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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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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血腥的氣息籠罩下,銀翹低斂的雙目長睫纖長,如蟬翼一般輕輕顫動,仿佛經受著莫大的痛楚。

我借了書墨的力靠近銀翹,體內氣息因為銀翹身上的魔息而翻湧著,喉嚨間一股腥甜。我撿起手邊鋒利的碎石,在腕上狠狠一劃,殷紅的鮮血頓時淌下來。我攥緊拳頭湊過手腕,把鮮血餵給銀翹。她蒼白的嘴唇染了鮮血,更顯得脆弱而妖異。

獄淵中的震動緩緩平息下來。洞穴之中風聲呼嘯,刮得手腕創口處一陣鉆心的疼。半晌,銀翹的眼瞼顫了顫,卻再無動靜。

書墨自背後拉住我的胳膊:“不要再餵了!沒有用的,扶柳用她的血脈之力召喚出魔龍結界,又把魔龍傳承從她體內剝離。她如今走火入魔,又沒有傳承之力壓制,憑你的血救不了她的……”

又是一聲鶴唳。鳳凰從阿姒爪子裏搜到一張紙箋。紙箋展平,鳳凰的眉心卻漸漸蹙起,聲音少見地低沈:“葉綰。”

我不顧書墨的阻攔,掙紮著想重新回到銀翹身邊,卻被鳳凰的這一聲驀地叫住。

眼前遞來一張薄箋,上頭字跡熟悉,如柳葉般清淡卻鋒利的筆觸,卻只有寥寥幾字,道一聲抱歉。不知是抱歉他沒有救下銀翹,抑或其他……我不敢細想,咬住的下唇滲出血,回流入口中,腥苦難當。

“小綰……”忽聞兩聲輕咳,銀翹秀眉緊蹙,微微擡了擡眼皮,咳出兩口血來。

我把紙箋攥在掌心,連忙撲上去:“銀翹,你覺得好點沒有?”擡起已經有些愈合的手腕,正欲再割開一道,卻被銀翹攔住:“不用白費力氣了,小綰。”她不知何時從袖中拿出了一把匕首,繁覆的花紋雕飾掩不去銳利鋒芒。

銀翹手握著匕首,像是服罪一般輕輕斂了斂眼睛,虛弱地睜開:“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這一回是熬不住了。他們說走火入魔時的樣子很可怕,濫殺無辜也說不定……”她素淡的眸子忽然閃過一道赤紅,像是要將她的眸子都吞成妖異的血色。

紅光轉瞬即逝,銀翹猛地往前一傾,連咳不止,眸子又歸為灰埃一般的素淡:“我控制不住了……小綰……趁還有時間,殺了我……”

我緊盯住她蒼白指節下的鋒利匕首,掌心緊繃:“一定還有辦法,你等著!”

我撿起利石低頭在腕上割下一道,擡頭間卻見銀光一閃,銀翹持著匕首的手高高揚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刺向胸口。我驚呼一聲銀翹,趕上前去阻止,倏忽間,銀翹心口忽然開出一朵紅蓮,恰恰擋住了利刃。我順勢奪過她手中的匕首,不顧腕上蜿蜒的血跡,心有餘悸地牢牢按住她的手。來不及張口勸誡,鳳凰已然出手,引銀翹昏昏沈沈睡了過去。

銀翹柔若無骨的手腕從我掌中被換走,穩當當握在了鳳凰的掌心,臉色陰沈鐵青。

“你做什麽……”我想要搶回來,被他堅定地攔住。

鳳凰斜睇我一眼:“血祭。”

我啞然半晌:“你瘋了?你給了她,自己怎麽辦?”唯有天地之靈無有血脈之力,能在清去銀翹的魔血後以仙修相贈。可如此這般,鳳凰他便會失盡修為,與凡人無異。

“大不了賠一身修為。”鳳凰無所謂地攤了攤手,把我未出口的話盡堵了回去,“你這個多事的女人,不是一直想讓我還銀翹的恩情?怎麽我現在想還了,你又要攔著。”

那身修為卻是他熬盡痛楚洗去魔髓後重修而得。

“我……”

書墨的聲音在身後平靜響起:“你手腕在流血。過來,我替你包紮。”

我回頭錯愕地看向書墨,一時語塞,終究緩緩點了點頭,未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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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祭之術的光華褪去,書墨接住面無血色的鳳凰,一言不發。呼嘯湧動的暴戾魔息終於褪去,銀翹的臉上有了絲紅潤,卻依舊沒有醒來。

洞穴中一時間悄寂無聲。

書墨扛著鳳凰高出她一個頭的身軀,轉向我,目光平靜:“我要送凈炎回太微垣療傷。你接下來準備如何?”

鳳凰難得有這麽安靜的時刻。他說他是為了還銀翹的債,如今算是償清了。我忽然對他心生羨慕,能不把愛恨冗雜放在眼中,欠時不曾糾纏,還時一幹二凈。看著書墨的表情,竟像是相知已久一般默契相合。

我自嘲地一笑,聲音發幹:“勞煩你替我一並照顧好銀翹。”

轉身時被一個清靈聲音喊住:“……你還要去獄淵之底?”

“不得不去。”我笑了笑,囑托道,“銀翹就交給你了。”

阿姒似也察覺到我的動向,一聲清唳伏在我腳下。我摸了摸它的腦袋,乘風而下。

黑暗中仿佛有遠古之音陣陣傳來,厚重壓抑。

獄淵之底是一片巖漿環繞的牢獄,沿路層層被破壞的陣法殘留,想必便是曾阻擋過魔軍的上古法陣。我攤開汗涔涔的掌心,展開被緊攥了許久的紙箋,熟悉的字體映入眼簾,仿佛還殘留著那人的體溫。

良久,紙箋隨風而去,如一片深秋飄落夜間的枯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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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遣走阿姒下地行走。走到牢獄最深處,未如我所料般劍拔弩張,反倒平和靜謐,仿若只是一間數萬年未有人踏足的上古石室。石室寬廣,空曠的空間裏築了座高聳的石臺。迎著石階而上,臺上停了副已被毀去的石棺,棺前半躺了個落拓公子一般的人物,曲著一膝,另一條腿閑閑垂在一邊,手裏捧了壺酒。

墨綠的衣袍,繁覆華麗的雲雷紋因蒙了塵土而失色,發絲淩亂。扶柳仰起脖子倒了口酒,全然不在意這番落拓模樣。見我來,嘴角勾了絲戲謔的笑:“想要陪他一起死?”

“他在哪裏。”

“何必這麽急?你難道,就不想與我敘一敘舊?”扶柳的笑意益發猖狂,滲著酒氣,“也對,你不記得了。多無趣,還是想起來的好。”

揮手一道明黃的光束徑直刺入我額間。我連退了數步,大腦仿佛裂開一般地疼痛。我抱緊兩耳,忍著膨脹的痛楚,記憶像是洪水般湧入腦中。

難怪在太微垣相遇時,潛意識中總覺得似曾相識地奇怪,此後每每見到他,內心也總是有一股下意識的警惕。在酆都時的一幕幕重現眼前,那夜反反覆覆做的噩夢重新鋪開在眼前。如真似幻的夢境裏,陰影中的那人不停地逼近,不停地逼近,仿佛依然能看到他譏嘲的表情。

當時無論如何回想,都想不起來夢中人的臉。只記得自己在夢裏沒用地發抖,肩膀不由自主地顫動著,像是極端的憤怒,又像是恐懼的緊張。噩夢的光線漸漸發亮,陰影中的人臉漸漸清晰,赫然便是扶柳。

原來什麽赤狐族的紅狐貍,什麽祁連山中的采花賊,通通都是他。

被遺忘許久的場景勾起了潛藏已久的恐慌無措,那夜的一切歷歷在目。指甲掐入掌心,雙拳無意識地攥緊又攥緊,用力得牽動全身皆在發抖。

“你從那時候,從那時候就開始謀劃……”

他大笑著扔開酒壺,從臺階上步步向下靠近:“他感興趣的東西,我一向也很感興趣。不過毀了你不如毀了他,你若是想一起陪葬,便一起過去吧。”

“你不過是懦弱。你與神族為敵,不過是想證明你不必得到神族的承認,與白慕為敵,不過是想證明你強過他。可是若你果真六界之內難逢敵手,又何必借助魔族的力量,何必挾持銀翹,何必要置一個從未與你敵對的人於死地。說到底,即便你能夠得逞,也不過是自欺欺人!”

扶柳與我擦肩而過,不怒反笑:“我自欺欺人與否,你試一試便知。”

話音未落,他揚手一揮,高臺之上忽然現出一扇光幕織成的青銅大門,高聳入穹頂。古老而繁覆的紋路盤踞在門上,環鎖此刻大開著,斑駁的青紋古舊,像是隨時都會被叩落。蜿蜒的花紋織出三個上古文字——

生死陣。

書墨說扶柳精通陣法,不想這等唯有古籍中方能見到的陣法,竟會現世於他手。生死陣只死不生,必要以一界之力得以開啟。一旦啟動,便如賭局開莊,布陣之人在其中布下千萬迷障,凡入生死陣者,必定萬劫不覆。

我叩響門環,眼前頓時白光乍現,如同墜入萬丈深淵一般,萬千世界皆成慘白。半晌,身旁事物變幻,忽而變成了白雪皚皚的昆侖山脈。千年不化的冰雪寒冷刺骨,連刮在臉上的風刃都清晰如真。

我跪坐在亙古不變的群山之間,四周是一望無際的冰天雪地,杳無人跡。我四下張望,再回過頭來時,面前卻忽然多了一座九層寶塔。威嚴古樸的氣息自塔身上凜凜泛出,幽異巍峨。

九幽煉獄。

作者有話要說:

qaq 碼到現在才碼完,困死了無力捉蟲,可能有蟲,明早起來再捉吧t t

看到二更君出沒還不撒花的不是好孩紙= =!!!

┭┮﹏┭┮不要霸王人家嘛 二更君會離家出走的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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