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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飛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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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間渾濁不清,?寒風發出“嗚嗚嗚”的哀嚎,雪越下越大。

“若有一天,你不喜歡我了,?我們就……”

蕭靜好直接成了塊冰雕,全身麻木半點動憚不得,?她沒有搭話,?就這樣紅著眼絲望著他,靜靜地等他說完。

湛寂看見了她通紅的眼眶,?又掠過她去看遠處逐漸走來的馬匹,?堅持說道:“你的人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以後也會生出很多新穎的想法。若你不再喜歡我,?我們也就,回歸自然。”

她的天忽然就這麽塌了,似有萬斤巨石擊押在胸口上,?霎時頭痛欲裂,胸悶氣短。幾欲張嘴回答,?卻發現不論是憤怒的、質問的亦或者撒潑耍賴的口氣,她都吐不出半個字。

整件事,?本就是她過於主動,?自己推波助瀾,?沒問過他怎麽想的,?他到底願不願意?

你若喜歡,我便陪你走一程;你若不喜歡了,?我們便回歸自然。這話一點毛病都沒有,?多麽冷靜,多麽理智!說白了就是順其自然,緣來則聚,?緣去則散。

確實是很佛性的想法,佛性到冷血。

蕭靜好這樣冷靜地想著,繞是心中已經潰敗如泥,臉上卻還保持著不屬於她這個年齡段的鎮靜。

她始終掛著比哭還難看的笑,終究還是開口問道:“難道你,對我,就沒什麽主動的想法嗎?”

幾句話的時間,公主府的馬匹已經來到跟前,除了蓉蓉,還有幾個功夫了得的侍衛。

談話被強行打斷,蕭靜好沒等到答案,卻已經知道了答案。

或許,從一開始,他給自己的定位就是:在我生命裏充當一個過客的角色,僅此而已。

她此時的臉色比紛沓而至的白雪還白,起身時身子還是沒出息地幌了一下,從天堂墜入地獄的感覺,真難受,竟連天氣,也跟著變了。

好在裙擺厚實,遮住了她顫抖的腳步,蕭靜好走出兩步,僵硬地回頭,直到湛寂肯擡眸看她,她才說:“你跟我說這些,到底是害怕什麽,還是在逃避什麽?”

那些不見天光的深夜,你獨自靜坐到天明也不肯閉眼,那些偶爾午夜夢回的深夜,你一次次從驚愕中醒來,殺氣騰騰、怒目而視,那些來自於你內心深處的恐懼和不安,究竟是因何而起?

她空站著,等他做出答覆。

只見湛寂眼皮又往上擡了一些,淺淡的眼眸,俊郎的容顏,看不出絲毫破綻和端倪,他答非所問:“你該回去了。”

風花雪月,最後成了難以言喻的苦澀,蕭靜好眼淚無聲,落地成冰。

她微微欠身,無比恭敬,“師父保重,弟子告退。”

他長長的睫毛閃了一下,看不見的那只手陡然捏成了拳頭。

蕭靜好相信,他對她的所有照顧和溫情都是真的,他今日所說之話,應該也是真的,通透得令人發指。

不過她素來看得很開,若你也喜歡我,我們就在一起,若你不喜歡我,即便我痛到麻木,即便我是那麽那麽地想跟你在一起,再愛我也不多糾纏你。

一場開開心心的密會,就這樣不歡而散。

那天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下的山,又是怎麽換成馬車一路顛簸回到公主府的。感覺自己什麽都沒想,又感覺胡思亂想了一大堆最後吧腦子都填滿了,亂做一團。

直到她進了府,蓉蓉才急急忙忙告訴她:“適才在外不敢聲張,殿下做好心理準備,娘娘昨夜被人暗殺,受了重傷!”

“什麽?”她腳步踉蹌,差點摔倒,驚慌失措道:“傷勢如何?快帶我去看。”

一路上,蓉蓉簡單說了事情的經過。

公主府的侍衛中,皇後的眼線已經被蕭靜好邊緣化,找各種理由安排去做了別的事,剩下的都是心腹中的心腹。卻對昨夜的刺客進門毫無知覺,到底是怎麽被傷的,沒有人知道,天亮了侍女們見淑妃沒起床,便進門查看,只見她已經暈倒在了房中,身上沒有刀傷,大夫說是被內力震暈的!

蕭靜好匆忙進門,三步並作兩步奔到床邊,見淑妃沒有半分生氣地躺在床上,登時一陣眩暈,不由地退了半步。

“傷勢如何?”她問在一旁的郎中。

蓉蓉沒敢驚動宮中禦醫,所以從城裏找了個大夫來,是個老實人。

那郎中如實說道:“暫無生命危險,只是運掌之人武功渾厚,娘娘傷了心脈,需要靜養數日。”

“為何遲遲不醒。”她側目而視,眉眼略帶淩厲。

郎中竟不敢直視她的眼睛,低頭道:“娘娘只是太過虛弱,草民已經開了藥,服下後晚些便會醒來。”

她點著頭,吩咐人送他出去,重金酬謝,務必管嚴嘴巴。

聽蓉蓉說那郎中是老熟人,曾暗自給淑妃瞧過多次病,信得過,她才算安心。

蓉蓉還說:“殿下不在這兩日,有不少人登門拜訪,多虧了娘娘機智,將我易容成了你的模樣,坐在輕紗後草草把人打發了,這才沒人知道您的去向。”

她不說,她都差點忘了,自己的母妃在這方面向來厲害。

難怪師父會說她回來就知道了……等等,他什麽時候這麽關註母親?又怎麽會知道她會這樣做?

還有,那晚他們到底說了什麽,這兩日高興瘋了,盡忘了問他這事。

正出神,小丫頭又機靈道:“公主,你說會不會是太後的人?”

蕭靜好若有所思著搖頭,“不像,她還指望著我規規矩矩和親為她換回三州十八縣,斷然不會這個時候對娘出手。再說,宋依阮一直不把我娘放在眼裏,要殺也不會等到現在才動手,她素來……只想無限地羞辱母親,以此來滿足她內心的勝負欲。”

那麽是誰?半年多前,刺殺湛寂的殺手武器是刀,理論上是太後的人;而昨夜打上母親的卻是內力!而且,母親並沒有武功,他對她用內力,會不會有點小題大做,還是說……蕭靜好扭頭看著自己尚未醒來的至親,陷入了深深地沈思。

“吩咐下去,此事不可伸張!”她再三囑咐。

蓉蓉:“公主放心,自從您回來後,我們都萬眾一心壯志成成要跟你搞事業,絕對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她離宮時,這丫頭只有七八歲,沒想到竟長成了個活寶。

她猝然笑了起來,搞事業……

就在和親隊伍啟程的前天下午,一隊人馬以胡商的打扮策馬從健康城門進入,直奔雲山樓而去。

之後裏面似是傳來陣陣打鬥和歇斯底裏的怒吼,嚇得經過的路人們禁不住揣測,這裏面的使臣究竟是怎麽了。

翌日,天終於放晴,化雪的天依然很冷。

蕭靜好依召進宮,進行那莊嚴又神聖的和親儀式。

她扶著重傷過後的母親順著高高的宮墻一路往裏走,每一步都走得膽戰心驚。

成敗在此一舉,不成功便只能成仁。

“母親,傷你的人,你當真沒看見?”過拐角時,她再三確認道。

淑妃略微點頭,“當時太黑,什麽也看不見。”

她狐疑道:“當日有雪色襯著,高矮胖瘦你總看得清楚吧?”

淑妃斜目看了她一眼,回憶道,“個子很高。”

越往裏走人越多,她也就此停了聲,沒再繼續追問。

泰和殿前喜慶一片,鑼鼓喧天,錦旗招展,好不熱鬧。

蕭靜好一步步走上臺階,走向那決定她命運的猶如斷頭臺一般的地方。

滿朝文武皆在,她還是第一眼就看見了那張臉,一別幾日,他似乎清瘦了不少,盡管如此,依舊是人群中最閃爍的星,周圍雲雲,自然而然成了他的陪襯。

蕭靜好被宮女領著,與湛寂擦肩而過時,好巧不巧,兩人的衣裳不分天時地利地纏在了一起,她有過剎那的失神,低頭淺淺一聲,“抱歉。”

他眉眼微動,靜默了良久,才回了個簡單的,“無妨”。

錯身而去的那一刻,蕭靜好使出渾身解數,才強迫自己不回頭。直到宮女給她套上那身華麗的服飾,戴上那些沈重的珠釵,她一顆心都還沒回到自己的身上。

片刻之後,和懿公主一身紅妝,跪在殿前受封,除了眼花繚亂的嫁妝,最重要的是她要的夷州州印!宋太後今日異常高興,給她州府印時就跟只是十兩銀子似的,慷慨得很。

太監以飽滿的,激情昂揚的聲音宣布,從今往後,夷州就是和懿公主的封地,只要她在一天,封地便都是她的!

她暗自竊喜,太後為了要她的命,真是什麽都舍得往裏搭,反正只要她一死,這些東西還不是收回朝廷。

不過她又且能隨便死?她這樣想著,鄭重地接過聖旨,嘴角始終掛著含蓄的笑意。

“時辰到了,你且去罷,長路漫漫,宮廷深深,珍重。”宋依阮坐在鳳椅上,不帶半分感情色彩地說道。

蕭明玥這時也插起了嘴:“妹妹,這一去,不知你我姐妹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見。”

她那要哭不哭梨花帶雨的模樣,著實我見猶憐。

蕭靜好笑了笑,一句話沒回,最後想了想,問了句題外話,“我其實一直好奇,當初在梁州時,你是怎麽認出我的?”

“想知道嗎?”長公主靠近她,用手擋著聲音,看似很親昵地在她耳畔讓輕聲說了句:“你就是死,也永遠別想知道。”

她那聲音像地獄逃出來的女鬼,尖尖細細的,讓人雞皮疙瘩掉一地。

蕭靜好聽罷,眼尾翹起,有樣學樣對她道:“就為了這個,我也得好好活著。”

蕭明玥冷笑,還想說什麽,卻見本該帶團隊一起來接人的北魏使節,只身一人從雲梯上走來,面色凝重,甚至帶著濃濃的殺意。

禦前侍衛驟然大驚,紛紛抽刀護著身後的皇帝和太後,氣氛變得越來越緊張。

高程楓行至湛寂身旁,忽然頓住,側頭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冷冷地說了句,“湛寂,好手段啊。”

湛寂始終目不斜視,眼裏空洞無一物,並未答他話。

宋依阮這時已經笑不出來了,她扒開護衛,問道:“使節,你這是何意?”

高程楓看了眼有恃無恐的蕭靜好,忽然鄭重地把右手放在左胸膛上,鞠躬道:“北魏拓跋程楓,特來取消與南齊九公主的婚約!”

此話一出,滿朝文武皆嘩然!

“放肆!”宋依阮一拍扶手,從鳳椅上蹦了起來,“我南齊乃泱泱大國,且能由爾等如此戲耍,求親的是你,悔親的還是你,當真以為我國無人了麽?”

高程楓拳頭緊握,齜牙道:“因為我的魯莽,敗壞了九公主名聲,為此,我願無條件把三州十八縣歸還給南齊,並奉上巨額金銀,以做悔婚賠償!”

他說罷,起身繼續道,“貴國最終目的就是要我們歸還失地,如今我不但無條件還了,還附有金銀無數,於爾等來說,不用特地派公主和親就能收回失地,並沒任何損失。”

這時有人興奮道:“好像也確實如此,留住了九公主,還收回了失地,這筆買賣我們不虧。”

宋依阮飛了個毒辣的眼神過去,那廂立馬閉嘴,她意味深長看著眼蕭靜好,冷冷問道,“使節,你突然悔婚,是我們的九公主不和你意麽?”

高程楓咬牙,想起作夜四皇子拓跋震榮忽然趕來,傳皇上旨意,命他立刻停止和親,否則以抗旨不遵論處,至於該如何平息南齊被悔婚的怒意,讓他自己看著辦。

一問才知道,就在兩天前,他拓跋程楓想娶南齊九公主是為了霸占她手中封地的消息,在北魏四處瘋傳,都說他是狼子野心,擅作主張迎娶集財富和封地於一身的和懿公主,目的就是為了造反!

一人說尚且不足為懼,鬧得舉國上下滿城風雨,拓跋信本就對他忌憚有加,此番再鬧這麽一出,讓他如何坐得住。

於是連夜派四皇子千裏奔襲,特地帶來旨意:

不準他與南齊和親,至於如何處理,讓他自己看著辦,他能怎麽辦?作為悔婚的賠償,他勢必只能主動奉上這三州十八縣。他拓跋程楓還也是錯,不還也是錯,裏外都不是人,只怕這次回去,百姓們要對他“夾道歡迎”了。

那日在聽見九公主要封地時,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卻僥幸這麽短的時間內應該不會發生什麽大變數。

湛寂!他終歸是低估了這個人的影響力,這次在北魏煽風點火的,其中僧人占大部分,他的信徒,居然已經滲透到了別國覆地,可恨。

此人不殺,將來必有一仗!高程楓這般出著神,直到太後又問了一遍,“是我們九公主不和你意嗎?”

他如夢初醒,言不由衷道:“九公主聰慧過人,知書達理,是本殿與她有緣無分,僅此而已!”

蕭靜好始終默不出聲,明明很高興,還要裝作“我被退婚了我被拋棄了”的惆悵樣子,著實不易。

宋依阮氣得胸膛起伏不定,故作鎮定道:“既如此,那便請使節立下字據!”

之後高程楓白紙黑字立下字據,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皇宮,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健康,踏上了屬於他自己的征程。

一場和親儀式就這麽不歡而散,有人歡喜有人愁。

隨著人們如流沙般逐漸散去,蕭靜好拖著大長袍在經過湛寂時,壓低聲說了句:“多謝!”

湛寂沒答,靜靜望了她片刻,說了句:“我不能久留,他們可能會留下你,萬事當心,若遇急事,太後身旁的太監可用。”

她猛然擡頭望去,他卻已帶著眾沙彌踏步離開。

蕭靜好只看見淳修回頭,沖他溫柔地笑著。師兄……她在心裏這樣喊道,眼裏閃著淚花。

那年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不過十五六歲,臉上永遠盛開著和煦溫暖的笑容,像個溫暖的小太陽。時過境遷,人是物非。

轉念又想,太後身邊的太監?也被師父收買了?她忽然有些心酸,既然只打算做個過客,又何必……

“九妹妹。”這時蕭明玥站在門口沖她喊道。

蕭靜好回眸,示意她說。

她倒也不見外,說了句:“去那邊亭子坐坐?”

“行啊。”蕭靜好不走心地答著。

待兩人進到亭子,除了婢女,並無旁人,蕭明玥才繼續道:“恭喜你啊,不用和親了。”

“那日我要去和親,你也恭喜,今天我沒能去和親,你也恭喜,請問哪句是真的?”蕭靜好毫不留情嘲諷道。

蕭明玥終於撕下了她虛偽的面孔,高傲得似只花孔雀,面目猙獰道,“不過是條野狗,竟也敢如此囂張!”

蕭靜好面不改色,盯著冰池中試圖破冰而出的魚兒,慢條斯理回說:“野狗一旦咬起人來,可是致命的,你可得當心。”

“哼”對方不屑一顧,“這宮裏的野狗向來死得最慘,前日裏便死了一只,你可知怎麽死的?

放進冷油,慢慢生火,隨著火越來越大,那條狗便開始掙紮、亂叫,但有什麽用呢?最後還不是被炸成了肉幹,天牢裏那些窮途末路的犯人們,最是喜歡吃了。”

蕭靜好靜靜地聽著,對已經黔驢技窮的人抱以同情的眼光。

她隨手拾得根木棍,將那層薄冰捅破,又拿過桌上的魚食,隨手撒了一把進去,趴在欄桿上看魚兒們歡快地游來游去,才自言自語起來:

“一旦油鍋裏的野狗得以喘息,從鍋裏跳出來了,屆時死的就該是那些為非作惡十惡不赦的人了。”

蕭明玥的嘴角不自覺地抽了抽,怒道:“赤手空拳,單槍匹馬,我倒是看看你拿什麽跟整個王庭作對,跟我母後作對!”

蕭靜好站了起來,灼亮的眼睛直射進她眼底,說道:“雄鷹都是形單影只的,烏合之眾才會成群結隊。”

“你……”長公主的臉寧做了一團,明明大著那麽多,此時此刻,就氣勢上來說,她竟輸得徹徹底底。

再想說什麽,這時宮女端了梅花糕來,她拿起一塊,說道:“我記得以前你喜歡吃這玩意兒了,得不到就跟別人搶得頭破血流,吃點?”

深怕她覺得有毒,蕭明玥把手裏的那塊塞進了嘴裏。

蕭靜好並沒動那些吃的,打量了翻周遭,天馬行空問了句:“我猜約我見面,是你擅作主張吧?你母後並不知道。”

她冷笑,“這點事情,還不至於要請示她。”

“您慢慢吃,我先走了?”

蕭靜好走出兩步,卻又聽見句:“妹妹,夷州印揣在你身上,不覺得燙嗎?”

她悠悠然回頭,笑道“照你這麽說,若是給你,且不能將你壓死?”

“蕭小九!你到底狂些什麽?”蕭明玥氣得牙齒都在顫抖。

她笑了笑,帶著蓉蓉轉身大步流星走去。

本是應該回府的,又記起宮裏有片柑橘林子,恰是這個季節,被大雪榨過的橘子是最甜的,她實在嘴饞,便和蓉蓉去摘了一些,耽誤了小半天時間。

待提著打籮筐橘子再回來時,無意中聽見了幾個老宮女在竊竊私語:

“要不要去稟報太後?哎喲,實在太……太不堪入目了。”

“你見過田間的那些野狗嗎?完全不知羞恥地連在一起,拉都拉不開。”

“見過,街頭巷尾時時都有,一公一母,用石頭都打不開的。

那二位,可不止像狗,還像貓,那嚎叫聲,我估摸著這會兒已經被圍觀了。”

“在哪裏在哪裏?我怎麽沒看到?”

“就在前面假山後,喏,已經圍著一堆人了。”

她們說的是誰?蕭靜好左眼跳得厲害,理智告訴她不要過去,腳步卻不聽使喚走到了那裏。

還隔著十來米距離,她在這邊的石縫裏,看見了不該看的畫面……地上衣裳掉了一地,從服飾樣式可以看出,那是蕭明玥的!她身後挨著個男人,衣衫半掉著,是宮裏最常見最低等的那種護衛,因為上了年紀而變得大腹便便……

蓉蓉驚呆了,咬著嘴一聲沒敢吭。

蕭靜好也驚呆了,那兩人,冰天雪地裏,不冷嗎?跟剛才宮女們說的一樣,像……街頭巷尾那些野狗,連在一塊分都分不開,也像野貓叫春一樣,聽得臉紅心跳……一浪高過一浪。

蕭靜好從來不知道,男女之間,竟是這麽一回事。

她只看了一眼就蹲下身去,可已經足夠記住全部。

兩人身邊圍著一堆人,有的是看熱鬧,有的企圖把長公主拉開,但蕭明玥跟瘋了似的,自己貼上去……聲響,動作——她,這是瘋了嗎?

只是去摘個橘子的功夫,她怎麽就成了這幅模樣。

之後只聽一聲極其憤怒的、瀕臨瘋癲的尖叫,“……老天,分開,把他們給哀家分開!分開……作孽啊,分開……快點。”

是宋依阮接近瘋狂的聲音。

蕭靜好忍不住又從假山縫裏看去,十來個侍衛紅著臉上去,伸手去拉,可是……男的把女的抱得更緊……聲音不斷持續……

“殺了,砍了,給我砍了那個畜生,砍掉……砍掉!”宋太後怒吼,已經語無倫次。

隨後“啊……”一聲哀嚎,血濺三尺,那男的頭就這樣被砍了下來。

然而……蕭明玥自己卻還在,往,上,貼!

“老天,給我把她敲暈,快點!快點!”宋太後聲音都吼破了。

侍衛用力往她後勃頸敲去,人終於軟軟地倒下了,宋依阮幾乎是爬過去的,解下自己的披風,將蕭明月什麽都沒有身軀遮住。

看樣子她受的打擊不小,緩了緩,眼中登時閃過濃濃殺意,根本不怕誰聽到,說了句:“今日在場看熱鬧的,一個不留!全部殺掉!”

不好,蕭靜好眉頭緊蹙,“離開這裏,快!”

眨眼功夫,那邊傳來陣陣慘叫,剛才圍觀的足足有百餘人,不論是看熱鬧的還是企圖救駕,這下通通都死在了劊子手鋒銳的尖刀下!

她跟蓉蓉迅速起身,掉頭就跑。

好在大片假山隔著,他們一時察覺不到這邊,剛出去不遠,便撞上湛寂說的那個太後的大紅人,福公公!

三人六雙眼大眼瞪小眼,楞了片刻,那太監才開口道:“九公主請跟我來。”

蕭靜好與蓉蓉對望了一樣,跟了上去。果然還是老太監有辦法,輕而易舉就繞開了搜查,轉瞬去到安全地帶。

過不多時,他們已經站在了出宮的後門處。

“福公公怎知我有難?”蕭靜好目光炯炯問道。

福公公話不多,遞給她一個包袱,“公主出門後,速速把衣裳換掉。”

她這才想起自己還穿著那身和親的衣服,確實不方便。

福公公接著說:“今日之事已經傳開了,我見公主還沒出宮,便來帶你一程,老奴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蕭靜好有些走神,問道:“公公知不知道是誰做的?”

“不知道!”福公公肯定地說道,“可以確認的是,長公主是中毒。”

“多謝!”

她拱手說著,帶著婢女從後門溜出了宮!

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面歷歷在目,蕭靜好始終是震驚!應該就是那盤梅花糕,蕭明玥自然不會蠢到自己給自己下毒,更不會明目張膽給她蕭靜好下毒。

也就是說,她事先並不知道那東西有毒,所以才吃得那麽放心!

“那個丫鬟,端梅花糕的丫鬟,想辦法查到她。”蕭靜好說。

“殿下,長公主作惡多端,惡有惡報,她這是報應,你幫她查什麽查。”蓉蓉滿臉憤憤不平。

兩人轉眼去到街上,蕭靜好避開身旁疾行的人,又掏出私藏的橘子三兩下剝開皮,一口一瓣,囫圇道:

“我不是幫她,也不是替她說話。我只是想知道這背後的人是誰,目標似乎跟我們一樣,就是手段過於毒辣了點,目前是敵是友還分不清楚。”

“不會是,”蓉蓉湊湊到她耳邊說,“佛……”

“不可能!”蕭靜一口否決,“他就是寧願一刀把她殺死,也斷然不會使這等陰招。”

“對對對,絕對不可能,我佛慈悲,原諒我的無知。”蓉蓉像念經一樣呢喃著。

殺是殺不完的,才半天功夫,長公主在石山後當著所有人的面,不知羞恥與侍衛茍合的醜聞,在健康的大街小巷迅速傳開!而且越說越離譜,越說越誇張。

蕭靜好尚在府中思量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總覺得這事只怕還有後續。

果然!傍晚時分,宮裏傳來消息,說蕭明玥爬到了青龍門城墻上,似要跳樓!

她偽裝成尋常人擠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看見蕭明玥只穿了件單薄的白色裏衣,披頭散發,沒有哭,也不說話,一臉慘白,生無可戀地迎風站在那數丈高的城墻上,搖搖欲墜的樣子,看得人心驚膽戰。

宮裏出來很多侍衛,個個抱著厚厚的被子,還沒來得及鋪開…便聽上面傳來一聲歇斯底裏的怒吼!

蕭明玥木訥地錘著頭,似乎在人群堆裏搜索到了蕭靜好的身影,揚聲說道:

“就算輪回百世,你二人也永遠不會有結果,永遠都別想!我每天晚上都會在你的床頭看著你,永遠別想!”

那是她死前的最後一句話,是詛咒蕭靜好和她師父的。那聲音還沒死,卻是比鬼還可怕,即便隔了那麽遠,仿佛也能穿刺她的耳膜。

蕭明玥是鐵了心要死的,她眼裏再沒有半點希望,所有的囂張跋扈、不可一世和傲慢無禮,在那一刻,皆回歸於死寂。

她向雪花一往偏偏飛起,卻不像雪花那樣輕輕落地……“砰”一聲巨響,人們心裏跟著隨之一震,周圍靜了須臾,隨之而來的便是各種尖叫和手忙腳亂逃跑的身影。

血肉飛濺、四分五裂,腦漿迸裂,不知是不是蕭明玥故意的,別人都沒有被殃及,蕭靜好卻被濺得一臉都是!那腥得叫人作呃的類似於糊漿一樣的東西,不知道屬於蕭明玥的哪個部位,黏黏的,濕濕的。

她徹底楞在原地!就在她眼前,早先還飛揚跋扈的人,忽然就像西紅柿砸在地上一樣,爛成紅紅的一攤,滿地都是……說沒就真的沒了。

周遭亂做一團,逃跑的,哭得死去活來的,各色的人影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她始終一動不動,連呼吸都忘了。

最後她才知道,原來自己竟是害怕,怕到路都走不了,恐懼和震撼,強制性把她的意識掐斷!

還好,倒地的剎那,有雙強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7-08?01:13:17~2021-07-14?23:59: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南皮革廠?3個;玩家?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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