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六章 迷津欲有問平海夕漫漫

原本以秦霜的性子，是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只是飄雲和端木淩之間的事情對她影響太大，此時話一出口，胸中一團怨氣倒覺得消散了一些。見此人眼珠不時轉動，顯然本來也不是什麽老實人。不過他也算機靈，方才似乎是看出情勢不妙，也不敢對她謊言相欺，老老實實將自己的目的告知，她倒也無意留難了。加上又是袁紫珊的家人，終是按捺下性子，預備聽聽此人如何說話。若是此人說的有什麽不實之處，她自然也能另尋法子得出自己想要的信息。

她將此人帶回房中，眼看飄雲和雪丘偷偷躡了進來，也並未說什麽。那人見識了剛才的場景，哪裏還不知道秦霜的強大。他雖然也算一只腳踏上了仙途，但是畢竟還沒有修煉到煉氣期第四層，連一個法術都不能習練，因此還算不得是真正的修仙者，對於高階修仙者的強大雖然有所耳聞，心中更是向往，哪裏親身經歷過？原本編好的一肚子鬼話，倒也說不出來了。

原本他這樣子的半吊子修為，若是在修仙家族或是門派之中，自然不可能被允許下山。只是他在袁家破落之後，倉惶遁走，至今想來也混得不是很如意，說不定是靈根不佳，根本無法突破到煉氣期第四層，才壯著膽子出來行走尋些機緣。好在他的運氣倒是不錯，對於如此落魄的散修，即便是修仙者之中的剪徑強人也是不屑出手的。加上看他目中的神光，分明還不是修仙者的那種溫潤，倒是武者的那種精芒。袁家雖然一直沒有出過什麽高階修士，傳承多年下來，尋常的武功秘籍還是應該有一些的。他身為男子，在袁家恐怕還是學了一些武藝在身，修為料想也不低。只要不遇見修仙者，倒也註意自保了。

秦霜本有些心不在焉，心中只想著盡快問完了，獨自一人靜坐一陣子。對於此人，既然是袁紫珊僅存的親人，她自然也不會吝惜一些低階丹藥和靈石的。只是她凝目一望，卻忽然怔住了。以她現在輪回大法的高深，探看他人的靈根自然不必使用專門的法門，一看之下便發覺，此人體內雖然有一團微弱得在她看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靈氣。卻是飄渺不定，仿若無根之水一般。

若是她看得沒錯，此人根本沒有靈根。她的面目一下子嚴肅起來。自古以來，沒有靈根不能修仙，這是鐵律，是不容更改的天地規則。除了一些經過煉制的益壽延年，強身健體的低階靈丹可以勉強服食。即便想要如她當年那般服食靈藥避開最初也最為艱難的引氣入體的過程也不可得，必然落得一個被靈氣活活撐爆的下場，那眼前之人究竟是怎麽辦到？她的手輕輕一探，迅速地將此人的手腕捏在了左手掌之中，再三確認，還是一般的結論。

那人本就有些戰戰兢兢。盤算著究竟如何說法才不至於讓秦霜起疑，正是急得幾乎冒出汗來，看了秦霜如此動作。以為她忽然翻臉，畢竟在他的認識中，高階修士都是喜怒無常的，一言不合或是殺人奪寶都是有的。他吃這一嚇，駭得差點忍不住撲到在地。只是從秦霜手指之中傳來的一股靈力。竟似是有實質一般，居然能支撐著他搖搖欲墜的身體不倒。只是這若斷若續的一絲靈力。已經是他不敢想象的強大。他心知在秦霜面前就算是想逃也是沒有一絲希望的，倒也一橫心閉上了眼，任由秦霜的靈力在她體內探查。反正袁紫珊已經告知他，秦霜已經得到了家族秘傳的登仙門法訣，他也委實想不出來自己還有什麽值得她貪圖的。

那靈氣只是在他體內轉了一圈，就安然退了出去，沒有對他造成任何損傷。他膽戰心驚地睜開眼，卻見秦霜盯著他，目中全是疑惑之色。他甚至不敢多看第二眼，趕緊低下頭去。而秦霜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敲在了他的心尖上：“沒有靈根，卻已經達到煉氣期第三層修為了，這是什麽法門。”

他吐出一口氣，強笑道：“我袁家有靈根者歷來稀少，這法訣只是能看卻不能用，幾乎沒有任何自保之力。只是聽說某一代先祖，雖然修為低微，卻是天才橫溢之輩，從那煉屍法訣之中領悟出了這個法門，將從煉屍身上收集來用以控制它們的靈氣的一部分化為己用，修為才有了一些進步。只是我袁家大部分都是凡人，雖然也可使用這個法門，卻難以得到修為高深的煉屍，即便得到了，超出本身修為太多的煉屍也無法煉化，反而可能反噬自身。況且以此法子晉升的修為根本無法象尋常修士一般打坐行功來提升修為，而一具煉屍只能使用一次這樣的法門，不可多用，而以此方法因此即便每五十年有一人習練此技，但是傾家族之力，也無一人將修為提升到築基期的，不過是有一個修士坐鎮，心中安泰一些。這些微末小技，難入外人法眼，卻是我袁家的立身之基，因此在登仙門之中並未添加記載，前輩若是有興趣，晚輩這就......”

秦霜微微擺了擺手，曬道：“你當我貪圖你這個法門？”漫說以她現在的修為，即便她沒有靈根，要因此與腌臜的煉屍為伍，她也難以接受。更何況修仙者尤其是高階修士的煉屍豈是那麽容易得到的？修仙者死後本就無法進入輪回，若是連屍首都沒操控驅使，對修仙者的家族或是門派來說是何等奇恥大辱？袁家代代暗中收集，至今還沒有出事，也算奇事一樁了。由此看來，袁家這些年真正出現的有靈根的修仙者恐怕比她想象的還要少，大部分都是通過此法被造就出來的。此人年齒看來也不算長，想必滅門之前剛剛得到這個法門的傳承，一人在外躲躲藏藏，能有煉氣期第三層的修為已是僥天之幸了。只是——

“沒有靈根，倒是身懷靈力，修為又如此低微，還敢在外大搖大擺行走，你可真是不知死字怎麽寫。”

秦霜的意思，此人倒是立即就明白了。雖然這個法門在他們袁家看來寶貴，但是在強大的修仙家族和宗派之中，就更是如此了。畢竟再如何強大的修士，也可能出現沒有靈根的後代子孫，若是鐘愛至極，哪怕只有一個盼頭，也是會盡力爭取的。畢竟，他們更有可能得到更多更強大的煉屍，哪怕硬生生用煉屍堆出一個築基期甚至更高階的修士也不是沒有可能的。當然，這種法門並未經過驗證，也不知究竟能否讓人進階，其中還是極為兇險的。尤其是築基之時，這種修士的經脈和丹田可能根本不會象普通修士一般自行擴張，容納更多的靈氣，會靈氣活活撐爆的可能倒是比較大一些。但是但凡行逆天之事，尤其還是摸索著前行，都有大風險的，未必就沒有人甘冒此風險。

那人想明白，立刻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跪倒：“我知前輩大義，如今我和紫珊大仇已報，卻是無處容身，而袁家這個法門決不能斷了傳承，萬祈前輩收留則個。待我替袁家開枝散葉之後，立刻閉門不出，絕不敢多打攪前輩的。在前輩身邊，那些高階修士想必也不會隨意探看我這個小人物的靈根。”

秦霜雙眼微微一咪，心中卻在冷笑，又聽得那邊箱雪丘輕輕地哼了一聲，顯然也是不以為然。

她打定了主意，好整以暇地坐好，又抿了一口茶水：“你當我看在袁紫珊的份上，絕不會殺你是不是？我為何要收留你？你這個法門我雖然不稀罕，難保沒有別的高階修士想要的。在我身邊，接觸高階修士的機會更多，被戳穿的可能性更大，你為何要這麽選擇？還是，你還想要我出力替你尋常高階煉屍？那種事情，你覺得我會做嗎？”

爺爺的墳墓，至今她仍然珍重地收藏在薺子世界之中，從未讓人接近過。將心推人，誰願意自己親人的屍身被刨出來受他人驅使？更何況，她匆匆看過一眼此種法門，對此也略有了解。要煉制煉屍，除非是那些不知什麽緣故自行成為僵屍的，餘者均要死去一月之內的修士的屍身，否則年深日久後，是無法煉制的。修士死後身體自動成為僵屍的例子少之又少，不過據說倒都有大神通的，哪怕是同階修士，也無法輕易制服，自然不是尋常人可以肖想的。不過有修士貪圖高階煉屍的強大，修煉煉屍法門的也是有的。甚至據說天元大陸還曾經有過這樣的門派的，只是這般行事，自然惹怒了不少修士，免不得惹來一頓雷霆之怒，不少門派很快便斷了傳承，漸漸又消聲滅跡了。此人難不成還要讓她為他去做這樣掘人墳墓、壞人風水這樣損陰德的事情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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