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二章 借問宗黨間多為泉下人

楚錦彬退了下去，自去選合適的暗衛了。他心中算計了一下，只覺並沒有什麽疏漏。要保下老三，他所想的自然不是說的那麽簡單。楚錦彬雖然資質尋常，但是畢竟是元神老祖的兒子。若是楚家老祖不吝惜資源，也不讓他打理那麽多家族事務，未必就沒有晉階煉魂頂峰的可能，而不是如今一般，只在固魂頂峰徘徊。他辛辛苦苦，賺來的資源卻都養了別人，甚至連五妹的兒子都爬到他頭上去了。因此，心中自然有怨氣。

而楚素音之事，他卻覺得很可能是他的一個機會。楚素音若認祖歸宗，難道能對楚家完全無動於衷？他卻是不信的，縱然楚素音是吹雪樓長老，若是能白白從楚家得上不少修煉資源，楚素音不可能放過。況且她在吹雪樓毫無根底，自然要從楚家尋一些心腹。自己既打理家族事務，將自己的人安插過去是輕而易舉的。自己的父親滿打滿算也頂多只有數十年壽元了，將來很長一段時間內，楚家應當會是楚素音做主。況且以楚素音如此年紀晉階元神，也許就有什麽秘法，自己盡心幫她辦事，若是能到手，說不定將來自己還有一線晉階元神之機。而這三弟，不見天日是必然的，至於其他的，恐怕也不必想了。若是一切順利，便讓他一世茍延殘喘好了。若是不順利，還可用來作為自己的進身之階。畢竟，他雖然善於經營，修為卻委實拿不出手，若是楚素音看不上他，這一招後手便有用處了。

且不說楚家如何布置，秦霜這邊卻是平靜無波。雖然是她的入宗大典，實則她也不過到時候露個面而已，依照冥界的規矩。說不得還需展露一下神通威懾外人。其他事務，自有宗內眾多弟子打點。即便有別的門派的元神長老親至，也不是都需要她親自接待的。畢竟她的修為已是元神中期頂峰，尋常的元神初期修士還不至於勞動到她。

陣法之道，博大精深，如今發現了一條新的路，她自然一頭紮在其中，不問外物了。轉眼距離入宗大典不過五天了，便有大長老傳音，只說楚家老祖已在山下。將那得罪了她的一系子孫全都綁來謝罪，邀請秦霜前去觀看。

秦霜本不待去，那大長老卻似乎對楚家老祖的作為很是滿意。大力相邀。秦霜哪裏不知他打的什麽如意算盤，想了一想，也便出了洞府，徑自朝著山門而行，卻沒有顯露什麽身法。只是不緊不慢地悠悠而行。

若說吹雪樓的山門，倒也不負它的名字，確實是個好所在，並不似許多宗門一般陰氣森森。吹雪樓坐落於一抱山峰之中，其中最粗壯的山峰似乎被一劍劈開來，齊齊整整。卻是留了一線，欲斷不斷，其上正有一段飛瀑流淌。那飛瀑無論何時。都是極其引人矚目。無他，飛瀑之外有許多各色小球，散發著柔和的熒光，圍著瀑布不停地飛舞。若在夜間，這熒光極其更是動人心弦。當然。這些小球自然不只是裝飾，它們在吹雪樓弟子心目中是地位極高的。都稱作仙緣瀑。

這些小球由冥界特有的一種名為九龍煙的材料制成。相傳這九龍煙生成於陰河九川交匯之地，蘊於萬年巨石之中，破開一塊，也不過淡淡一縷。況且並非該地所有巨石中都能生成此煙。這九龍煙非水霧非煙塵，質地古怪，用特殊的禁制手法將丹藥封入其中，藥性不再流失，仿佛其中的時間已經停止流逝，聽起來甚至有些像是空間法則的神通了。它還有一樁好處，便是解開封禁後，九龍煙仍可反覆使用。否則吹雪樓再是家大業大，也造不出如此壯觀景象。

吹雪樓掛出來的這些九龍煙當中，都存有吹雪樓的前輩們所留下的一些珍貴稀罕的丹藥，所散發的光芒卻是丹藥本身的光芒了。只是一個煉丹門派，丹方成千上萬，單憑這光芒可無法分辨其中究竟是什麽丹藥。只有弟子立下大功，才可去那裏選取。這自然是無法挑揀的，全憑運氣。若有機緣好的，說不得就能得到極其珍貴的丹藥，從此突飛猛進。當然，絕大部分所得的丹藥比較冷僻，雖然也珍貴，但是得到的弟子自己無法服食，便去換修煉材料卻也能換取足夠很久的修煉所用。畢竟，這些光球中的丹藥雖然效用各不相同，但是在吹雪樓這樣的丹藥大宗眼中都有保留的價值，更何況在外界，無一不是逆天丹藥。

秦霜初至吹雪樓，對這九龍煙也極是眼熱。畢竟這九龍煙對於煉丹師來說委實太有吸引力了，只是九龍煙尋找和煉制都很艱難，價格也是極其高昂，就連吹雪樓財大氣粗，除了這一掛飛瀑外懸掛的，只怕也沒有多少了，輕易弄不到手。至於丹藥，她已能煉制四階丹藥，即便她在外界所得丹方不多，但是現在既然已經入了吹雪樓，又貴為元神長老，日後若有需要，取來丹方隨手煉制即可，不過是收集材料費事一些罷了，因此倒也不怎麽心動。況且真正的逆天丹藥想來還是吹雪樓的高層自己收著，哪裏會放在此處任那些低階弟子挑選？

且不說這九龍煙和丹藥的珍貴之處了，單只說這賣相。一掛飛瀑從天而降，煙水茵茵，其中無數流光舞動，一入夜千裏外都能見到，這便是吹雪樓最有名的勝景九龍飛瀑了。類似這樣的勝景，吹雪樓中還有幾處，除卻吹雪樓所選的山門風景確實秀美，更可以說是無數靈石堆積而成。

煉丹門派確實比尋常門派富有，但是這吹雪樓富有至此，還是讓人有些吃驚。畢竟修士的壽元有限，沒有哪個頭腦正常的煉丹師會整天只煉制丹藥而不思修煉，加上成丹率的問題，故而一個煉丹師所能積攢的財富能有多少，秦霜是心知肚明的。她的成丹率在冥界已算是極其驚人了，不過能夠煉制四階丹藥之前盈餘也有有限。而冥界元神修士稀少，未入元神，煉制四階丹藥難度更大，因此四階煉丹師委實不算多。況且即便是門派煉丹師，也不是就賣給了門派，盈餘自然不是都交給門派的，若是門派臨時抽調人去煉丹，煉丹師每次出手還要收取一定報酬，故而吹雪樓每年的盈餘大致也能推算出。雖然吹雪樓傳承久遠，之前卻還沒有這般豪闊，這轉變是從何年開始的呢？

說來雖長，其實外人看起來，秦霜也不過只是瞧了那九龍飛瀑一眼罷了。至於秦霜所想，可真無人能夠猜到。秦霜立意進了吹雪樓，其中緣故其實也很簡單。之前二十餘年，秦霜一為隱藏形跡，二為了收購功法，因此居無定所，四處收買靈藥煉丹，免不了要與當地一些店鋪打交道。日子久了，她便發現，幾乎她所去之處，除了一些大城外，都能見到飛雁閣的蹤跡。雖然都是默默無聞的樣子，可是如此大手筆，哪裏像是在落金城表現出的那般低調？要知道，在落金城，能壓上飛雁閣一頭的店鋪委實不在少數，可是即便是那樣的大店鋪，又有幾個能這般將店鋪開遍冥界？原本秦霜由於張天翼的緣故對於飛雁閣並無好感，見到了都是繞行，發現了這個問題後倒是有些好奇起來。

當初張天翼一個煉魂初期小店鋪掌櫃，居然大膽地打秦霜這個煉魂頂峰修士的主意，更不將冥界的規矩放在眼中，暗自修煉魂旗。之後來追秦霜時，還動用了足足六個煉魂期修士。在落金城那樣的小城之中，已是極大的力量了。這其中固然可疑，只是秦霜以為將來再無打交道的時候，也未曾放在心上。她已是晉階元神期，也算藝高人膽大，好奇之下追索了一陣子，又從合意門得了一些資料。抽絲剝繭，竟而發現這飛雁閣竟是吹雪樓的買賣。不過，並非明面上的，吹雪樓對外還有其他的店鋪。

那這些店鋪的功用如何？秦霜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又刻意收集了飛雁閣招募的一些散修煉丹師的資料，便發現這些煉丹師入了飛雁閣之後，先還與平日無異，漸漸地便銷聲匿跡。只是散修又有幾個真正的至交好友？因此也沒有引起什麽波動。

一整理之下，其實不難猜出這些散修的下場，也不難猜出吹雪樓這財富是如何快速累積起來的。想到自己當時若是一念之差，進了飛雁閣，又正是實力最弱的時候，以飛雁閣隱藏的手段，說不定也要羊入虎口，被關在哪裏給吹雪樓做牛做馬了，秦霜心中又是後怕又是驚怒。

原本她因為與無魂道人的約定，對於入什麽門派還頗有躊躇，唯恐將來她闖下這滔天禍事，帶累宗門。既然發現此事，自然毫不猶豫決定便要入這吹雪樓了。若是能救出這些散修，便是意外之喜。到了吹雪樓，見到這仙山景象，想到其中堆積的無數散修煉丹師的血淚，更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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