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52章 萬事俱備,就差她添一把……

關燈
五月初九, 榮昌王世子大婚,迎娶安國公府的時四娘。

近些天,安國公府處於風口浪尖上, 人皆閉門不出,但外頭的消息還是接連不斷地傳進來。

皇帝準許楊九娘與時維和離,時文柏聽聞後, 氣急敗壞卻別無辦法,又在床上躺了三日,才不得不爬起來,籌備時綺出閣之事。

安國公府內外交困, 榮昌王世子卻並未反悔,讓時文柏和林氏心生慶幸,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平平無奇的四女兒竟會在關鍵時刻派上用場。

時綺成為世子妃, 安國公府也算跟皇室搭了邊, 有這層關系在, 就像多了一道護身符。

而且他們將京中最有可能歸附於岐王的一支勢力收為己方,別說衛王和孟家, 連皇帝都會因此待他們寬容幾分。時文柏對孟家仍有怨言,但他現在的處境水深火熱, 只能暫且忍氣吞聲。

這樁婚事至關重要,闔府上下都嚴陣以待, 避免出任何差錯。

府中清冷多日, 終於迎來一樁喜訊,氣氛也變得熱鬧些許,一改先前的死水沈沈。

天未亮,時綺就開始梳洗打扮, 時文柏和林氏各司其職,馬不停蹄地忙裏忙外。

與此同時,時維躺在床榻,遍體鱗傷動彈不得。

那天時纓氣昏了頭,出手極重,他渾身淤青,一條胳膊骨折,下半身更是徹底殘廢。

他無法接受打擊,心如死灰地癱了幾日,期間始終不見妻子楊氏,只有幾名妾室前來照顧。

再三追問,才從婢女口中得知,楊氏被父兄接回娘家,還帶走了一雙兒女。

時維差點沒氣吐血。

他和楊氏雖已成婚七載,但直到前年才誕下一對龍鳳胎,這是他唯一的子嗣,此後,他停了其餘姬妾的避子湯,可惜兩年過去,她們皆無所出。

如今他遭逢大變,再無法延續香火,便請求父母替他做主,勒令妻子攜兒女速速歸返。

他沒有能力找時纓報仇,只好將怨氣發洩在拋棄他的妻子身上,滿心想著等她回來定要給她好看。豈料父親嫌他在外丟人現眼,拒絕相見,母親也勸他先避避風頭,旁的事情隨後再提。

然而沒幾日,楊尚書父子趁著端午宮宴,禦前告狀,向皇帝要來了一紙和離書。

時維目瞪口呆,不敢相信楊氏寧願做個二手婦、以後再也嫁不出去,也要堅決與他分道揚鑣。

他怒罵楊家過河拆橋、落井下石,只得退而求其次,表示女兒可以不要,但兒子一定要認祖歸宗,安國公府僅有的嫡孫絕不能流落在外。

可誰知母親依舊叫他等,至少要待到時綺安安穩穩地出閣,以免節外生枝。

父親從頭到尾都沒有露面,母親只會對著他哭,埋怨他為何對丹桂動手,自己落得身體殘疾,不能再入朝為官,還將整個安國公府拖下水,導致父親受盡嘲笑。

時維有苦說不出。

天曉得時纓會在聚賢樓,正巧撞見他的人劫持丹桂。

那些沒用的家仆已經被他重罰,但就算殺了他們,他的損失也不可挽回了。

他自知理虧,任由母親責罵,不敢置辯。

心中卻逐漸被恐懼占滿,生怕父母已經放棄他,將所有希望傾註在時綺一人身上。

時綺出嫁,他們大操大辦,母親也無暇再來探望他,仿佛把他忘得一幹二凈。

按說他向來瞧不起的四妹飛上枝頭,他應當感到與有榮焉,但他仕途斷絕,別說時綺做個世子妃,即使將來榮昌王世子有幸當皇帝、時綺母儀天下,也與他無關了,只能白白便宜那些庶弟。

思及此,他神色間劃過一絲陰狠。

等著瞧吧。

他得不到的,也絕不拱手讓人。

另一邊。

時綺穿戴整理,坐在榻邊,神色平靜如水。

反倒是林氏面露緊張,不住地叮囑。

時綺左耳進右耳出,想著今晚就能見到姐姐,才勉強維持著沒有展現不耐。

好不容易等到吉時將至,時綺如釋重負,搭著婢女的手緩緩起身。

林氏走在旁邊,語重心長道:“皎皎,你能得世子青眼,是幾世修來的福分,去了王府,定要孝敬榮昌王,好好伺候世子,趁著他尚未納妾,及早生下一兒半女,坐穩世子妃的位子。而今阿鸞叛逃,你阿兄又……安國公府的未來便要靠你了,切莫讓你阿爹失望。”

時綺敷衍地點點頭,心底卻不屑地冷笑。

這幾天,她算是親身體會到了姐姐曾經的不易,父母表面上對她關懷備至,實則卻對她嚴格要求,像是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她雕琢成一件完美的工具,以討得榮昌王世子喜愛。

若非她兒時體弱,沒有半點習武的基礎,他們恨不得趕鴨子上架,逼她學會騎馬和擊鞠。

她被折騰得身心俱疲,愈發悔不當初。

如果她能早些看清真相,明白姐姐的艱難,就不會別別扭扭地跟她相處那麽多年。

好在禍福相依,姐姐已遠走高飛,她也即將離開這鬼地方。

如是想著,她不禁笑了笑,終於有了些許新嫁娘的樣子。

行至前院站定,沒多久,慕瀟便前呼後擁地走了進來。

時文柏在旁作陪,興奮得滿面紅光,打眼望去還以為是他要嫁人。

時綺厭惡地收回視線,望向她的“新婚夫君”。

他生就一副風流倜儻之姿,身著禮服,愈發顯得矜貴出塵。

她想起四月初八,自己險些落水,被他所救,還有過一瞬間的心慌意亂。

但現在,她內裏一片波瀾不興,細想當日種種,多半正是他的算計。他看到她要去找姐姐,不想她打擾岐王與姐姐交談,便故意派人去撞她,再親手拉她一把,一來二去,足夠將她耽擱住。

若在以前,她定會咽不下這口氣,早晚報覆回來,可這段時間經歷了太多事,她猶如脫胎換骨般,迅速地長大成熟。

她不再相信男人,對情愛殊無興趣,權衡利弊,只覺自己穩賺不賠。

往後,沒有了姐姐的庇護,她要學著在王府、在京城立足。

這一次,換她幫助姐姐,就像姐姐一直以來所做的一樣。

慕瀟望著一步步朝他走來的女孩。

濃妝艷抹、錦衣華服,依舊擋不住她面龐的稚嫩。

她的眼神逐漸堅定,似乎是終於完成一場蛻變。

他微微一笑,溫柔地執起她的手。

很好。

她有目標、有決心,而且也足夠清醒冷靜。

是他理想的合作夥伴。

榮昌王府。

暮色已降臨,庭院中升起瑩瑩明燈。

今日賓客盈門、人聲鼎沸,向來深居簡出的榮昌王難得露面,穿著禮服端坐堂中。

他與皇帝是同齡,只晚半個月,但卻兩鬢斑白,乍看好似老了十歲。

二十年前名冠京城的美男子,如今形貌憔悴、神思恍惚,令人唏噓不已。

時纓參加過榮昌王的壽宴,知他因患病性情古怪,不認人、不記事、尤其反感面生者在眼前久留,否則就會當眾發怒,於是她行過禮,便打算像以往一樣告退。

誰知卻被他叫住,疑惑地問道:“你……你就是子清的妻子?”

時纓怔了怔,意識到他說的應當是慕濯的表字,應道:“回殿下,臣婦是岐王妃。”

榮昌王皺起眉頭,似乎頗為不滿。

時纓有些忐忑,不知自己哪裏冒犯了他,正懷疑他是想起她曾與衛王訂婚、覺得她不該另嫁,就聽他道:“什麽‘殿下’?叫堂叔。”

這個答案始料未及,她下意識看向慕濯,不偏不倚對上他的目光,盛著不加掩飾的調侃。

時纓低聲道:“堂叔。”

榮昌王搖搖頭:“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時纓:“……”

她稍微提高音量:“堂叔。”

“好侄媳,快坐下。”榮昌王眉開眼笑,示意家仆為兩人看座。

時纓依言照做,內心陡然生出些許奇異的感覺。

就好像……她被慕濯的親眷接納,從此與他有了密不可分的聯系。

她和他明明是契約聯姻,沒有婚禮,更遑論回門認親。

蘇賢妃早已故去,皇帝與他關系冷淡,平日見面都是君臣相稱。

她也與安國公夫婦恩斷義絕,僅剩時綺和彎彎兩個妹妹。

可現在,倒像是榮昌王以長輩的身份承認了她,完成本該有的一項儀式。

忽然,慕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很輕,如羽毛般拂過:“‘子清’是祖父生前為我取的表字,如今只有堂叔會叫了。”

時纓隱約覺得他意有所指,但未及多想,就見一個眼熟的身影走來。

衛王。

看起來憔悴了不少,應是近日流言纏身、愁得焦頭爛額所致。

果不其然,他出於禮節,無法躲掉榮昌王世子的婚禮。

安國公府和他仍在同一條船上,只怕他還以為時綺與榮昌王世子聯姻是為他做嫁衣,打算借此機會拉近與榮昌王父子的關系。

此前,除去表面禮節,榮昌王世子與他並無私交,至於榮昌王,更是……

“你是何人?”榮昌王瞬間收斂了笑容,“護衛,護衛在何處?怎麽什麽人都放進來了?”

“堂叔……”衛王尷尬地行禮道,“我是您的堂侄,我……”

“滾出去。”榮昌王充耳不聞,橫眉倒豎,“我堂侄在這坐著呢,你又是哪來的贗品,竟妄想冒充子清?”

“我……”衛王顏面盡失,恨得直咬牙。岐王還沒回京的時候,榮昌王雖然也認不出他,但還從未公然稱他為“贗品”,被當做岐王的冒牌貨,對他而言無異於奇恥大辱。

要不是看在時四娘與慕瀟結親,榮昌王府早晚會聽命於他,他才不想受這老東西的窩囊氣!

榮昌王見他楞怔,嫌他動作太慢,揚聲道:“來人,快來人!我不想看見他,把他給我拖走!”

衛王不再自討沒趣,行了個禮,匆匆退出門外。

時纓抿著嘴角,壓下笑意。

突然覺得“堂叔”親切了許多。

看來榮昌王是完全不記得她了,但還記得慕濯,因她是慕濯的妻子,才對她格外優待。

只是不知為何,他之前沒這麽討厭衛王,頂多是不理,今天卻讓他在人前出盡了醜。

但正好。

天時地利人和,萬事俱備,就差她添一把東風了。

慕濯在桌案下握住了她的手,傾身湊近幾分,以只有兩人能聽清的聲音道:“看見沒,跟著我就能坐在屋裏,換做他,只能被掃地出門。”

時纓:“……”

這是什麽值得比較的事嗎?

她啼笑皆非,配合道:“殿下所言極是,我倍感榮幸。”

慕濯心滿意足地直起身子,卻依舊攥著她的手,與她十指交纏。

不多時,迎親的隊伍回到王府。

婚宴正式開始。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