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衍看見姚青青的時候深吸一口氣，跟往常一樣打了個招呼，姚青青臉色有點兒冷淡，點點頭什麽都沒有說，旁邊站著的工作人員都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莫名其妙。

上午的工作只有一組寫真，這對徐衍來說沒什麽挑戰性，本來不需要他出手，他那個小徒弟就能搞定，只是來這個模特身份有點兒特殊，在他跟姚青青關系還沒弄成個這樣的時候，她就說過這個當紅的年輕的小明星毛病很多，要盡可能的順著他。

作為公司元老級人物卻還戰鬥在一線的，整個公司也不過只有徐衍一個人，他要是想說個不拍也沒人能擋著他，更何況他們公司又不是只有他一個攝影師，他本來當時也沒有一口應下來，只是說看看時間安排。

他是真的不想伺候這些還沒怎麽紅就開始耍大牌的年輕人的，不過他今天還是找到了負責人接下來這個任務。

一整個上午拍了無數遍，沒辦法開口罵人的工作簡直就不是人幹的，徐衍下來喝水的時候恨得能把自己的噎死，他的那個新婚燕爾的小徒弟心驚膽戰的看著師傅，一口氣都得分兩次喘。

姚青青站在一個角落裏看著徐衍的樣子，眼前就浮現起她剛剛遇到徐衍那會兒，那會兒徐衍落魄到找她賣相機，她抱著胳膊看著他打趣，把價格一降再降，徐衍一直垂著頭，偶爾才會反駁一兩句，她當時還在想這個小弟弟可真是可愛，結果她這個可愛的小弟弟最後跳起來狠狠的把她奚落了一頓，丫的，完全是殺人不見血，臟話之頻繁，言語之犀利，讓她臉都憋紅了還是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現在的徐衍已經年過而立，卻還是一點兒都沒變，稍有不順心就直接罵到你的臉上，完全不會考慮這樣做的後果，她也曾經想讓他做管理層的領導，他嘻嘻哈哈的告訴她，他這人做什麽都行就是做不了領導，姚青青罵他說你丫的就光憑罵人不帶重覆的這項本事就很適合做領導了，但其實姚青青心裏明白徐衍跟她不一樣，她做攝影開公司是為了錢，徐衍當然也是為了錢只是不完全為了錢，無論他後來生活有多麽糜爛放縱，在攝影這件事上卻難得的保留了赤子之心。

徐衍看見了她，只是輕輕一瞥，不知道轉身跟他的那個小徒弟說什麽去了，姚青青不是不能不能接受兩個男人在一起，她自己做這一行，這樣的事情看多了，就連當初徐衍那丫的失戀要死要活的時候都是他在旁邊陪著，徐衍當時抱回徐然還不到一個星期就接到了男朋友結婚的消息，他當時就說不能養徐然了，否則這孩子早晚會變成他心中的刺，更何況佐明然放棄了，他自己也沒必要堅持了，也是她死活勸著徐衍把孩子留了下來……可是當這件事落在自己的親人的身上的時候她就完全沒辦法用理智的目光去看待了。

徐衍拍拍小徒弟的肩：“你師父已經把畢生所學都交給你了，接下來的就看你自己的了。”

小孩兒眉頭都皺到了一起：“可是我還是覺得自己拍出來的東西跟師傅您差遠了。”

“攝影既需要技術也需要靈魂，有些東西任何一個攝影師都沒辦法教給你，你只能自己去悟，師傅我也是無能為力。”

小徒弟第一次知道他師傅能這麽嚴肅的說話，一時之間有點兒害怕：“師傅，我怎麽覺得你像是……在立醫囑啊。”

徐衍：“……”

“呸呸呸，我是說您今天有點兒不對勁兒啊，您是不是跟姚老板吵架了？”

“我跟一個女人吵架？”徐衍用食指狠狠的戳他的腦門兒：“有時間看我是不是不對勁兒不如想想怎麽拯救你那無可救藥的照片兒。”

小徒弟：“……”

嗚嗚嗚……師傅您今天格外的不愛我。

下午的時候因為那個小明星的關系，徐衍早早的就收工了。

姚青青站在他的面前：“總算是舍得來上班了？”

徐衍看著姚青青旁邊的女人一眼，然後笑了笑：“為了瞻仰姚大美女的盛世容顏也得來啊。”

姚青青笑：“這麽多年怎麽這個毛病就是改不了呢？”

徐衍帥氣的歪歪頭：“這是個毛病嗎？我怎麽覺得你們女人都挺喜歡我這個毛病的？”

“你好，徐先生……我是肖澤的母親，我叫姚如月。”

徐衍早就猜到了她的身份，臉色一變未變，伸出手；“你好姚女士。”

“徐先生現在是否有空？能否請您喝杯咖啡？”

徐衍笑了笑：“榮幸之至。”

幾個人都沒有什麽好好享受下午茶的心情，就只是在外面隨便找了一家咖啡館，落座之後姚青青開門見山的問：“……徐衍，關於肖澤……”

徐衍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我是認真的，雖然看來可能挺玄幻的，但是我……確實很喜歡他……”他低下頭突然笑出了聲，再擡頭的時候眼睛裏有點兒窘迫：“我在他面前都很少說這麽露骨的話，我當初決定跟他在一起的時候，確實是只是想讓他知難而退算了，畢竟我這個脾氣能讓很多人了解我之後退避三舍的，我知道他跟姚姐你的關系之後就更加不想招惹他了……只可惜……”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愛上了肖澤，愛上了一個比他小那麽多的年輕人，他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對誰有那種心悸的感覺了，肖澤的感情就像是一把火，根本容不得他退縮就已經把他卷了進去，而他……心甘情願。

姚如月聽完之後輕聲道：“你說如果我接受你們在一起，肖澤會原諒我們嗎？”

徐衍沈默了一會兒，腦海中翻騰過無數的念頭最後也只是輕嘆一口氣：“這不應該是個籌碼。”

沒人誰應該把感情當作商品出售，或者……交換。

姚如月楞了一瞬間，苦笑：“可是我又有什麽別的辦法？”

三個人都默默的喝著咖啡，一時之間相顧無言。

直到第二杯咖啡上來的時候，姚如月才開口：“我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沒什麽資格再插手小澤的生活……可是我仍然希望他能過的幸福，徐先生，我其實要謝謝你，那天我見到小澤的時候他比起之前要好太多……我……”

她話還沒說完就落了淚，嗚嗚咽咽的哭出聲。

徐衍只覺得遺憾，子欲養而親不待反過來說也是可以的，錯過了就是錯過了，錯過了這輩子都不可能回去的時光，就算是得到原諒，得到了道歉……時間也會給出一個烙印，也會有一個除卻語言之外的結果。

等姚如月哭夠了，徐衍才慢慢道：“肖澤會走出來的，也會重新接受你們的，他不會永遠的怪罪你們，他會知道就算是大人也會犯錯，但是……姚女士，我希望您能給他點兒時間。”

姚如月怔怔的抓著他的手：“真的嗎？”

徐衍笑了笑：“真的。”

肖澤啊……他家那麽溫順的，狂野的，不安的，溫暖的小狼狗，怎麽可能走不出來呢？有他徐衍在身邊他就一定會走出來，他怎麽舍得在午夜夢回時他的夢境裏都是猙獰與嘶吼？他會心疼的，嗯，很心疼，心疼的像是有人拿著刀子一刀一刀的戳他的心臟。

手機叮鈴一聲。

徐衍的臉上不自覺地浮現出溫柔的神色。

是肖不是哨：下班了沒？我今天買了一條很新鮮的鯉魚，回來給你做糖醋魚啊~來啊來啊~【勾引】

是肖不是哨：圖

是肖不是哨：是不是很新鮮？快來喵一聲聽聽……愛吃魚的徐小喵？

徐衍合上手機，笑的溫柔：“二位女士還要再坐一會兒嗎？”

姚青青能猜得到是誰的電話，一手拍著姐姐的背，一手扶著手中的杯子：“我們還是朋友吧？”

“當然，能做姚姐的朋友是我的榮幸。”

姚青青笑罵一聲趕緊滾蛋，眼眶卻慢慢的紅了。

徐衍慢悠悠的晃蕩到樓下的時候才發現有天已經黑了，路燈下有一個半倚在路燈上玩手機的二逼青年，他吹了一聲口哨：“在這兒幹嘛？”

肖澤回過頭來，五官在在路燈下有點兒晦暗不明，臉部輪廓像是鍍上了一層毛茸茸的金邊兒，整張臉顯得很深邃帥氣，徐衍的心狠狠的一跳，他怎麽覺得現在的肖澤比他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還要帥氣？

他走過來輕輕的抱住徐衍，臉在他的肩膀上磨蹭了一下，聲音很軟：“徐衍……”

徐衍笑一聲：“我怎麽覺得你現在比徐小然還要粘人？”

徐小然也沒有在他回來晚那麽一時半會兒的時候跑下來接他啊。

“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晚？”

徐衍看了一眼肖澤亮晶晶的眼睛心裏一動，摸了摸他鬢角的頭發：“我們先上去，上去再說。”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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