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厲根本不需要什麽證據, 賴歌說是蘭西動的手，那就是她。

但賴歌像是知道段厲要做什麽一樣，按住了他的手背。

“你是不是以為我拿不出證據來？你是不是忘了這是直播游戲, 就算玩家們沒有看到你動手，但觀眾呢？他們只要倒回當時的場景，一寸寸去找, 自然能找出你動手的痕跡。”賴歌道。

蘭西面色不變：“我說的是現在，觀眾看到的場景，我們又無法看到, 你現在給我扣帽子，等游戲結束, 大家發現你冤枉了我, 但我已經被你殺死，那又有什麽用？”

賴歌詭笑：“你就是篤定我拿不出證據對不對？”

蘭西淡淡道：“如果你能拿出證據就拿出來，何必和我廢話這麽多。”

“漂亮！你這個性格絕對是做大事的人，夠狠毒也夠沈穩。”賴歌鼓掌，“既然如此，那就麻煩大家跟我移個位，大家一起到閣樓那邊看一看如何？”

眾人下意識一起看向莊主。

“正好無聊，一起去看看吧。如果賴歌說謊, 他就永遠留在本莊園做廚師, 如果他沒有說謊, 投擲炸彈的人也炸壞了莊園, 作為賠償，必須留下。”弗朗西斯起身。

蘭西垂下眼眸。

玩家們又一起看向蘭西, 心裏都不禁為她鞠一把淚。如果蘭西真的是扔炸彈的兇手, 賴歌就算報覆她, 也許不會殺死她，那麽等兩個害人鬼一死，游戲結束，蘭西說不定還有活著回到星盟的機會。可現在被莊主這麽一說，就算賴歌不會殺死蘭西，只要確定蘭西是扔炸彈的人，她也別想再離開游戲。

蘭西後不後悔暫時沒有人能看出來。

所有人都魚貫向樓梯走去，包括身體無力的寰宇都掙紮著爬起來，他根本不敢一個人留在餐廳。

寰宇跟眼鏡喬拉求救，眼鏡喬拉也不知出於什麽心思，竟然真的幫著扶起這個他十分討厭的攪屎棍。

賴歌和段厲走在最前面。

弗朗西斯加快一步趕上來，不顧面具男的冷氣，和賴歌走了個並肩。

“你們找到莊園的秘密了？”弗朗西斯低聲問。

賴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老莊主顯然還不想暴露，大概是想等到老夫人覆活，讓老夫人做個緩沖？

“你和伊然怎麽說？”賴歌岔開話題。

弗朗西斯也不肯順著賴歌的意思走，繼續問：“你變強了，我能感覺到你的靈魂變得更為凝實。如果你現在脫離肉身，不用我幫忙，也可以立即轉變為強大的鬼物。”

賴歌撇嘴：“我得當鬼沒半點興趣。你喜歡伊然？想和他待在一起？你父母同意嗎？”

弗朗西斯皺眉：“你為什麽這麽問？我父母同意不同意很重要嗎？他們已經離世。”

賴歌：不，他們就在莊園裏看著你，說不定你和伊然滾床單的時候，你老父親就在旁觀。而且他很生氣你和一個同性在一起。

賴歌轉而又想到伊然之前還是僵屍，而弗朗西斯竟然能對僵屍的伊然下口，也不知是該說他重口味，還是真愛無敵。

“你在想什麽？”弗朗西斯覺得賴歌的表情有點怪。

賴歌：“我就是想你比較重口味。”

弗朗西斯臉色變黑。

一聲無奈的笑聲響起，伊然打開一扇暗門，從過道墻壁裏走出來，“兄嘚，別亂想好嗎。”

賴歌哈哈笑：“我可沒亂想，倒是你怎麽想的，作為以前的玩家，你還能離開游戲嗎？”

弗朗西斯緊緊盯住伊然。

伊然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走過來和他們一起上樓，邊走邊說：“以前的玩家如果接到游戲任務，完成了也有可能離開游戲。比如管家包老和侍者艾隆，他們都是之前沒有通關死在游戲中的玩家，弗朗西斯保下了他們的靈魂，還給了他們莊園職位。這次游戲，他們應該是接到了諸如讓玩家全滅之類的任務，如果完成，他們就可以覆活離開。”

賴歌聽出了一點意思，“你是不是也接受過類似任務？”

伊然沒有否認：“想離開就要害死別人，還是很多人，我過不了良心那關，只能拒絕。”

弗朗西斯臉色有點黯然。

段厲看看弗朗西斯，對比讓他產生了微妙的滿足和驕傲感。賴歌雖然也和他隔得很遠，但他們已經確定關系，而且賴歌很喜歡他。但這個弗朗西斯似乎更多還是單相思，並且成天擔心自己的戀人離開自己。

他就不擔心賴歌會離開他，他也不會讓賴歌離開他。

幾人說話間，已經走到頂樓。

因為爆炸，閣樓和樓梯道被破壞得很厲害，三樓也受到波及。

見此情形，弗朗西斯微微蹙眉。莊園有一定自愈能力，像這樣的破損，經過大半天，應該已經恢覆……至少也應該修覆大部分，可現在看上去，似乎爆炸後是什麽樣，現在還是什麽樣。

和莊園融合的老莊主：我都要心疼死了，哪有心情去恢覆莊園！

賴歌走到之前爆炸他站立的地方附近，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已經被炸出一個大洞。

賴歌敲了敲附近的墻壁，揚聲道：“莊園老兄，能不能幫個忙，把爆炸時的記憶完整顯現出來，重點標明那個扔炸彈的人。你也想知道是誰傷害了你的身體，對吧？”

蘭西終於變色。但前後左右都有人，她根本無路可逃。

不要急，靜下心，尋找機會。蘭西幾次安撫自己，逼迫自己平靜下來。

四周很安靜，沒有任何反應。

蘭西等了一會兒，忍不住道：“你是在虛張聲勢嗎？想要嚇唬誰？我說了我不是扔炸彈的人，我心中無鬼，自然不怕你給我潑黑水。如果你真能讓莊園情景重現就會知道……”

賴歌拿出一枚桃子，自言自語道：“這是美人桃，吃了不但可以延年益壽，還能一定程度的恢覆青春，讓肌膚變得紅潤光滑。如果一位年老女士睡了很久，醒來能吃上這麽一枚桃子……”

“交易成功。”不知哪裏冒出來的聲音打斷了賴歌的話。

賴歌拋起桃子，桃子還沒落地就消失在半空。

同時，走廊裏突然出現了之前面具男帶人來踹閣樓門的情景重現。

玩家們都好奇地看著這一幕，他們當時絕大多數都被異常能量沖擊得失去神志，並不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麽。

現在重看，看到自己當時發瘋攻擊別人的模樣，都感到十分怪異和慶幸。

慶幸賴歌忽然消失，面具男急著去找賴歌，沒對他們這些攻擊他的人下死手。

而面具男消失後，之前被異常能量影響的玩家們都逐漸恢覆了正常。

第一次大家都被自己吸引，沒看出究竟。

老莊主很大方地讓當時情景滾動播放，並著重重現了爆炸時的場景。

“看那裏！”星空海馬輕叫，伸手指向樓梯一角。

眾人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就見樓梯口伸出一只手，那只手方向十分明確地向賴歌扔出一枚炸彈。

賴歌走向樓梯口。眾人下意識跟著他一起行動。

而隨著他們角度轉變，躲在樓梯口後的人也露出了真容。

“啊！”

“砰！”

突然發出的兩聲響驚動了所有人。

驚叫聲是蘭西發出，她趁著所有人註意力被情景重現吸引，身體重心壓低，就往被炸出的大洞裏跳。

但她沒有跳下去，一道勁風擊中她的身體，把她砸在了墻上。那聲砰就是她砸在墻上的聲音。

蘭西足夠狠，眼看逃不了，一不做二不休，再次摸出一枚炸彈，拉出安全針就拋了出去。

段厲腳尖一點，炸彈從哪兒來的回到哪兒。

蘭西想逃，但一團黑霧籠罩住了她。

沒人知道黑霧中發生了什麽，只聽到裏面傳來非常淒厲的慘叫，還有大聲嚎叫，就好像蘭西正在受極度恐懼折磨。

“我說！給我一個痛快！是李頓旁支家的人發布對賴歌的刺殺懸賞，因為他們的女兒沒有從游戲裏出來，他們認為是賴歌暴露了他們女兒的異能轉移卡，才讓他們女兒因為露財被人殺死。我的現實職業是殺手，只要進入星網你們就能查到那條懸賞。”

所有在場玩家包括觀眾都聽到了這段話。

隨後，劇烈的爆炸聲響起，蘭西在黑霧中被炸成碎片。

整個過程發生得很快，從大家確定扔炸彈的人是蘭西，到蘭西試圖逃跑被阻，再到蘭西扔炸彈，到最後蘭西自己被炸死，歷時不超過一分鐘。

黑霧消散，蘭西的血肉落了一地。

“嘔！”女文員萊婭當時就崩潰地吐了一地。

她不是第一次玩游戲，但還是難以接受這樣的場景。

星空海馬也是臉色蒼白。

其他人也都沒有多看。

弗朗西斯則一副司空見慣的表情，拉住伊然，催促兩人：“行了，扔炸彈的人也解決了，你們也知道對方殺你的原因，現在你們可以解決最後一只害人鬼離開了。”

金色拉姆看向面具男，別人都以為他在期盼面具男趕緊解決害人鬼包老，但實際上只有他自己心裏清楚，他在想要如何阻攔段厲去報覆李頓家族。

段厲這個人，別以為他沒有感情就沒有報覆心，相反這個人的報覆心很重。這似乎是有人從小特意灌輸給他，就像是指令，讓他受到欺壓就一定要反抗，而不是不在乎。

段厲大概自己也發現，如果他不在乎，很可能會讓別人更加肆無忌憚。所以一旦有人對他出手，他百分百會加倍返還。

而李頓家對付的還是賴歌，是目前為止第一個被段厲主動叼進自己窩裏的人。想想看殺毒軟件是如何對待入侵病毒的吧，金色拉姆實在很擔憂段厲一旦開始殺毒，會不會一刀切，連李頓本家都牽連進去。

金色拉姆想來想去，他是沒有能力阻攔段厲的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消息傳上去，讓上面人來找段厲談，而李頓本家這次想要脫身，必然要大出血。

賴歌吐氣，氣笑：“原來是金發女的家族買兇殺我。這家人腦子壞了嗎？金發女沒有活著走出游戲，關我什麽事？如果她不先找我麻煩想要奪取我的異能，我怎麽會戳破她有異能轉移卡？這一家子是不是都不講理？”

段厲眼神暗了暗。

金色拉姆在心中為李頓家點了一百根蠟。

弗朗西斯冷笑：“這在游戲中是常有的事。就算沒有人買兇殺你，你也要小心，就你拿出來的那些天然果物，星盟的人就不會放過你，你以後游戲一定要多動動腦子，會有各種不同心思的人接近你。”

賴歌抱臂，嘆息：“這不是讓我以後誰也不能信任嗎？”

弗朗西斯：“做個疑神疑鬼者，總比做個傻白甜的好。”

賴歌噴笑，“你說得對，我會小心。”

段厲沈默地掃了眼弗朗西斯，左手捏碎了包老的鬼魂，吸收了它溢散的恐懼能量。

立即，每個人的腦海裏都響起了自家客服的提示，表示主線任務已經完成，玩家可以選擇現在就離開游戲，也可以選擇留下繼續完成支線任務。

星空海馬幾個玩家臉上都露出了慶幸之色，他們一點都不打算留下做支線任務，只想馬上離開。

金色拉姆道：“賴歌，多謝你幫我們找出害人鬼，我們以後有緣再見。”

其他人也紛紛對賴歌和面具男點頭，全都選擇離開。

玩家身影一個個消失，最後只剩下賴歌、段厲、莊主弗朗西斯以及伊然。

沒有人同情包老，這位作為害人鬼，看起來好像沒有做壞事，實際上這位和黃毛在開場時就一搭一唱，把眾人從尋找害人鬼這條主線上變成了分析游戲背景，之後更是和黃毛艾隆配合，把玩家分成了兩個陣營。

羔羊女士和人到中年會死，都有這位包老的手筆。如果沒有他出賣兩人，黃毛艾隆他們也不會那麽輕易找到兩人，並弄死他們。

但看清這些的只有部分追看包老和羔羊女士的玩家，以及吸收了包老的恐懼的段厲。

餐桌油畫上又出現了一人，這人穿著管家制服站在穿著侍者制服的黃毛艾隆身邊。

但無論是包老還是艾隆，他們都只是油畫上的圖像，他們已經失去靈魂徹底死亡。

而坐在餐桌邊的文彼得、阿棕、人到中年和沈默的羔羊則表情扭曲，他們的靈魂還活著，但也相當於死了。只有新出現的殺手蘭西，她的表情很冷漠，只眼神中還有恐懼未散，她的身體也很特別，全是裂紋，似乎動一動就會碎開。

因為以前出現過一個老仆婦，無論是老莊主還是現任莊主弗朗西斯都受到了教訓，他們絕不會允許再有第二個鬼怪擁有跟老仆婦一樣強大的能量，凡是在莊園內死去的靈魂都會自動受到莊主的控制，莊主可以隨意決定它們的存續。

弗朗西斯擡頭看油畫，很詫異面具男竟然沒有把蘭西的靈魂也給幹掉，嗤笑道：“總算還有幾個收獲，莊園不怕沒有鬼仆可用。”

但日後弗朗西斯就知道段厲為什麽沒有徹底毀掉蘭西的靈魂，因為蘭西的靈魂終日被恐懼包裹，再加上想要報覆她的文彼得，她每天都在哀求弗朗西斯消滅她的鬼魂，一年後就自我消散成了莊園養分。

賴歌看蘭西出現在油畫，沒什麽特殊反應，蘭西只是殺手，想殺他的是李頓家人。他要真找人算賬，也是找李頓家發布懸賞的人。

賴歌看向伊然。

伊然面色覆雜，就在剛才他也聽到了游戲提醒，表示他已經脫離死亡狀態，也算是達成任務條件，可以選擇離開這個游戲。

弗蘭西斯似乎感覺到了，緊緊握住伊然的手：“你要離開了？”

伊然沈默片刻，對賴歌道：“你的水果還有嗎？普通的就可以，我想多買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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