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別吵，一家出一人，輪著來，公平公正。”

“我家先來，”黃生搶先開口，“我先說的，讓我家先來。”

“我家先來！”

“我家先來！”

“我家先來！”

農民有農民的精明，所有人都知道這種事可遇不可求，卯足勁兒爭取，全都不肯退讓，剛安撫好的人群，眨眼功夫，重新沸騰起來。

“都閉嘴，”黃石站在石頭上，咆哮道，“搶什麽搶，一家一個，按順序，從長及幼。”

“從長及幼，”黃生立刻問，“你們二房也要算？”

他感覺二房不應該算，但是二房已經分家，要是算上，別人也說不出什麽。

“二房不算在內。”

“大房呢？”黃四哥猶豫好久才開口，“大房那邊，要不要排除在外？”

“大房啊，”黃石恍惚了一下才回答，“不排除，都是老黃家的人，大家夥沒啥不一樣。”

大房長房除了幾個孩子，成年男丁被趕去後山守墳，長房沒落後，那一支都受了連累。

整個長房，跟消失在黃家口似的，徹底沒了存在感。

若不是聽別人提起，黃石都要忘記這些人也是村裏一員了。

“大房也要算啊，”黃生有些失望，“長房犯了那麽大錯，為什麽還要算？”

按照長幼，再輪一次才能到他家，如果沒了長房和二房，就能排到第一批。

“大房可不止長房，還有別人，”黃石解釋，“無論如何，以前的事都已經過去，長房也付出了相應代價，族裏的事，他們也有權利參與。”

別人怎麽看待長房，那是別人的事。

他身為族長，必須一碗水端平，即使他也不喜長房。

“成吧，”黃生不情不願開口，“你是族長，你說的算。”

這話聽得黃石不舒服，卻不想跟黃生計較，淡淡瞥了黃生一眼，繼續開口，“要守夜的，跟我說一聲，我登記下，今天晚上開始，工錢隔天早上結。”

這樣安排下來，所有人都沒意見，沒多會兒就把事情辦好了。

黃石回到家，剛坐下來，一口水還沒喝進肚子裏，就聽到黃大嫂說，“當家的，來生找你。”

“族長，我有事求你，”黃來生直接開門見山，“可不可以，借點錢給我。”

說這話，他很不好意思。

自家二舅哥剛訛詐人家一筆，他轉眼就上門借錢，這事，說出去都臉紅！

可是，現在也沒別的辦法。

最近這段時間，家裏是分到一些錢，想要蓋兩件屋子，卻還差了點。

“借錢？”黃石很疑惑，“你要做什麽？借多少？”

“一兩銀子，”黃來生解釋，“我家那婆娘不能再留家裏，又死活不願意回娘家，現在正在家裏鬧著尋死。”

“人受傷了沒？”黃石詫異地問，“是不是要抓藥看大夫？”

這娘們也就這點手段，出了事就尋死覓活，不頂事不說，還要往裏面搭銀子。

一瞬間，黃石對鐵氏的好感又跌了幾分。

“沒有，”黃來生紅著臉開口，“發現的及時，沒讓她得逞，但這婆娘，堅決不能再留在家裏。”

他真不敢留人了，跟瘋子似的拿著剪刀到處跑，把家裏孩子都給嚇壞了，呆呆滯滯的，叫好幾句才應聲。

聞言，黃石挑著眉頭問，“怎麽，你要休了她？”

“休不了，”黃來生黑著臉解釋，“她那個娘家，族長也知道都是些什麽人，回去沒一點活路，這人再不好，也是幾個孩子的娘，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死，還有倆小子沒說親，沒了娘，好姑娘也不願意嫁進來。”

“那你怎麽辦？”聽到這些，黃石更加疑惑，“不休也不留，很難辦啊！”

“不難辦，”黃來生沈默很久，咬著牙開口，“我打算在村尾蓋兩間房子，讓她一個人住。”

他琢磨好久才想出這個辦法，雖說村裏會有閑話，現在已經顧不得這麽多。

他真是一點都不想跟鐵氏過下去了。

一把年紀的老太婆，還跟個小姑娘似的不懂事，黃來生本來就不多的耐心，徹底消耗殆盡。

“這確實是個辦法，”黃石點點頭，“自己作過難，就知道現在的日子多好，往後也不敢再作妖。”

在黃石看來，鐵氏各種折騰，都是好日子過太多，閑的。

護著娘家的婦人多了，哪一個也沒有像她這麽不知分寸，還是太閑，若是整天忙的腳不沾地，哪有空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讓她自己一個人過，隨她折騰吧，眼不見心不煩，作死自己我讓崽子們給他守孝。”

這話好狠，看來來生徹底厭棄鐵氏。

黃石默默轉過頭，轉移話題道，“準備什麽時候蓋房子，最近這幾天，村裏可能沒法幫忙。”

“沒事，不用村裏幫忙，大家夥要春耕還要掙錢，我帶著幾個兒子忙活就成，五六天的事。”

“你心裏有數就行，”黃石把銀子遞給他，安慰性的拍拍他的肩膀，“沒有過不去的坎，熬過這會兒就好了，咱們黃家口肯定會越來越好，你那拎不清的婆娘，早晚把自個兒腸子給悔青。”

“嗯，”黃來生聽到這些話，心裏酸酸的，眼睛也紅了，“咱們黃家口一定會越來越好，我也一定能抗過去。”

這些事堵在心裏，黃來生早就憋屈的不行。

可是，在家裏不能表現出來，他是一家之主，他亂了，全家跟著一起亂。

自個弟弟是能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但他嘴巴不緊，喝二兩酒就把家裏事全禿嚕出來，這麽丟人的事，若是全村老少爺們都知道，他黃來生以後怎麽在黃家口混。

黃石的話，正好說在他的心窩上，瞬間，就讓這個流血不流淚的漢子濕了眼。

眨眨眼睛，把即將掉落的眼淚憋回去，他拍著胸膛保證，“族長放心，這麽些年的大風大浪都過來，怎麽也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倒下。”

不就是娶了一個敗家娘們，不就是婆娘向著娘家，有什麽大不了？

分開過日子，他就不信，這婆娘還能禍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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