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九章 水昏雲亦淡飛雪滿前村

因為回來得晚了，秦霜只來得及做一個大周天，天便已經全亮了。她在床上睜開雙眼，只覺窗格上裱糊的軟煙霞紗格外嬌艷透亮，推窗一看，不知何時，天空之中鵝毛般的雪片紛紛揚揚落了下來。她心中一沈，沈吟了一會，便推門而出。

對於今日所行之事，她並沒有完全的把握。而跟隨的眾人之中，有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更有兩個階下之囚，都是萬萬不能有閃失的。而她修改記憶的手法粗淺得很，也不願意冒風險將他們帶入薺子世界再修改記憶，只打算將幾人偷偷擊暈放入薺子世界之中，事了之後再行放出。

以她的身法，完成此事自然是不費吹灰之力的。只是最後將袁紫珊收入薺子世界時，她正打算離去，眼角似乎瞥到了什麽，忽然心中一動，頭一偏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地面上幾個模糊的腳印。腳印小巧，水漬已快要幹了，但是之前卻顯然是沾染了不少濕潤的泥土的。她微微一蹙眉，袁紫珊居然半夜獨自一人偷偷出門了不成？她昨夜回來的晚了，倒也沒有想到用神念查探幾人究竟在不在屋中。她想了一會，暫且先將此事置於腦後，只是聯系到袁紫珊最近的古怪，卻是不知為何，最終將原本和孫三喜的妻子放置在一處禁制之中的袁紫珊挪到了另一處禁制當中。反正此地五處禁制已經開啟了四處，即便四人都分開放置也是綽綽有餘。做完這些，她強制壓下心中的怪異感覺，來到了飄雲房中。

飄雲堅決不許雪丘夜間也呆在秦霜房間，是以雪丘是心不甘情不願地睡在了飄雲的房間。秦霜進門時，飄雲已經收拾完畢，含笑等她入內。雪色映得屋內十分明亮。更襯得飄雲唇紅齒白，秦霜雖早已看得慣了，依然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轉頭時又見雪丘躺在蒙著厚厚錦鍛桌簾的茶座之上，雪白的肚皮朝天，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四足微微卷起，鼾聲大作。秦霜推一推它，它不耐煩地翻個身，兩只前足捂在應該是耳朵的地方，不為所動地繼續睡。

秦霜好笑地伸手去捏它前掌，卻見那原本肉乎乎的前掌之中。忽然伸出四枚粉紅色的尖利指甲，就要沖著秦霜的臉上揮舞而來。秦霜早知道它沒睡夠被吵醒之時起床氣極大，心中早有準備。眼疾手快地一把捏住它的前掌，嘆道：“看來你不想吃早點了。只是可惜了這間客棧聞名遐邇的靈果忘塵，不吃也罷，正替我省了一筆靈石？”飄雲見秦霜裝模作樣哄騙雪丘起床的樣子，忍不住促銷地笑了一笑。只是雖然秦霜這番做作雖然算不上唱做俱佳。雪丘卻偏偏只吃這一套。

此言一出，雪丘的雙眼猛地睜開，哪裏還有一絲睡意？它通紅的雙眼瞪得滾圓，居然不知從哪裏伸出一根細細短短的毛茸茸的尾巴，飛快地晃動起來，兩眼之中亮晶晶的都是渴望的神情。秦霜一見到它這個反應。只覺脊梁一寒，心知口袋中的靈石又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瘋狂消耗一場。只是今日兵行險著，為了自身安全計。卻是不能不帶它去的。因此，不僅要讓它吃，還得緊著它吃飽。

果不出秦霜所料，雪丘便似乎餓死鬼投胎一般，惡狠狠吃下了幾乎半麻袋的靈果。這靈果不過拇指大小。雖然皮薄多汁又可口，但是也沒有見過有人這麽吃過的。更不要說還是用來餵靈獸，連本該見多識廣的客棧掌櫃都目瞪口呆，待雪丘吃飽時他結算靈石時手都有些發抖。秦霜料想這樣的靈果，雖然味道不錯，但是價格不菲，對於修為的增長效果也是有效，一般修士來了也只是來一小碟嘗嘗滋味，雪丘這一頓只怕吃下了這個客棧半年的存量。秦霜本就心疼靈石消耗得如此之快，加上雪丘的吃相委實難看，結了帳便飛也似的拉著出門，奔著除魔盟在函忻城的秘密營帳而去。

......

為了保密的緣故，除魔盟眾人並不像上次那般大張旗鼓駐紮在城門外，而是選擇了一個函忻城的中等修仙家族。守在門上的幾個修士已是認得秦霜了，微微躬身便讓兩人入內了。這裏顯然是這個家族特意騰出來的地方，地方不算很大，但是勝在偏僻清幽。為了掩藏形跡，游盟主還特地請了在天元大陸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一位常常替修仙宗門布置護派大陣的陣法大師來布置了一個隱匿氣息的陣法，即便是元嬰期修士親至，也根本發現不了此處還有眾多高階修士藏身。

這位陣法師面目倒也還算年輕，不過不到三十歲的模樣，模樣只是一般清秀，只是氣質脫俗清逸，顯然出身不凡。看來此人不僅在陣法上極有天賦，在修煉速度上也絲毫不弱，才能在不到三十歲之時進階，比起天靈根的華楓也不遑多讓了。只是秦霜仔細打量，便能發覺他所布置的陣法其中一些破綻。雖然她才是三階陣法修為，但是天元大陸陣法式微，即便是聞名遐邇的陣法大師所布置的陣法也不過爾爾，不要說和公冶錦當年布置的陣法比較，即便比起秦霜來，也強勝不了許多。更何況，這麽一個陣法據說還是他“禪精竭慮”，花費了整整兩天布置下的。若是換做秦霜，不過是半個時辰的功夫罷了。只是她心知天元大陸上並沒有瞬間布置陣法的陣符法門，也並沒有多說什麽，心知卻隱隱有些憂慮。

那游盟主爽朗笑道：“昨夜夜深了，莫大師已經睡下，幾位少年英傑居然還沒有見過面。容老夫引薦一下，這位是莫衡大師，這位是近來名滿天下的秦霜、秦雲兄妹。莫大師天資極高，不過區區一百三十歲，已是凝丹期修為......”他說到這裏，話音忽然頓住了。若是一百三十歲達到凝丹中期修為已算是天才橫溢之輩，那麽眼前的兩人連這個數目的零頭都沒有達到，卻雙雙達到凝丹期修為，這又算什麽資質呢？他心知凝丹期之後進階雖難，困住無數天才橫溢之輩，但是眼前的兩人恐怕是不放在眼中的。秦霜不到一年更是從凝丹期一層修為進階到凝丹期第三層，已是初期頂峰修為，距離凝丹中期也不過是一步之遙了。想到此處，他幹笑兩聲，將這個話題揭了過去。

飄雲如此看起來已經顯得比秦霜年長些，對於他的介紹也並沒有說什麽。他和秦霜與這位游盟主並不熟悉，見了此景，雖然心知是什麽緣故，但是游盟主並沒有說出，也不好推脫的。倒是這位莫大師見他尷尬，卻主動接過話題去：“兩位秦道友才是天才橫溢之輩，游前輩這般誇獎，在下愧不敢當。在下雖然常年在谷中靜修，對於兩位秦道友的大名也是有所耳聞的。哪知聞名不如見面，今天見了兩位，才知道兩位風采過人，比起傳說之中尤勝。”

端木淩的陣法修為已經不弱了，陳辰的陣法修為究竟如何更是難以估計，此時此刻根本容不得絲毫差錯。只是她也知道這游盟主已經竭盡全力，若非他親自出面，這位“大師”還不見得肯出手呢。她心中雖然有些焦慮，面上卻絲毫不露，含笑與這位陣法師見過了，四人分別坐下。

這位陣法師名為莫衡，是一位凝丹中期修士，來自天元大陸上另一個古老的陣法門派莫旎谷，只是這個門派赫赫揚揚，已經數千年了，卻沒有很衰微下去。秦霜四處尋找古傳送陣的信息時，也曾“拜訪”過這個門派，卻沒有見過此人。不過此人平日眼角雖高，看見秦霜的時候神情也忍不住柔和了一些。在得知她也略通陣法之後，更是歡暢，面上的冰冷神情早已全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幾分喜色。天元大陸上陣法師本來就不多，而同門之間套路一致，也難以互相印證，取長補短。他早知秦霜和飄雲神通，此刻既來此處，除了對游盟主的請求推脫不過的緣故，也本就存了故意交好兩人之意，只是素日冷傲慣了，一時拉不下臉，卻沒有想到兩人談論起陣法來，竟是頗為投契。此時他的歡喜卻是真心實意，之前存著的虛以委蛇、刻意交好的心思也淡了下去。他為人本來直率，一旦有人與他投契，竟是恨不得傾囊相托。

秦霜倒是客客氣氣，與此人攀談起來。她所學的陣法流派本就與天元大陸全不相同，兼且陣法修為又高，更是博覽過天元大陸大部分陣法門派的玉簡，兩人攀談之下，莫衡倒有些驚喜的感覺。而秦霜雖然當時囫圇吞棗，將大部分陣法玉簡的內容記下了，卻還有些不解之處，一談之下竟也頗有所得。只是兩人印證得雖然歡暢，奈何游盟主和飄雲對此都是一竅不通，陪坐得有些乏味了。飄雲見秦霜目光閃動，煙波一般，偶爾還忽地閃動兩下，心中不知為何煩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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