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二章 大道如青天 我獨不得出

秦霜走上前去，伸手先拿起了那枚玉簡。這枚碧色玉簡通體材質不凡，與尋常修仙界流通的玉簡並不相同，秦霜將它握在手中，便清晰地感覺到有一種古樸的氣息在流轉。秦霜看了半天，口中便喃喃道：“難道是古法碧紋石？看起來倒是有些意思。”

古法碧紋石是如今修士對此物的稱呼，原名其實就是碧紋石，在古籍中有些記載，據說在上古修仙界也是極其罕有的，但是如今已經徹底消失，如今修仙界雖有據此仿制的，但是功效已經大不相同，因此若真有上古時流傳下來的碧紋石現世，都要加上古法兩字，以區別於如今的碧紋石。據說古法碧紋石作為玉簡，不僅可以記錄信息，更可以記錄影像甚至氣勢，所記錄的信息也極其龐大。如今修士煉制碧紋石的工藝，最多也只能做到留影的程度，因此這玉簡若是古法碧紋石，本身便極其珍貴了。

秦霜探出神念，一放而入。既已到了此處，倒也沒有必要畏畏縮縮。這裏畢竟是鳳飛卿留給自己轉世者的，即便有些危險，以自己如今的修為，想來也不會致命。

這是一種與尋常玉簡全然不同的感受，沒有無數信息灌入腦海之中，反倒神念被牽引著進入一個虛空的空間當中。周遭一片漆黑，唯有正中央一個光彩奪目的身影。秦霜當即認出那便是鳳飛卿，雖然明知那便是她留下的影像，並非真人，只是看起來卻與真人無異，甚至氣息也是極其強大，以秦霜如今元神後期的神念也看不透對方的境界，可見是化神以上修為無疑了。以兩人的關系來說，正可謂是花不見葉。葉不見花。秦霜靜靜打量著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女人，心中有些百感交集。

鳳飛卿卻忽然開口了：“該稱呼你什麽好呢？”她忽然嬌俏地笑了起來，“似乎怎麽稱呼都不合適，就喊你好了。”秦霜雖然已知她隕落時數百歲是有的，但是這樣嬌俏的表情卻似乎沒有一點不合適。光從石像上看來，她媚而不妖，真正面對面，卻發現她身上甚至還有一種少女的風情，極其動人。無怪乎當年能夠名動綺韻海，讓許多人念念不忘。當然。這一面她平常恐怕也是不怎麽流露出來的，唯有面對所謂的“自己”時才能如此放松吧。

鳳飛卿卻又開口道：“其實，我也不知道能夠來到這裏的我究竟還算不算我了。縱然想得再周到，人之一生，其實也逃不過命運兩字，更何況轉世投胎，那是只憑造化了。更何況。人走茶涼，就算一切如我所願，也未見得我托付之人就能如我所想。”她動人的臉龐上有些黯然，“江山如畫，美人如歌，其實誰也逃不過這一日。我曾經天真地認為。只要我努力，沒有辦不到的事情。我堅信自己會成為幸運的那一個，一路順利地修煉下去。最後飛升，與天地同壽，萬世不朽。化神之後，我才發覺，原來。我所想的都是虛妄。天道，根本容不得我們飛升。”

秦霜經歷過這麽多事情。也明白她是何意了，但是對她所要說的內容還是很好奇，認真聽了下去。畢竟這是在人界她所知的第三名化神以上修士，其中便宜師傅連面都沒見過，雪丘嘴巴又嚴實，因此她的話倒是說不定能對自己的猜測有所印證。

鳳飛卿冷笑一聲：“外人看來，化神修士高高在上，已達人界巔峰，多麽風光。可是在我見過的化神修士當中，無一不是對這天道充滿了怨恨。說什麽人定勝天，都是狗屁！我們修士逆天而行，只以為掌握了自己的命運，以為自己走上的是一條艱辛的路，但是這條路總該有盡頭。其實，根本沒有路！！”

“是的，無路可走！我們以為自己在逆天而行，實際上，我們都仍是天道的玩物，能走到哪一步，端看它的心情。化神之後，便能感覺到天道對你的束縛，無數不在。無論是修煉還是爭鬥，都要步步留神在意，稍有不慎，便是滅頂之災。根本不需要你爭我奪，只要忍不住修煉，忍不住出手，一個不慎就會隕落。這就是我們窮其一生費心費力所求的道？！走到這一步，就是一步步走近隕落。所謂仙道，根本就是人界最大的騙局！”

鳳飛卿說到此處，平靜了一下：“我想，我的話對你沖擊很大吧？只是僥幸重活一次，別的不說，我至少不想自己到了退無可退的時候才知道真相。你能來到此處，是從苦修士那裏得到了破界珠吧，難得他真能在那裏等到你出現。”

苦修士？秦霜皺起眉來，感覺有些耳熟，片刻才恍然想起，當年函祈城正魔交戰後，她曾經聽飄雲提起過此人，只是當時她與琉璃在閬苑的意念海中相會，一夢三月，回來後外界翻天覆地，發生了那麽多事情，不免有些心亂如麻，因此卻沒有再尋根究底，哪裏能想到，此人手中卻有如此重要的東西。只是此人為何會在函祈城而非風華城？若是他也在風華城，自己能入玉像禁制之事自然瞞不過他，早該找上門來了。陳辰既然有心覆活鳳飛卿，難道卻不知此人，還是刻意隱瞞了消息？想到此處，她面色不禁有些古怪。

“不過即便有破界珠相助，若沒有元嬰修為，也是不成的，真不知此時外界已經過去多少年了。”鳳飛卿毫無所覺，悠然長嘆。畢竟這只是她留下的一縷意識，哪裏能看到秦霜的神態。過了片刻，才莞爾道：“我有些失態了，無論如何，我還有重頭再來的機會。而我相信，作為我的轉世者，你也可以做到。哪怕輪回前世萬世，總有一世，我能飛升仙界！”她的目光狂熱而堅定，秦霜卻有些無奈。鳳飛卿在那裏自說自話，也不知她如何能肯定秦霜就與她是一樣的心思？不過她想到鳳飛卿少時坎坷，恐怕費盡心機才修煉到這個地步，卻發現化神之後居然由於天道束縛難以寸進，甚至連隨意動手都不能，之後又不知出於什麽緣故將要隕落，雖然明知轉世可能存在變數，卻不得不仍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下一世上。因此，倒也平心靜氣繼續聽下去。況且她最關心的事情還未被提到，那便是究竟魂缽在何處，助她轉世的又是哪一位大能？

秦霜手中原本已經有端木淩的殘魂，若是在冥界一切順利，說不定還能得到爺爺的魂魄。只是她雖然很希望爺爺陪伴自己身邊，卻不會因為私心而一直不讓他轉世。況且若是將爺爺的魂魄帶離冥界，也不知會不會有什麽後患。無魂道人雖然說過，輪回之法大成後可自行掌握爺爺的輪回，但是此事太過渺茫，若是有魂缽在手，自然更安穩。

只是鳳飛卿卻似乎是非常寂寞，即便是這種狀態，也想要多說一會兒，因此雖然又說了半天，卻還是沒有提到此事，反而提到了她封存在風華城的那一縷魂魄以及解封的法門。秦霜聽了半天，卻覺有些不對勁，聽鳳飛卿的口氣，她只在風華城玉像當中封存了那一縷魂魄而已，其他的都一並投入輪回之中。可是自己生來只有一魂三魄，那麽其餘的去了哪裏？她心中似乎隱隱抓到了什麽，又一時不能想破。

皺眉思索了半天，無奈地搖頭了。鳳飛卿似乎已經交代完畢，輕輕一笑：“其實我知道，也許你轉世之後，也不再會是從前的我。只是人生難得幾回博，有此機遇，我不可能放棄。魂缽在左耳耳墜當中，去吧！”

說罷，她伸出素手一推，秦霜只覺身體呼呼下墜，心中暗叫不妙。她見鳳飛卿後來絮絮叨叨，又想到魂缽等事，漸漸放松了心神，誰知道這一道意念居然還能碰觸得到她，看來古法碧紋石委實玄妙。

這下墜似乎永無止境，似乎過了許久，速度才慢慢減弱，秦霜四處張望，才發現自己身處一片虛空，這虛空當中，有許多書冊漂浮，看來這就是古法碧紋石玉簡儲存信息的方法了。秦霜原本以為鳳飛卿那一推有什麽不妥，如今看來，卻是她想差了。她回憶著古籍當中的記載，心念一動，一本書冊便落在她手中。

“果然有效！好玄妙的法門。”一般得到此物的修士都會將自己一些比較重要的記憶和修煉法門保存下來。記憶倒也罷了，只對秦霜這樣有求而來的後人有些用處，但是修煉法門可不是尋常的功法，而是修煉的一些詳細心得，又有影像保存，甚至連氣勢都能完整地模擬下來，可謂言傳身教，比起自己揣摩容易了許多，也更容易摸索到一些細微的變化。因此，古法碧紋石即便是古修仙界也是十分貴重的。只是由於古法碧紋石玉簡容量太大，若是儲存滿了，即便是高階修士也不可能完全接收。就仿佛當初秦霜接收天地五行決的傳承，她當時境界太低，這這麽一本功法就讓她吃了不少苦頭。如今雖然境界高了，但是一名化神修士的記憶和修煉心得，恐怕也不是那麽容易收為己用的。

秦霜第一個要看的，自然是關於魂缽的信息。她迫不及待翻開了手中這本小小的書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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