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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這個人……就連懷抱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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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纓屏息凝神,唯恐發出半點聲音,暴露自己的存在。

按說一個是她的親妹妹,另一個是她的未婚夫,她本該迫不及待地向他們求救,擺脫受制於人的處境,但不知為何,她仿佛被定在原地,想要推開腰間桎梏的手也無力地垂了下來。

她發現,打心底裏,她不認為衛王會相信自己,覺得她是被岐王脅迫,而非瓜田李下、與他不清不楚。

還有時綺,她究竟要做什麽?時纓回想宴席上的種種,腦子裏一團亂麻,無法進行任何思考。

她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任由慕濯嚴絲合縫地將她圈在懷中,兩人的身軀緊密相貼,陌生的氣息摻雜著冷冽熏香,無孔不入地侵占她的感官。

思緒分明已經混沌,她卻清晰地聽到他近在咫尺的心跳,平靜而沈穩,與她形成了強烈對比。

這個人……就連懷抱都是冷的。

然而在如此暧昧的姿勢下,她全身的溫度都燒了起來。

殿內安靜得落針可聞,她卻如同置身於冰火兩重天。

隨即,她看著時綺一步步朝衛王走去。

一個時辰前,時綺坐在席位上,幾番掙紮,終於鼓起勇氣望向衛王。

不偏不倚地與他四目相對。

頃刻間,她大驚失色,背後冷汗淋漓,一度忘記了躲閃。

就見他目不轉睛地凝視她,俊美無儔的面容浮現出些許類似溫柔的神情。

時綺難以置信,但可以確定他看的是自己,而非時纓。

從小到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於時纓,她太熟悉被漠視、被遺忘的滋味,幾乎已深入骨髓。這次與之前截然不同,他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望著她,專註得仿佛再也容不下另一個人。

她倍感困惑,衛王只見過她兩次,甚至沒有單獨講過半句話,怎會對她留意?

可他的反應卻猶如一顆定心丸,讓她存著些許僥幸,當即以更衣為借口,起身出了大殿。

她拿著提前準備好的信箋和白玉簪,對宮人謊稱是時纓想要交給衛王,奈何麟德殿人多眼雜,便讓她這個妹妹代勞,以免被有心者發現、在背後說三道四。

物品出手的瞬間,她突然冷靜了許多,開弓沒有回頭箭,她已無路可退。

只要衛王看到簪子以及那封信,定不會產生懷疑。

這世上任何人、哪怕時纓都不知道,自己偷偷模仿她的字跡多年,足夠以假亂真。

她豁出所有去做一場豪賭,就算給衛王當妾,一輩子仰時纓的鼻息,也好過被父母當成工具隨意打發,從安國公府這腌臜之地跳到另一個暗無天日的火坑。

父親趨炎附勢,母親唯父親馬首是瞻,如果衛王肯接受她,他們定不敢置喙。

回到席間,她望見衛王隔空對時纓點頭,應是已經收到信箋和簪子。

她卻沒有感到如釋重負,衣袖下,指甲深深地陷進了掌心。

去往太液池畔的途中,時綺不敢再看時纓一眼,也沒有註意到她何時消失,只當她是和曲娘子她們到別處游玩。

這些天,她找母親旁敲側擊,選中了僻靜的凝霜殿,趁長嫂與旁人交談之際,她以同樣的借口離開,找宮人問清位置後直奔而去。

回廊曲曲折折,時綺悶頭前行,險些與人相撞。

她嚇了一跳,擡眼一看,竟是榮昌王世子。

榮昌王世子有些驚訝,斟酌言辭:“時娘子這是……迷路了嗎?”

時綺搖頭,聲音略微發顫:“多謝世子關心,我去找阿姐。我……我先走一步,失陪。”

說完,她加快步伐,幾乎要跑起來。

有那麽一瞬,她心想,算了,已經被人看到,現在回頭還不遲。

但凝霜殿的牌匾猝然躍入眼中,斬斷了她最後的猶豫。

她拾階而上,顫抖著手推開了殿門。

衛王拿到信紙和玉簪的時候,頗有些心花怒放。

時纓突然開竅,學會鴻雁傳情,還附帶了他送她的簪子,應是為了打消他的疑慮。

他撫摸簪頭彎月,不由對這玉簪原本的主人生出幾分愧疚,但很快按捺下去。

彎彎滿心滿眼皆是他,將他給予的情分當做恩賜,絕不會有半分怨言,時纓的態度卻捉摸不定,很多時候,他壓根拿捏不準她究竟是否中意他,又或者只將他當做名義上的未婚夫。

也好,今日便向她求個答案。

如果她能經常像這樣給他驚喜,他也不會再嫌棄她不解風情。

來到凝霜殿,他推門而入,卻在看到時綺時驀然一楞。

“時四娘?怎麽是你?”衛王詫異道,“阿鸞呢?”

“阿姐不在此處。”時綺努力維持著聲線平靜,卻還是忍不住牙關打顫,“因為……因為給殿下傳信的原本就是臣女。”

“你……”衛王反應了一下,面色微沈,“簡直胡鬧。”

他自覺被愚弄,還空歡喜一場,心頭有些來氣,但念在對方是時纓的妹妹,也不好發火。

“殿下……”時綺撲通跪在地面,慚愧、羞恥、恐慌與害怕的情緒接踵而至,交織在一起,她的眼淚奪眶而出,語無倫次道,“臣女……臣女傾慕您已久,請您準許臣女留在您身邊伺候。我……臣女只想做您的妾室,保證絕不跟阿姐爭寵,求您給臣女一個容身之處吧,求求您……”

衛王看著她梨花帶雨的面容,恍然間似是與彎彎重合。

當時,她也是這樣哭泣著下跪,請求他帶她走。

滿腔火氣莫名去了大半,他俯身托起時綺的下巴,令她站起來,將那支發簪戴在了她頭上。

她的衣裙鮮亮華貴,搭配素凈的白玉簪顯得十分古怪,他卻不禁失神,悵然地嘆出口氣。

今日宴席,他沒忍住多看了時四娘幾眼,心中百轉千回。

時纓註定無法生下他的孩子,他納妾只是時間早晚。如果彎彎像時四娘一樣,有千金貴女的身份,他便能將她接入王府、封做良娣了。

可惜上天不公,容貌如出一轍的兩人,命運卻是雲泥之差。

在他大權獨攬前,彎彎註定只能做一個見不得光的外室。

他摩挲著時綺柔嫩的臉頰,淚水暈開妝容,愈發襯得她楚楚可憐。

“阿鸞……彎彎……”他也分不清自己在叫誰,擡手便要將少女擁入懷中。

時綺已然面無血色,如此近距離地與一個男子接觸,她只覺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停留在側臉的手指像是冰冷的蛇,讓她四肢百骸都被封凍。

淚水愈發洶湧,本就所剩無多的勇氣灰飛煙滅,腦海中預演過無數次的計劃蕩然無存,她不顧一切地想逃離此地。

他攬上她腰身的剎那,時綺後撤半步,偏頭躲開了他在她臉上流連的手。

衛王如夢初醒,動作頓時僵住,冷汗刷地淌了下來。

他在做什麽?

難道要毀了時四娘的清白,納她為妾室,鬧出姐妹共侍一夫的笑話嗎?

到時候,滿朝文武百官該如何看他?

他苦心經營多年的聲名,豈不是要毀於一旦?

“誰叫你來的?”他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透著森然寒氣。

“是臣女……臣女自己的主意,”時綺泣不成聲,“不關阿姐的事,我瞞著她,她一無所知。”

“荒謬!”衛王深吸口氣,拔下她發間的玉簪,低聲呵斥道,“還不快走!”

時綺如蒙大赦,失魂落魄地奪路而逃。

衛王掐了掐眉心,待她的身影消失,也大步流星離去。

凝霜殿內重新歸於寂靜。

時纓站在屏風後,只覺自己像是做了一個荒誕不經的夢。

與她血脈相連的嫡親妹妹,私會她的未婚夫,還口口聲聲說要給他當妾。

而對她承諾“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未婚夫,明知時綺是她妹妹,還……

如果時綺沒有在關鍵時刻表現出抗拒,她不敢想象衛王接下來會做些什麽。

若非親眼所見,即使在夢中,她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慕濯從背後圈著她的腰,手覆在她唇上,原本還能感覺到急促的呼吸,漸漸地,她腰腹間的起伏歸於平緩,氣息也輕得微不可聞。

那兩人已經離去,她卻沒有任何掙紮或推開他的企圖。

他緩緩放下手,見她沈默無言,心裏也隨之像是被什麽一刺。

別說是她,就連他也未曾想到衛王竟如此寡廉鮮恥,在宴席時屢次往時四娘的位置瞟,還露出一副情難自抑的神色。他本來以為衛王是在看時纓,直到時四娘起身出去,衛王的視線跟著一動。

時家姐妹身邊的宮人都是他安排,所以他輕而易舉地得知了時四娘的打算。

於是將計就計,卡在恰好的時間點讓那名內侍去給時纓傳話,邀她來見證這場好戲。

雖然想過她會傷心,但長痛不如短痛,她早點看清衛王的真面目,也能盡快從他精心編造的謊言中醒來。

“時娘子。”慕濯輕聲打破沈寂,“你都看到了,雖然令妹心術不正在先,但你那未婚夫君情不自禁對她動手動腳,也是不爭的事實。莫非,你覺得他們都沒有錯,是我不該讓你目睹這些。”

“殿下多慮。事情既已發生,無論臣女有沒有撞破,都不能改變。”時纓閉了閉眼睛,覆而睜開,表情已恢覆慣有的平靜如水,她按捺心緒,一字一句地反問道,“但您說衛王對……情不自禁、動手動腳,那麽您方才對臣女的所作所為又算是什麽?”

慕濯見她如此迅速地鎮定下來,心裏一松,竟生出些許莫可名狀的隱秘愉悅。

手臂似乎還殘留著她後背及腰間的溫度,鼻端仍有她發梢甜美的香氣,他垂眸看向掌心,那裏印了一抹若隱若現的艷麗紅痕。

是她唇上的胭脂。

他慢條斯理地取出手帕擦拭幹凈,動作輕柔和緩。

餘光所及,她飛快地別過頭,白皙玉如的面頰緋色蔓延,燦若雲霞。

“我對你的所作所為算是什麽?”他低聲重覆她的話,忽然笑了笑,“當然也是——”

時纓不覺後退,整個人撞上屏風。

但就在屏風一個搖晃、即將傾倒之際,慕濯先一步伸手扶住,同時將她困在了自己兩臂之間。

他俯身在她耳邊說完了後半句:“——情不自禁、動手動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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