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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如果你願意,也未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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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的氣氛有些難以言喻。

慕濯一再後退, 臉色也不大好看,讓時纓恍然心生錯覺,懷疑自己正在行逼良為娼之事。

先前她情急之下將他推進床榻的時候, 都沒見過他這副神色。

而且,她只是出於禮節問安,又不是要對他做什麽, 他何至於此?

她倍感蹊蹺,不信邪地往前半步。

“時娘子。”慕濯低聲,避開她的視線,“你有話不妨直說。”

時纓:“……”

愈發顯得她像個欺男霸女的惡人了。

難不成是因為她行為出格, 徹底顛覆了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才導致他對她退避三舍?

可當時他並未抵死不從,否則她就是費九牛二虎之力也不可能扯得動他。

思及此,鬼使神差地, 那個似是而非的夢境隨之躍入腦海, 她想到“自己”借著醉酒對他霸王硬上弓, 不禁面頰發熱,默然移開了目光。

分明是他在凝霜殿對她說什麽“情不自禁”, 夢裏也是他強取豪奪,怎麽反倒成了她理虧?

時纓慣會隱藏心緒, 內裏百轉千回,外表卻未做半分顯露。

罷了, 反正她本意是來尋求合作, 其他有的沒的又與她何幹。

慕濯餘光望見面前的人影走開,些微松了口氣。

今日她穿了一件海棠紅襦裙,雖是姝麗絕艷,但這顏色沒由來地讓他想起夢中情形。

方才, 時纓步步走近,身上淡香隨風而至,無孔不入地浸染他的呼吸,她的一舉一動都對他有著致命的引誘,但他卻清楚地知道,自己於她而言是何等的危險。

好在她及時抽離,若不然,他只怕要改變昨晚好不容易做出的決定。

四下沈寂,榮昌王世子和時綺皆一頭霧水,不知這兩位在打什麽啞謎。

視線猝不及防地交匯,時綺觸電般垂下眼簾,念及千秋節的遭遇,心裏頓時七上八下。

但願榮昌王世子確實只是碰巧出現在凝霜殿附近,再無人知曉她的丟臉之事。

榮昌王世子則是滿腹疑惑。

按說千秋節當日,時家姐妹匆匆離去,應是安國公已經知曉時四娘的作為,但這才隔了兩天,她和時三娘便一同出現在慈恩寺,舉止親近,完全不像有任何齟齬。

一時間,他也不知是該誇時三娘寬宏大量,還是該讚嘆兩人姊妹情深。

狹小的禪房內,四人各懷心思,氛圍愈加詭異。

直到時纓率先出聲打破安靜:“既然岐王殿下要臣女有話直說,那麽臣女便不與二位客氣了。臣女今日至此,是為尋獲衛王私養外室的證據,臣女想懇請二位助我一臂之力,作為交換,臣女可以提供更多關於衛王的消息,無論二位問什麽,臣女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她見此情形,已然猜到兩人來慈恩寺十有八/九是與她有同樣的目的。

那麽僅憑一個不是秘密的外室,必定不足以說服他們與她合作,她須得拿出更有價值的籌碼。

頓了頓:“臣女知曉您二位也是為那外宅婦而來,之後的事不妨交給臣女,待會兒臣女與她閑聊時,二位可與舍妹在旁邊聽著,也算驗證一下臣女是否有共謀的能力。”

她神色冷靜,言語間盡是勝券在握。

時綺從未看到過她這副模樣,欽佩之餘,不由安下心來。

仿佛有姐姐在,不管多麽棘手的難題都能迎刃而解。

榮昌王世子面露驚訝:“我自然不會質疑時娘子的本事,但敢問時娘子,你此舉是為何意?”

“讓衛王主動與我退婚。”時纓並未遮掩,直截了當道,“他騙我負我,休想要我嫁給他。”

榮昌王世子一楞,頓時樂不可支:“時娘子,你已經不用嫁給他了,因為有人……”

“閉嘴。”慕濯截斷他的話音,略作遲疑,對上時纓的眼眸,“因為我已經向陛下稟明,我中意於你,讓他為你我賜婚,他沒有反對。”

時纓:“……”

這夢怎麽時靈時不靈?

慕濯原本還想說,如果她不願意,他可以在離京之後放她高飛遠走,但這句話卡在嗓子裏,最終未能脫口而出。

出乎意料,時纓沒有做出什麽激烈的反應,只露出幾分稍顯困惑的目光,似是陷入懷疑。

旋即,她一本正經地問道:“殿下一面把臣女當瘟神,對我避之不及,一面又請……讓陛下賜婚,恕臣女失敬,您是想娶我回去鎮宅辟邪嗎?”

慕濯:“……”

這怎麽跟夢裏不太一樣?

但她沒有拒絕,他便像是抓住了一線希望,順水推舟道:“如果你願意,也未嘗不可。”

時纓:“……”

她是不是該多謝擡舉?

時綺難得見到姐姐如此異彩紛呈的表情,驚詫之餘,礙於旁人在場,強行忍著沒有發笑。

榮昌王世子卻不給面子,毫不客氣地“噗嗤”一聲。

兩人不約而同地朝他望來。

一個面若寒霜,另一個笑裏藏刀。

榮昌王世子:“……”

打擾了,你們繼續。

時纓收回視線,正待再說什麽,這時候,一陣叩門聲響起,從窗縫看去,那女子已被帶到。

她對三人點點頭,示意他們尋地方藏起來,落下帷帽的罩紗,獨自上前打開了門。

彎彎本以為僧人是要與她探討佛法之事,將婢女留在門外,走進禪房,才知等待她的另有其人。

她一驚,僧人已行禮退下,空蕩蕩的室內,只有一位看似與她年紀相仿的女子。

“冒昧將姑娘請來,真是抱歉。”那女子的聲音悅耳動聽,不知為何,竟讓她無端感到親切,但隨即,對方話鋒一轉,“我有些事想要詢問姑娘,只要你從實交代,我定不會為難於你。”

彎彎下意識朝外面望了一眼,窗戶緊閉,將她的視線阻隔。

手心沁出薄汗,無數猜測閃過腦海,她再三權衡,還是依照指示落座。

她為求低調,只帶了一名婢女進入寺中,對方有備而來,肯定還留著後手,貿然反抗並非明智之舉,自己丟失性命事小,倘若暴露了公子可就麻煩了。

雖然她至今不知他真實身份,但耳聞目睹,也能覺出他顧慮重重,她的存在萬不能被人發覺。

她穩住心神,想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卻見對方輕輕摘下帷帽,露出一張絕色傾城的臉。

剎那間,彎彎難以置信地呆在原地,因這女子與自己有六七成相似,只是比起她,對方的五官顯得更為明艷攝人,還有舉手投足間大方而矜貴的氣度,是她此生望塵莫及。

想起公子不經意間提及的名字,她福至心靈,立時明白了對方是何人。

連忙起身跪地,俯首哀求道:“貴人,妾自知身份卑賤,從未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奢想,請您大發慈悲,饒妾不死。”

她如此機靈,讓時纓覺得省力不少,輕聲道:“起來吧,我並非要取你性命。”

待對方坐回原位,她細看這女子的容貌,心中莫名浮現一個匪夷所思的猜測。

近距離下,她的模樣與時綺分毫無差,只不過時綺再內向,終歸是安國公府與杭州林氏的血脈、錦衣玉食的千金貴女,面前的少女卻有著骨子裏透出的卑微,即使奉命坐下、與她平視,也習慣性地低眉斂目,從頭到腳流露出惴惴不安。

京中高門大戶皆是人丁興旺、兒女成群,她交際甚廣,見過不少嫡親、堂親以及表親的兄弟姐妹,但像她和時綺這般幾乎別無二致的,唯有胡國公家的孿生子可以一較高下。

所幸時綺躲在櫥櫃後面一動都不敢動,只聞聲音,不見來者長相。

不然殊無防備看到這張臉,定會被嚇到。

可饒是如此,時綺還是吃了一驚。

與姐姐交談的人嗓音過於熟悉,險些讓她以為是自己在說話。

時纓問道:“你姓甚名誰,年方幾何,是哪裏人?”

就聽她輕聲細語:“妾無姓氏,小字彎彎,今歲十六,打從記事以來,就一直住在京城。”

“但你說話時分明帶著幾分江南口音。”時纓不給她反駁的餘地,毋庸置疑道,“實不相瞞,我祖籍杭州,從小在那裏長大,聽得出你是耳濡目染還是刻意為之。”

彎彎咬了咬下唇,半晌,低低道:“貴人想要妾做什麽,妾資質愚鈍,還請您明示。”

時纓不答反問:“你是當真心悅他,願意跟他一輩子嗎?”

彎彎卻沒有立刻點頭,避重就輕道:“妾不敢。”

“有何不敢?”時纓笑了笑,“只要你隨我走,按照我的吩咐行事,我保證你能夠得償所願,與他比翼連枝。”

彎彎沒想到她會這麽說,但卻搖搖頭:“您的好意妾心領,但妾從未想過如此。”

時纓又道:“你可知曉他是何人?”

彎彎照實回答:“妾不知。”

“他從何處與你結識?”

“平康坊。”

“你跟隨他多久了?”

“一年。”

“他可曾告訴你自己有婚約在身?”

“……說過。但妾對您是何人也一無所知。”

“好,我問完了。”時纓不緊不慢道,“你原本出生於江南,極有可能正是杭州,長到十來歲,因故輾轉來到京城,流落秦樓楚館。但你不甘遭人作踐,希望有朝一日能夠逃離此地,某次機緣巧合,他造訪你所在之處,因容貌對你表現出莫大的興趣,於是你設法讓他為你贖身,甘願做他的外室至今。若我沒猜錯,他是你的第一個恩主,而你的年齡被假母謊報,實際只有十五歲。”

最後一字落下,尾音消散在空氣中。

彎彎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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