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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我看好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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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我看好你哦

今天這人,張潛算是直接丟到姥姥家去了。

關鍵還他媽的特別冤枉!

老天爺可以作證,自打接手了莊子,張潛就一直忙著鼓搗香水、風油精和萬金油這三樣安身立命的“法寶”,根本沒顧得上過問過莊子上的任何事情,更不可能指使崔管家和惡仆,去搶佃戶家的牛和女兒!

可無論有多冤枉,他都沒地方去上告!更不可能拉著管家和兩個惡仆,去衙門裏頭讓三人賠償自己的名譽損失!

管家是他雇的,惡仆跟他簽的是一直到死的賣身契,甚至還包括惡仆的子子孫孫!眼下這三人無論做了什麽事情,都算在他的頭上,在大唐,天經地義!

“誤會,賀前輩,張前輩,還有孫禦醫,這是一場誤會!誤會!”哪怕羞憤得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往裏頭鉆,張潛都只能硬著頭皮,努力解釋。

不求賀知章和張若虛兩位,完全相信自己無辜,只求別給對方落下一個“放債求利,欺男霸女”的壞印象!

這兩位文壇宿老,也許眼下官職並不高,甚至根本管不到他張潛頭上。可這兩位的筆桿子在當下和後世的影響力,絲毫不亞於屠龍寶刀!

萬一其中一位今天回家之後,寫出一篇《渭南惡霸》來,他張潛甭說還想在大唐立足,恐怕今後一萬年都得臭名遠播。

“晚輩大概在上月中旬才接手的莊子,然後就忙著琢磨如何配置師門幾樣藥物,所以,對莊子上的事情,就沒怎麽留意。沒想到一時疏忽,竟然,竟然釀成如此大錯。晚輩,晚輩……”背上的筐子好重,壓得張潛幾乎無法直腰,頭頂的斜陽好毒,曬得他熱汗滾滾,呼吸艱難。

而腳下的泥土,卻軟得厲害,讓他幾乎無法將身形站穩。更為他提供不了任何支撐和勇氣,讓他敢去直面賀知章和張若虛兩個人審視的目光。

作為一名來自一千三百多年後的粉絲,張潛真的不願讓偶像對自己失望。更不願意讓自己今天苦心經營了一路的墨家子弟形象,瞬間崩塌。

然而,平素還算伶俐的口齒,在此刻卻笨得沒了邊兒。平素還算沈穩的心神,在此刻,也亂成了一團麻。

明明幾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事情,他翻來覆去,覆去翻來,足足解釋了半柱香時間,都沒能掰扯明白。倒是把周圍幾家農戶的看家狗,全給吸引了出來,隔著賀知章和張若虛兩人的隨從,沖著他“汪汪汪汪……”地叫個不停。

“反正,這件事,真的不是晚輩讓人做的。”畢竟只有二十二歲,即便心智再早熟,也成熟不到哪去。越解釋,張潛心中越是委屈,越是委屈,他的語言邏輯就越為混亂。到最後,幹脆直接擡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或者淚水,恨恨地發誓,“我沒有那麽無恥,也沒有那麽下賤!晚輩可以對天發誓,如果對此事知道半點兒,就讓晚輩天打雷劈!兩位前輩如果不信,晚輩只能向兩位前輩說一聲抱歉!”

說罷,又向賀知章和張潛兩人深深行了個禮,背著竹筐,踉蹌而去。

“少郎君,少郎君,我們都知道不是你幹的!你別難過!”紫鵑慌慌張張追上來,伸手去拉張潛的胳膊,“少郎君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好人,才不會幹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少郎君連紫鵑都不會多看一眼……”

“小友,忙著走什麽?你家仆人,還沒把萬金油取來呢!”賀知章的聲音,從背後緊跟著傳了過來,宛若一雙無形的手,穩穩扶住了張潛的腋窩。

“前輩……”一時間,張潛竟然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紅著眼睛,楞楞回頭,“前輩,你是在叫我麽?”

按照他的想法,今天這件事,即便自己能撇清關系,賀知章和張若虛兩人,也應該跟自己割席斷交才對。

畢竟自己跟二人,只是一個多時辰的聊天交情,值不起二人太多信任。更不值得二人因為貪圖自己的一瓶萬金油,就沾上結交惡霸的壞名聲。

“不是叫你,難道還有第二個人,答應過贈送老夫萬金油麽?!”賀知章笑著走上前,目光中充滿了戲謔,“多大個事兒啊,老夫又不是沒長著眼睛。你若知情,剛才不聞不問就是,又何必非要繞路帶著老夫來看你如何出醜?!”

“這……”沒想到,自己費勁巴累解釋了那麽半天,還沒賀知章一句話講得透徹,張潛又是感動,又是慚愧,紅著臉無言以對。

“老夫今天上午還在奇怪,隔壁莊子的新主人到底是哪個,怎地來了這麽久,連面兒都沒露過一次。”張若虛笑得滿臉得意,就像一只剛剛偷到雞的狐貍。“卻沒想到,竟然是張小友你!”

“您老,您老人家也住在這邊?!”再一次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張潛的笑容比哭都難看。

如果早知道張若虛就住在附近的話,自己剛才還解釋個什麽勁兒!

住在附近的人,當然會知道前任莊主姓任,管家和奴仆都是前任莊主留下來的。而自己作為莊子的新主人剛剛接手,還沒來得及熟悉情況。出了一些差錯,也情有可原。

“不僅實翁的家在附近,老夫的家的莊子,距離此處也沒多遠!”孫安祖最後一個走過來,擡手向斜對面一座地勢稍微高聳的宅院指了指,樂不可支。“算起來,實翁和老夫,跟你都是鄰居!只有季翁,沒將莊子置辦在長安附近,而是心裏一直念著故鄉!”

“您老也住附近?”剎那間,張潛心中的委屈盡數消散,剩下的,只有驚詫和尷尬,“您老怎麽不早點兒告訴晚輩。晚輩要是早知道兩位前輩都住在附近,晚輩……”

他本想說,晚輩就不用費那麽大勁兒跟你們解釋了。話到了嘴邊兒,又迅速改口,“晚輩早就提著禮物,登門拜訪了!”

“現在知道了,也不為遲!”孫安祖笑著了他一眼,輕輕擺手,“不說這些了!莊子是任莊主送你的吧!老夫就知道,他不會太虧欠了自己的救命恩人。那廝雖然讀書不多,生意場上也頗為殺伐果斷,卻是個知恩圖報的,否則老夫那天也不會大老遠特地從長安城趕過來救他的性命。不過……”

將話鋒一轉,他忽然收起了笑容,非常嚴肅地補充,“不過,既然莊子歸了你,接下來該怎麽打理,你自己就得多花些心思。以你的本事,老夫相信,不置辦田產,在長安城內,也能坐擁一席之地。可有了這份田莊,就不能放任下面的人胡鬧。否則,收益每年看不到幾個,麻煩卻是一大堆!”

話雖然說得嚴肅,張潛聽了之後,肚子裏的石頭,卻徹底落了地。趕緊後退兩步,鄭重道謝:“您老教訓得是,晚輩多謝了。晚輩回去之後一定好好整飭,絕不容忍同樣的事情發生!”

“如何,季翁,我說小友心性不錯吧?!”對張潛的態度十分滿意,孫安祖索性好人做到底,笑著向賀知章詢問。

“毛躁,跳脫,急於撇清自己卻疏於觀察他人反應!”賀知章一改先前的寬容,板著臉,低聲數落,“若是老夫的門生,少不得要打一頓手板,讓他記住凡事不能操之過急!不過——念在他剛剛離開師門,無依無靠的份上,剛才的進退失踞,倒也情有可原!”

“謹受教!”張潛知道賀知章並非對自己吹毛求疵,恭恭敬敬地行禮。

“行了,季翁,他能因為這點兒小事兒,急得進退失踞,足見是個惜名若羽的人。”張若虛一直看著張潛比較順眼,怕他被打擊得太狠,日後行事太畏手畏腳,在一旁笑著插嘴,“人生在世,不需要太聰明,也不需要太老謀深算,但名聲卻一定要珍惜。否則,縱使出將入相又如何?權力失去之日,就是破鼓眾人捶之時,倒不如活得真實一些,幹凈一些,至少俯仰無愧!”

“你張實甫,總是有道理!”賀知章白了張若虛一眼,原本還想說的一些勸誡的話,也全都就此憋回了肚子之中。

“不是道理,而是感悟。如今之世,活得風光,遠不如活得自在逍遙!”張若虛也不生氣,笑著舒展了一下胳膊,舉目四望,“小友的家,應該是距離這裏最近的。這一路走得口幹舌燥,不知道小友可否願意請老夫等人,去你家喝一盞茶水,叨擾幾顆點心?!”

“晚輩求之不得!”再一次喜出望外,張潛感激得長揖及地。

賀知章和張若虛到我家吃飯了!

一次兩位!

還是主動要來的,不需要我提出邀請!

這是多大的面子!

老天爺,謝謝你,我以後再也不罵你了!

……

實在高興得過了頭,怎麽走回自家宅院,先邁的哪條腿進門,以及進門之後自己都說了些什麽?張潛都沒有留意。

至於請賀知章和張若虛兩人留下墨寶,他更是忘得一幹二凈。

直到用完了茶水和正餐,又暈暈乎乎地送了客人香水,風油精和萬金油,暈暈乎乎地跟客人告別,暈暈乎乎地返回自己家正堂,他的腦子,才終於恢覆了一些清醒。

“少郎君,崔管家和張仁,張富三個來了,都在門外跪著請罪呢!”紫鵑裊裊婷婷入內,一邊給他送上醒酒的茶水,一邊輕聲匯報。

每個字,落在他耳朵裏,都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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