出來的都有記載。

況且經手之事,她多派家中丫環小廝跟著,做事又細,又有薛寒雲派出來的二十名兵丁在旁盯著,便是有些不懷好意游手好閑的想趁亂得些衣食藥品,也無可能。

城南原居民者之中,十之□家中貧困,大部分操持賤業,譬如原來便是靠坑蒙拐騙或者保媒拉纖,又或者做暗娼流鶯之類,各種行業,五花八門,卻都是在塵世裏滾過了十八滾,皮粗肉厚,肯為銀錢把腰骨都折斷的人家,眼睛裏只認得銀子,不認得祖宗理法,禮儀道德之輩,就算這樣,也常出言辱罵欺淩這些孤身母子。

失貞給敵軍的女子,本來就低人一頭,恨不得將頭低到塵埃裏去,無論被誰踩了,都咬牙吞下苦水,一日日往過捱。

如今這種境況有所改善,忽然之間有人大發善心,大有長期管顧這些婦人稚子死活的架勢,不免惹的城南這些人心熱眼紅,卻上竄下跳,占不到半分便宜。

在街上觀察半晌,回家去不免戳著自家孩子的腦門責罵:“怎的你就不能生成那樣一雙賊眼呢?”只為了長期有保障的衣食吃穿,便恨不得變做往日自己最鄙夷的,肆意踐踏之人。

孩子被責打責罵,尚不能明白這翻天覆地的變化,怎的往日時時欺淩之人,搖身一變竟然成了香餑餑?

薛寒雲難得回府休息,卻要守著一個埋頭賬簿的媳婦兒,無奈苦笑:“早知道我就將這些孩子全部丟到戰俘營裏去管理,省得你勞心勞力,還要算貼了多少銀子進去……”這種事情,吃力不討好,做了就做了,他也只當日行一善,只是這善行的久了一點。

最關鍵的是:在營裏日思夜想要抱在懷裏可勁兒疼的媳婦兒,到家了媳婦兒她只肯抱賬簿子不肯抱夫君,太挫敗了!好不容易等她皺著眉頭從賬簿子裏抽身出來,看到自己這種驚喜的好似看到財神爺的眼神是怎麽回事啊?

——薛寒雲夢想之中戰時餘暇夫妻伉儷情深閨房畫眉之樂的場景完全沒有,取而代之的是與本城那些主動貼上來企圖從他身上撈些好處的商人一般諂媚的小嬌妻,不過因為這張臉太過動人,他暫時忽略了這種反常的詭異感。

“寒雲哥哥,你營裏缺漿洗的人吧?夥房裏幫廚的人呢缺不缺?最近也沒什麽流放的犯人,原來的犯人肯定做不了這麽多活吧?”一副為他著想的體貼模樣。

薛寒雲的胳膊悄悄纏上她的細腰,涼涼道:“營裏不需要童工。”她手裏那幫孩子全都細瘦虛弱,就算養了這些日子,也不像能幹活的樣子。況且,從營裏回來還要談公事這種感覺,總有種他還在營裏的錯覺。

柳明月卻立即了悟他話裏的拒絕之意,眸子瞪的溜圓:“我說的是那些孩子的阿娘,幾時要那些孩子去做這活了?”

薛寒雲順手將她腰帶扯開扔到一邊,唇角微彎,很是含蓄:“今兒若是本將軍能盡興,一切都好說!”

“盡興你個頭!”柳明月被他一本正經索賂的模樣給刺激到了,小臉漲的通紅,一把掌拍在他腦門上,完全是悍婦作風。怎奈她面對的是在戰場上與西戎人真刀真槍砍殺的薛小將軍,實力不濟,很快敗北,被人家堵了小嘴,壓在火炕上欺負。

柳明月欲哭無淚!

這種忙的千頭萬緒有無數件煩惱事等著她去解決的當口,偏偏被男人按在炕上為所欲為的窘境——柳明月默默握拳發誓:每日原定的一個時辰練功的時間看來還要適當延長,就算沒有機會上戰場與西戎人對砍,也要在家庭生活中預先解決了礙事的夫君!

她算是見識了男人的真面目,嘴上說的再好聽,每逢從營裏歸家這種惡狼一樣撲上來的架勢,哪裏好說話了?

分明信奉的是強權!

她從前世到現在,閑置了很多很多年,一直只做著閨中女兒家能做的事,視野也完全在後宅及男人身上,如今驟然有機會接觸外面的廣闊天地,特別是有機會發掘自己的長處,並且發現自己其實還算一個有用的人,能夠改變這麽多人的命運,那種心裏滾燙的熱情,又豈是薛寒雲一時半刻能夠懂得的?

總算這些日子薛寒雲在營裏勞累過度,房裏戰況不算太慘烈,早早收兵,念在她腰醉背痛,辛苦一場的份上,將軍大人發了話:“回頭營裏那些漿洗之事便交了給你,還有軍中廚房還缺些幫廚的女工。”

如今是戰事緊張的時刻,能多抽調出兵力去訓練,自然是好事。

至於生活瑣事……承宗帝的軍費一向撥的很足。

有了將軍大人做靠山,柳明月很快催促手下去詢問,挨戶籍冊子上登記的健康狀況,挨家通知那些婦人,願意去營裏幹活的到兩名雇來的秀才面前去登記,等跟營裏協商好了日子,便可去營裏上工了。

由柳明月出面洽談,營裏給出的工錢大大高於城內任何一個地方給出的工錢,(做皮肉生意的除外,那個行業在城南的婦人裏面,算是高收入行業)於是幾分是大部分婦人願意去營裏上工,等於一次性解決了溫飽問題。

玩政治的人,都習慣於給民眾洗腦,柳相教出來的女兒柳明月也不例外。

她雖然給這幫孩子起了名字,有病的延醫問藥,真正拿他們當正常的大啟孩子看待,可是她也見識過這**孩子臉上曾經有過的冷漠目光,並不認為僅憑一飯之恩便能讓他們從此之後忘掉這座城裏人們對他們的肆意踐踏辱罵及歧視。

她只是不動聲色命令那二十名兵卒有時間便帶著這些孩子鍛煉身體,場地就在……白瓦關駐軍大營之外的空地上。

當營內號角吹響,練兵的聲音震耳欲聾的時候,營外的孩子們都被這聲音震的氣血翻湧……太身臨其境了,連跑步也覺得心神激蕩。

往日他們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況且身世是他們心裏永遠的隱痛,哪裏敢靠近軍營?如今被軍中士卒光明正大帶到了營門口來拉練,一眾孩子別提多激動了。

白英甚直晚上回去都在小院子裏激動的加強訓練,吵的秦氏睡不著,倚在門口看他一板一眼,一招一式的練習。

——自從柳明月出現之後,阿娘對他的態度是越來越溫和了,能這樣不言不怒站著看他訓練,白英心裏不知道有多感激柳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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