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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明夕是何夕君生已陌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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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是恨我的吧,不然也不會這麽盡心盡力的想要我回去自投羅網。”白起驚訝地看著柳雨儂,柳雨儂則驚訝地看她。秦霜沒有擡頭,發絲順著臉龐垂到肩上,兩人皆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見到她的側臉。此刻目光低垂,面上掛著一個夢幻般的淺淡笑容。

“我已經不再是當年的秦霜,曾經我自以為我們還算是朋友,有些香火情分,現在看來也不過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

柳雨儂嬌媚的臉忽然扭曲起來:“為什麽不恨你?全京城都在流傳小王爺舍身救美的事跡,我為什麽不能恨你?你算什麽,一走就是這麽多年,憑什麽還讓他牽掛著你。我再怎麽小心翼翼討好他,為了他甚至去利人市買別的小丫鬟來服侍他,他都不看在眼裏。為什麽?我到底算什麽?”說著說著,她已經越來越激動。

秦霜神色悲戚地看了柳雨儂一眼,自從發生了藍靈兒的事情,她那女人天生的敏感終於發揮了作用。自一開始,她就看出了柳雨儂悲傷的神色也掩飾不住的眼裏濃濃的恨意。柳雨儂只是妾室,雖然賢惠到替夫君搜羅美婢,依然不能容忍自己的男人心中其實裝著別的女人。而且郡主地位尊崇,她能進門都有些勉強了,更不要說和郡主爭風吃醋了。可想而知,這些年她過得並不算很好。只比秦霜大三四歲的年紀,卻有些蒼老之色。這就是妾室的悲哀了,聽到夫君為了別的女人不顧生死,縱使心中難過,又何嘗能表現出來?只是她機心倒也不錯,不知怎麽竟然說動了平南王帶她前來。

伸手拉住了白起的手掌,深深地凝視他的眼睛。這是這麽多年來。這是兩人第一次這樣對視:“謝謝你當年曾經用這雙手拯救我於水火中。”未待白起說話,已經握住了柳雨儂的一只手,將兩只手疊在一起:“我要走了,雨儂你也不必如此,他現在只是是你的良人,而我,你大可不必介意了......你們各自憐取眼前人罷。我要走了,今後必不會再打攪你們的生活。”說罷,拍拍手掌站起,準備禦劍離開。說心中全不在意是不可能的。這在人世間唯一算得上朋友的兩人,從今以後,真正斷絕了。

白起凝望了秦霜半響。然後苦苦一笑,反手握住了秦霜,手掌緊了一緊:“霜兒,等一下。”

一邊說著,另一只手從懷中掏出一只捆紮得精美的包袱出來。看樣子是一本書:“這是我當年在黃石鎮得到的,對你應當有用。如今終於找到機會交給你。霜兒,此生我已知和你註定沒有緣分了,只盼我來世有靈根,我會再去找你的。”

看著白起的目光,秦霜只覺心臟微微抽痛了一下。答道:“好。”她不忍拒絕白起這個飄渺的念想,不忍打醒他的美夢,想要得靈根。哪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只是今世,自他另有妻妾開始,兩人之間已無半分可能了。

堅定地將手抽出來,接過了包袱,劍光一閃。蹤跡已無。五宗之人不知是否得到消息了,這吳國境內還是不可久留。

白起癡癡地目送著秦霜的身影。半響回過頭來,看了看柳雨儂,長嘆一聲,握緊了她的手掌,兩人的身影在夕陽下拉的長長的。

進了晉國境內,秦霜就感覺到人煙稀少,更有一股沖天的怨氣。自從修了了輪回大法,對這靈體的怨氣她十分敏感,心中暗自納悶,尋了個僻靜處落下了劍光。

“這位大叔,不知晉國是出了何事?”秦霜拉住一位過路的老漢問道。這老漢看起來六旬的年紀,臉上的皺紋已經深深地刻入了歲月的痕跡,幹癟的嘴張了半響,一滴渾濁的老淚已經滴了下來。

“老天要斷我們活路啊,難道我們觸怒了神靈嗎?這都一年多了,滴雨不下,是我們觸怒了上天嗎?”老漢看起來有些悲憤,“我的兒子媳婦為了給我和小孫兒省些水和糧食,都已經去了,留著我這把老骨頭有什麽用啊?”說著,已經成了嚎啕之勢。自從晉國上次大澇以來,緊接著就是大旱,人們都掙紮在生死線上,難得遇見外鄉人可以傾訴。

秦霜舉目望了望,四野都幾乎看不見綠色,即便是田地中也龜裂得象張口了一張張口子,那些莊稼的葉片都幹燥得打卷,照這種情況下去,今年的收成根本不用指望了。沒有水喝,也沒有糧食吃,這些老百姓怎麽過啊?

“難道朝廷沒有發放錢糧嗎?”秦霜急切地問道,這晉武帝難道真的昏庸至此,那上次留他一命簡直就是笑話了。

“發了,怎麽沒有發?層層盤剝,到我們手裏也剩不下些糧食了。更何況這大旱萬裏,根本沒有水源了,河已經幹了,家家戶戶連井水都怕喝幹了,哪裏還有多餘的水來澆地?這樣下去,不用一年,餓死的人要更多了。”

看來,這大旱以後,家家戶戶都靠著以前挖的井水救命,這井也只能挖得深些再深些,一待井水也沒有了,只能等死了。

秦霜默默地給老漢留了些銀兩就離開了,這種時候,連錢財也不好用了,即便有銀兩,能去哪裏換糧食和水呢?仰頭看了看天空,太陽發出耀眼的光芒,猶嫌不夠一般地奉送著刺眼的陽光,比較起這所謂的天意,人力顯得如此蒼白而渺小。

即便是晉武帝是個有為明君又如何?巧婦難為無米之粥,這種時刻,他和這普通的百姓一樣,面的老天的威力完全無能為力,苛責他也沒有絲毫用處。何況中間還有不知多少官員層層盤剝,哪裏能一個個查得清楚。

一路行來,由於大旱的緣故,客棧酒樓都是冷冷清清,紛紛關門大吉了,未待日落,她已經放棄要尋個客棧落腳的念頭,在荒野中尋了個清靜地方,查探一下四下無人,身形一動,落在了一顆老樹上,進入薺子世界了。

白起給的包袱用黃皮錦緞緊緊地裹紮著,看起來極為重視的模樣。秦霜也不在意,修仙之後,還有什麽凡人的東西能讓她入目呢?伸手一扯,包袱已經打開了,一本古書呈現在她面前,黃底黑字,看來有些年頭了。

“《惑》?”秦霜疑惑地念了書名,難道是易容術的書?只是上次被方馳認出,她已經深刻認識到修士尋人的手段絕不是普通的易容術能掩飾的,這書恐怕對她沒什麽用處。

隨手揭開了第一頁,一張白紙飄飄地落下,秦霜此刻正在靈池邊,那張紙落到地上,微微有些潮濕了。

秦霜伸手拾起來,看字跡是白起的,她伴他讀書半年,對他的字跡再熟悉不過了。

“霜兒,這恐怕是我最後一次這麽叫你了。上次匆匆一眼,轉眼你已經離開,我連你的面容都沒有見到。對於觸怒我父王的事情,我並不後悔,只是我沒有能力阻止他想做的事情。坊間對我上次半夜訪佳人的事情,傳的繪聲繪色,王府裏整日也是雞飛狗跳。我不勝其煩時,常常坐在書房,就如此時。已是夏末了,書房外的塘內只得殘荷,我卻不忍心讓人將它們拔去,姑且留著聽雨聲罷。因為這樣,我就能常常想起,你伴我共一葉輕舟時,我吟詩,你則伸手去夠那蓮花蓮葉的模樣。酥手撥碧水,此情此景,不覆再有了。這本書是我幾年前從黃石鎮所得,當時,我真的沒有想到,你離我居然那麽近。這本書是我假傳父王號令所得,是修仙者所創,因想著你可能會有用,一直留在身邊,上次卻來不及給你。父王現在整日帶人駐守在黃石鎮上,我想,我終能再見你一面將它交給你的。心之所系,情之所鐘,割斷這妄念,猶如剔骨抽髓。只盼你一世安好,得證大道,心已甚慰。”

最後一行已經有些模糊,那“情”字上的墨色層層衍開。

秦霜悠悠看完,看來這就是白起在黃石鎮殺了那大漢所得的東西了。當日她不忍從白起手中奪寶,誰想轉了一圈,還是落到她手中。只是與白起這三見,卻讓她有些感慨。半響才將目光轉到書上,看這書頁上字跡娟秀,竟然似乎是女子筆跡,這倒奇了。修仙者中女修就甚少,更別說獨創一門功法了。

這創造《惑》的功法者果然是個女修,聽其口氣,當日在築基初期時因為一些事情不見容於修仙街,為了躲避追殺,流落天山,閉門苦修,創出這門功法來。只是她靈根平凡,這麽一耽誤,終於沒能再有突破。眼看壽元已盡,書於紙上,意圖將此功法流傳於世。此功法對於修為並沒有什麽用處,只是修仙者修習,不僅可以改換容顏,身材,高出兩個境界者都不能以神念看出端倪,更有惑人心神之效。只是有些小缺陷,每次改換容顏後,只能維持三個時辰,一日只能施展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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