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七章 蚌死留夜光 劍折留鋒芒

算計一名人界頂尖的修士，是頗需要些膽量的。尤其飛來宮今日不同以往繁盛。事實上，秦霜這一次確實料錯了。其實偌大飛來宮，如今確實只有這五名合體期修士坐鎮，其中一名，如她自己所言，還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即便有大陣輔佐，也不是一件易事。

好在大殿之中，禁制重重。柳生權左右張望一眼，見無異狀，這才松了口氣。那吊梢眼修士卻不依不饒道：“掌教難道壓抑得久了，真得變成如今謹小慎微的性子不成？我等瞧她深不可測，實際上沒有跨出那一步，也不過是我等的同階修士而已。四人聯手之下，再有大陣輔佐，大事可成。梅師妹已經頂過一次缸，若是這一次將李憐夕獻祭上去，也不過緩得一時而已。畢竟她神魂逸散，秘法之下能起到多大作用也是不得而知的事情。下一次，就該輪到我等之間的何人了？如此下去，恢覆昔日榮光，不過是紙上談兵而已。依我看，就該依我之前的獻計，去外界掠來一些合體修士才是。只要小心些，將事情做的機密些也就罷了。”

柳生權苦笑道：“胡鬧！合體期修士，都是門派根基。消失了一個，都是了不得的大事。我飛來宮根本無法置身事外的。有一絲破綻，只怕我飛來宮連喘息之機也沒了。”

吊梢眼修士怒道：“什麽喘息之機，不過是茍延殘喘罷了！先不說及此處，單說這秦霜，她可明明白白是天外修士，並非小寰界修士，在小寰界沒有絲毫根腳的。這一次若還不動手，下一次恐怕也沒有這個機會了。若都如你們這般瞻前顧後，我等就都坐困愁城白白等死不成？”

那梅師妹嘆一口氣：“陸師弟莫急。掌教也並未全盤否定的。”

這吊梢眼修士似乎與這梅師妹交情甚好，聽得她開口，硬生生將腹中火氣壓制下去。只是瞧他表情，必定還不服氣。

柳生權微微苦笑，卻當真有些意動起來。

飛來宮那所謂能讓合體期修士晉升的秘法，雖然詭異，說穿了其實也沒什麽稀奇。不過是以一名合體修士的神魂獻祭，將其本源之中領悟的法則剝離出來，強行灌註於另一人身上而已。不過此等秘法，一生只能用得一次。一人也只能得法則之一而已。因此，飛來宮每次幫助小寰界修士晉升時，都要根據將要獻祭的合體修士所領悟的法則。提前要求小寰界修士須得欠缺某一系法則方可。一名合體修士，也不過堪堪能造就出兩人而已。這其中，甚至還有一定的風險，說不定雞飛蛋打的。而化神修士雖然也有一系法則圓滿，大約是因為修為不至。本源不夠的緣故，卻是承受不住獻祭之威的。因此，飛來宮可供選擇的範圍實在是少之又少。這些年以來，連同獻祭失敗的次數在內，已經足足獻祭了接近二十名合體修士了！平均五百年就要獻出一名合體期修士，縱然飛來宮傳承不凡。底蘊深厚，也經不住如此消耗。

秦霜不了解其中內情，自然不會想到他們如今果然只有這五名合體修士而已。其中那梅師妹。便是主動獻祭卻失敗了，茍延殘喘。雖然留下了一命，外人看來也依然有著合體期的氣息，壽元也依然是合體修士的壽元。但是實則她所領悟的法則已被剝離，半分戰力也無的。至於獻祭成功的。自然是徹底魂飛魄散了。

剩下的四名合體修士當中，甚至還有兩人也是由獻祭而晉升合體期。只是獻祭得來的法則。畢竟不如自己領悟的，根基不穩。非但修為再難寸進，甚至就連再次獻祭也不能夠了。否則，獻祭失敗的可能倒是占了十之八九的。

因此，滿打滿算之下，偌大飛來宮，可以拿得出手的合體期修士不過區區兩人而已。其中一名，便是柳生權這名合體中期的飛來宮掌教了。另一名，則是那名須發皆白的老者。若是這名老者這一次也無奈獻祭，便只有柳生權這麽一名合體修士了。再下一次，難道要堂堂飛來宮掌教去頂缸不成？

偏偏飛來宮最近千餘年來，委實沒有出現什麽良才美質。冷眼看著，千年之內能夠依自己的力量晉升合體境界的弟子，那是一個也無。飛來宮敗落的局面，根本不可避免。

柳生權無奈之下，開啟了門派禁地。在掌教傳承之中，此地是飛來宮危難之際方可開啟的。他們自然沒有想到，禁地之中，並沒有什麽他們想象之中的可鼎定乾坤的大殺氣，只有一室萬年以上玄冰，其中一塊，冰封著一名女子。這女子，自然是當年的玄天真人了。

玄天真人入飛來宮之後，不久又晉升合體期，神通不凡，為飛來宮立下不少功勞，威名遠揚，風華之盛亦冠絕當代，當年也可稱得上名動天下，許多人都以為她有著一分渡劫的希望，最終卻還是壽元耗盡隕落了。飛來宮中，自然存有她的肖像。柳生權這幾人入門之時，也未嘗沒有對著她的肖像暗自景仰心折過。

只是在這禁地之中見到她，柳生權等人自然明白當年之事，大約玄天真人並非壽元耗盡，只是被飛來宮前輩出手禁住，冰封在此，等待飛來宮最危難的時機，還可拉出來做獻祭之用的。至於為何是她，也不難猜測。飛來宮萬年前便艱難度日，這樣無根無底的合體修士，大約也只有碰到這麽區區一名而已。不過李憐夕一心向道，甚是堅定，甚至有大毅力，肯散去修為重修的。這樣的人，如何指望她能主動獻祭？況且她畢竟是化神之後加入飛來宮的，對於飛來宮的歸屬，原本也算不上強烈。自然不如那些在門派之中成長起來的修士，年深日久，對於飛來宮的忠誠已經深入骨髓，即便犧牲也在所不惜的。她加入飛來宮的時日甚短，即便飛來宮傳承中留下針對高階修士的秘法作為禁制手段，對於這等高階修士，也難以即刻奏效的，只能徐徐圖之。而在此之前，李憐夕在成為合體修士之後便無意中發現了飛來宮的手段，如何肯依，因此想要破門而去。只是勢單力孤，而她被種下的禁制雖然時日甚短，畢竟有些影響，大大影響了她的神通，最終被一網成擒，冰封在禁地之中了。

這麽一名合體修士，能留到今日未曾被獻祭，已是不易，倒讓那老者，暫且躲過一劫的。只是秦霜如今出現，卻讓他們蠢蠢欲動起來。畢竟，在猜到李憐夕的遭遇之後，秦霜這樣一個在小寰界無根無底的合體修士，對於他們來說，亦是一個機緣。若非她修為太高，柳生權自覺沒有十足把握，早已按耐不住打算動手了。

他這邊猶豫不決，卻不知這大殿之內，有一男一女，長身玉立，靜靜地聽著他們討論的。須彌界中萬年歲月，終究在壽元綿長的雪丘身上留下了一些痕跡。他如今已是三十許模樣，與天元大陸那時頗有些不相似了。飄雲雖然因為秦霜的本源緣故，不受須彌界歲月流逝影響，卻因為那魔功侵擾，卻是無法出手。因此，秦霜和飄雲也未曾驚動他。

秦霜被領到住地之後，以打坐為名趕走了那名元嬰女修，悄悄潛回此處。以秦霜的空間手段，兩人藏身此處，這五名合體修士根本無人察覺，想必也是對所謂大殿禁制極有信心的緣故，說起話來也沒有絲毫顧忌。倒讓秦霜和雪丘聽了個明明白白，大約也猜出一些事實了。

雪丘早已按耐不住，就要出手。秦霜卻一把按住了他：“這些跳梁小醜不足為患，且讓他們在這裏打他們的如意算盤。我們先去設法尋到他們那個勞什子門派禁地，將便宜師傅救出來再說。我猜想，她雖然未曾隕落，但是狀況大抵也不會太好。若是現在發作，出氣倒是沒問題，若是尋不到她，或是這些人有什麽後手讓她有了閃失，你當如何？一把年紀了，還這麽沈不住氣。”

雪丘憤憤地怒視了這數人一眼，秦霜卻溫言安撫道：“放心，這些人一個也跑不了！”

雪丘眼中兇光一閃，默默點頭。兩人看了看大殿之中那五人，嘴角都勾出一抹冷意。秦霜手指連掐，兩人便悄無聲息消失在大殿之中。

這短短一瞬，大殿之上五人已在生死線上走了一遭。他們卻是渾然未覺，反倒漸漸開始討論起怎麽設法將秦霜擒住來。要知道，滅殺一名合體頂峰修士已是難上加難，想要生擒活捉，卻幾乎是一個不可跨越的天塹。縱然在飛來宮高層看來，他們有大陣輔助，有個兩三成把握，此事也當細細計議一番。若是事情不遂，又該如何索性將秦霜滅殺，以絕後患。

很顯然，柳生權最終也還是動心了。擒了秦霜，起碼可換來五百年平安，以秦霜的修為，獻祭失敗的可能幾乎沒有。而一名天外合體頂峰修士的身家，對於如今落魄的飛來宮來說，也不是可有可無的。

這五人，看起來是為機緣拼搏，實則是朝著黃泉路上爭先恐後地邁出了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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