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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酒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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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酒風月

蘊月不知道手腳要怎麽放,左一個右一個的姑娘來回的勸著酒,他喝了不是,不喝落了姑娘們的面子。躲閃……恨不得躲到茅房裏去。

旁邊的姑娘看見三杯酒推了一倍,灑了一杯,還有一杯江小爺還喝不到一半,便覺得無趣,帶著歡場裏的慣常嬌嗔便往江小爺身上依去:“官人~奴家的酒水不合您意?”

江小爺皮笑肉不笑,心裏很不合時宜的想起臨出門阿姆吼他:“喝花酒!你能耐了!喝花酒!惹了花柳病回來,你仔細你的皮!叫你喝花酒!”

每喝一杯酒,江小爺耳邊就轟鳴著:“喝花酒!”,他很沮喪,話說,阿姆真是餘音繞梁,繞的他喝一杯酒都不得不想起阿姆氣急敗壞吼他又不能不放他出來的樣子,還有……阿繁一句話都不說直接撇開頭去的樣子……哎!人人不都是樂意風流一番?林澈、王華,乃至於持身甚正的祝酋英都不是流連風月場所,他也不過偶爾一次,至於搞得自己像得罪了祖宗社稷天下萬民一般?

錯?像是沒有的,但這姑娘一貼上來,江蘊月渾身的雞皮簡直要爆開來,忍了又忍、天人交戰,最終沮喪落敗,輕輕撫了撫姑娘的背:“姑娘莫怪,在下甚少來這依紅偎翠之地,得罪了姑娘,實在是在下不解風情。姑娘不用勸,咱們只飲些清酒,你也解解乏,聽聽玉棠姑娘的妙曲。”

旁邊的姑娘一楞,一抹笑便帶了些虛無,說不出話來,只頭一揚,手中的酒便落了肚:“如此便多謝官人了。”

那邊李存戟眼眸微垂,一抹自來笑凝固在唇邊,似沈浸於屏風後悠揚而出的琵琶輕語,一副姿態,令倚在他懷中的姑娘移不開眼。

江蘊月見狀翻翻白眼,閑閑道:“小侯爺好大的手筆呢,小爺何德何能,得小侯爺如此款待?”

玉棠姑娘是□了滿京城的歌姬,京城裏多少富貴人家趨之若鶩。李存戟竟然一擲千金包了玉棠一夜,這樣豪爽與高調,今夜聽不上玉棠歌曲的,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對李存戟恨得牙根癢癢了。

有些人不怕死,奈何以死懼之?

“風聞言事戰罵佛,裂袖名臣驅國仗。江小爺聲名鵲起,又是何德何能?”,李存戟擡了眉,眼中一絲笑意:“可惜啊!江小爺竟這等不解風情,倒委屈了旁邊的杏花姑娘。”

蘊月身邊的杏花聞言看了蘊月一眼,嫣然一笑:“奴家倒不覺得委屈呢,只是……明日小侯爺走了,咱們的梅花日後午覺要嫌雀兒吵鬧,驚了她美夢了呢。”

蘊月看了看存戟懷中名喚梅花的姑娘,了然一笑,心道這杏花姑娘也是個巧嘴的姑娘家……

梅花聽聞杏花打趣她,不免一聲發狠:“死促狹鬼!”說罷身上一軟,更靠向李存戟撒嬌:“小侯爺~”

李存戟輕輕一笑,左手帶了帶梅花,右手的酒杯一晃,手指便輕撫過梅花的下頜:“是麽?小可可有幸在姑娘的美夢裏?”

一句話下來,梅花饒是閱人無數也招架不住,嬌羞不已。那邊杏花笑個不住,蘊月額首嘆息,話說,李存戟,你能不能少妖怪一點兒?真要顛倒眾生才罷休瓦?

搖搖頭,蘊月對身邊的杏花說:“小侯爺身份頂尖,家底厚,自身嘛,杏花兒,你評評?咱這國中還有哪家姑娘招架得住?”

杏花的笑帶了矜持,看了李存戟一眼也有些臉紅模樣:“小侯爺麽?謫仙一般的人物,但以奴家看,也未必是天仙一般的人物才襯得起。常言道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哪個知道呢!”

蘊月嘻嘻一笑:“哎呀,小侯爺,也不知道將來哪個是鹵水,哪個是豆腐了。小爺猜啊,小侯爺已然是地上無雙了、潔白無瑕了,就差那麽一點鹵水拉!”

一番話說的在座的幾位姑娘笑個不住。

李存戟看了杏花一眼:“好巧的一張嘴,好靈的心思!只是若說這國中風流,誰也比不過天下一人。”

蘊月一楞,李存戟是什麽意思?天下一人,他聽老爹提過,詩書畫,天下一人……皇帝?姥姥的,李存戟真約了皇帝?真想拉皮條?

蘊月正皺眉,雅房門戶洞開,黑鬥篷黑長袍裹著溫柔清淡的……趙恪……

李存戟、蘊月連忙站起來,趙恪含笑走進來:“得了,不拘禮了!”

蘊月聰明,借著這回眾人都起身迎接,忙忙的用銀子打賞了姑娘們,順道也把姑娘們都打發出去了。

開玩笑,皇帝呢!雖然國中風流習氣頗重,但皇帝微服出宮流連花柳之地,還禦史陪著,傳了出去,只怕林澈王華這些司諫有時好一番話題了!皇帝被罵罵無妨,他江蘊月可是還要命呢!不由得江蘊月又腹誹李存戟。話說,李存戟是什麽腦袋瓜子,凈是出人意表!

一時君臣三人安坐,蘊月正要說話,趙恪已經笑著道:“早聽聞玉棠姑娘的歌曲好,倒讓江小爺為難了吧?”

小皇帝,先發制人?!

江蘊月嘿嘿一笑:“哪裏哪裏!”,心裏開始明白,包了玉棠竟然是皇帝的意思?那李存戟順水推舟?

正想著,李存戟已經笑道:“特意吩咐了迎春樓裏的小食,公子便隨意用些?”

趙恪笑著點點頭,便丟下存戟對蘊月說:“這也是頭一回……往日家裏的祖奶奶看得可緊。”

蘊月一笑,想起在園裏老爹提的那兩句話,想想小皇帝也真是很不容易,便輕聲道:“如此,公子聽聽曲兒解解乏。”

趙恪點點頭,那邊玉棠便開始彈琵琶。趙恪聽了一會,又笑:“果然名不虛傳,”說著像是想起什麽,又看了蘊月一眼,笑的意味深長:“但要說好嗓子,我倒記得江小爺家裏有住了只鶯聲婉轉的雀兒,也不知道江小爺家裏有沒有上好的鳥食,留不留得住那雀兒?”

呃~

李存戟把了一盞酒,自來笑直透眼底:“想必留住了?不然怎麽擺了一副架勢,三丈之內生人勿近?江小爺,這兒連風都分外風流,你家裏的雀兒只怕飛不進來,你還守身如玉的,未免也小題大做?”

呃~

你們一個兩個奸人,耍他耍上癮了是吧!蘊月暗自咬牙切齒,正想著怎麽反擊回去,門外那酒席菜肴已然魚貫而上:

“出山泉水濁”,一道豆腐羹……

“新人如美玉”,一碟芙蓉瑤柱……

“聞君有兩意”,一碟雙色拼雞……

“風月無情人暗換”,燉野鴨……

“秋意無計留春住”,一盤秋杏山珍……

……

仆役一道道的報,那菜名卻越聽越不是滋味,惹得三人的眼睛一次次的往外突……

等仆役上完菜肴,三人只覺得哭笑不得,看著珍饈百味偏偏又覺得無處下箸。話說,這風月場裏的菜名怎麽全成了薄幸詩句?太有創意兼太切合實際了吧?只是,但凡是個心理正常的男人,誰會也不樂意自己背負個薄幸負心之名吧?

話說,男人眼中,風流可不是薄幸哇!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丈二頭腦摸不著。趙恪首先反應過來,便往仆役堆裏一掃,堪堪看見了一只盈盈翠色的鐲子,心念一轉,忍不住丟了筷子,抱著肚子哈哈大笑。

李存戟和江蘊月不明所以,四處張望。

趙恪大笑著揮揮手,喘著氣指著人堆說:“別著急著走!”

李存戟、江蘊月齊齊看去……

仆人堆裏兩只身材矮小的家夥不顧趙恪的吩咐,轉身疾走。

李存戟眼明手快,兩根筷子齊齊一扔。“呀!”,兩聲嬌呼,兩個灰衣仆人齊齊跌在地上。

趙恪笑著,蘊月早就歪了嘴:那不是阿繁、趙爽又是誰!

存戟蘊月同時站起來,存戟打發了無幹人等,蘊月一把把阿繁從地上拉起來,簡直氣不打一處來,說話都不利索:“你!你!你就欠教訓吧!我!我讓你呆著,你就當耳旁風是吧你!你!”

李存戟緊接著走了過來,先把地上的趙爽扶了起來。趙爽滿臉通紅,這回一身的英氣都成了小女兒家的怯怯,只依著李存戟:“哥哥……”,又偷偷看了趙恪一眼,旋即低了腦袋。

李存戟笑笑,便輕輕挽著趙爽,卻是對江小爺說:“不承想,小江相公也是懼內之人。”

原本阿繁耷拉著腦袋,這會聽到存戟這樣說話,禁不住擡起頭來,軟軟的聲音回敬:“我阿娘說,懼內的男子才是好男子呢!”

“噗”的一聲,趙恪又破功了……

江蘊月一頭黑線,話說,臭丫頭,少說一句沒人當你是啞巴!手上緊了緊,蘊月壓了聲音:“你還說,你看看誰在這裏!”

阿繁看了趙恪一眼,嘟了嘟嘴,嘟囔道:“才一進門就看見了,可也退不出去了。”說著忽的附到蘊月耳旁:“本不想來的,遇見文姐姐了……”

一旁的李存戟見了如此情狀,心知肚明,輕輕搖了頭,把趙爽帶到席上。趙恪點頭,說的輕柔:“在外邊,就都免了吧!”,說著看了看隨後走過來的蘊月阿繁兩人:“大膽的丫頭!方才這菜名可是你攛掇著改的?這也吃醋?你小爺往後也不必往官場裏混了。”,說吧又是笑著搖頭:“真是,古靈精怪的!”

阿繁聽聞趙恪話裏沒有責備的意思,當即松了一口氣,軟軟的聲音嗔怪道:“不知道公子在這裏,知道了,打死我也不來了!”

趙恪喉嚨裏輕笑:“這麽說,也是公子的錯了?”

阿繁吐了吐舌頭,又往蘊月身邊擠了擠。蘊月一面歪著嘴,一面思量。哼,李存戟早就打好算盤了,只怕不到阿繁、趙爽不來。不過!既然趙爽要入宮,那就不如拿了機會培養感情……萬一……生米煮成熟飯……呃~蘊月不著痕跡的掃了趙爽一眼,很不厚道的暗想,話說……皇帝還真不好當,什麽口味的女人都得嘗嘗,呃~

蘊月掐了阿繁一把:“盡淘氣!”,惹得阿繁紅著臉瞪他。蘊月冷哼一聲攜著阿繁入座,才對皇帝致歉:“公子也知道她淘氣的無法無天,她不錯,這天下就沒人會錯了!公子可別見怪!”

趙恪笑笑,看了阿繁一眼,不置可否。

那邊趙爽自見了趙恪總不敢說話,頭低的差點就碰了自己的胸口了。李存戟做哥哥的雖然有心想解了尷尬,奈何究竟是堂堂男兒,何況還不是親哥哥。蘊月撇撇嘴,又想起還有個頭疼的文采之呢!不得已,扯了扯阿繁,又朝趙爽那邊努努嘴。

阿繁聰慧,也知道些事情始末,心裏始終抱著小女兒家的心思,盼望著阿爽在不得已的情況下盡可能的如意一些。接了蘊月的暗示,便主動給的坐到阿爽身邊,動拉一句西扯一句的給皇帝和趙爽當了小紅娘。

阿繁心胸闊朗,難得的是四方游走的經歷讓她習得了見什麽人說什麽話的能耐,加之其形容嬌憨,並不是那等藏奸算計的人,因此一下子就把趙爽的尷尬羞澀掃去了,三人你一言我一語,也算聊得投機。

蘊月惦記著文采之,看見阿繁能應對,也輕輕把存戟帶到一旁:“丫頭說她們同文小姐一道的。小爺說句冒犯的話,文小姐這等人物,此刻還願意同趙小姐來往,只怕對小侯爺……文小姐那等閨秀必然不會如此魯莽,只怕此刻還等在樓外,小侯爺……”

李存戟掛著一抹自來笑,半天不言不語,最後拍拍蘊月的肩回到席面上。

席上趙恪正與阿繁、趙爽兩人說酒令喝酒。趙爽不如阿繁靈巧,又是個直爽脾氣,輸了也不賴帳,不一會就喝得滿臉通紅,那些什麽羞澀的早拋到了九霄雲外,皇帝跟前只道尋常。

趙恪難得輕松,寬容著兩個丫頭,看著趙爽在他跟前露了真實樣子,也放寬了心。他能接收這些女子,但他未必接受這些女子。他知道他擁有許多女人,這與其說是他的齊人之福,不如說是他與生俱來的責任。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若是發生在皇帝身上,或許就會落得唐明皇那等下場吧?

他唯一能夠期待的是,他應酬萬方時,至少有一個角落,他可以少算計一點,稍微放心一點……眼前的趙爽……

趙恪越發笑得溫淡,淡褐色的眼眸蘊含的溫柔,漸漸就把趙爽吸引了……

阿繁玩的投入,也留了心眼,知道兩人漸入佳境,又看見李存戟上了席面,便退開去,走到窗邊蘊月身邊。

蘊月看了阿繁一眼,又把她攬在懷中。阿繁有些臉紅,只推著:“公子哥哥都在這裏呢!”

蘊月笑笑,罕有的不臉紅:“你們今晚倒也是歪打正著!”

阿繁回頭看了趙爽一眼,頭便倚在蘊月身上:“小賊!公子會喜歡阿爽麽?”

喜歡?對皇帝而言?

蘊月搖搖頭,說不出話來。

那邊李存戟看見趙爽同趙恪相處甚歡,轉頭看見另一雙人兒相擁倚在窗前,想到方才蘊月提的,心裏黯然,卻不得不起身。

一曲《泛滄浪》,她不能明白。那半個夜晚的等待,她也該明白了吧?他與她,怎麽可能?如此聰慧的人,怎麽會走了窄路不回頭?

李存戟慢慢的從迎春樓後門繞了出去。

迎春樓旁僻靜的小巷裏,全然覓不到煙花柳巷裏的脂粉味,一輛帶著箭簇紋飾的馬車悄然待立。

李存戟遠遠看見了,除了嘆氣還是嘆氣。人間自是有情癡,他不能怪她,只能期待她能想通。

李存戟思量半響,轉身找到豆子,認真的吩咐了:“小爺在上面陪著公子不得空,你便幫他跑一趟,送了文小姐回家吧。記著轉告文小姐,阿繁、阿爽都找著我與你小爺了,請她放心。你記著,別的不要說,也別不耐煩,送了人回家就趕緊的回來。”

豆子老大的不情願,卻還是聽話辦事去了。

文采之聽了豆子的公事公辦的轉述,心裏的哀傷一下子沖到頂點。阿繁既然找到了人,也知道她在,那李存戟就沒道理不知道,等了半個晚上,等到一個她本就不待見的仆從!文采之心裏痛極,白著一張臉,連發話的力氣都沒有!

一旁的喬翹見狀慌了手腳,一疊聲的問:“小姐你怎麽了!你可別嚇喬翹啊!小姐!”

車外的豆子聽見了,只冷哼一聲:“小的送小姐回府吧!”

豆子不為意,但他不知道文采之何等聰慧敏銳!就一聲冷哼,文采之就洞悉了豆子不屑一顧的譏諷情緒。一個下人這樣也輕蔑她這等閨秀?為什麽?難道是他知道什麽?難道他知道她今夜等在這裏不是為阿繁?難道他……知道真正的原因?

文采之心思幾轉,一想到此處通身冰冷,又驚又怒間,淚水四濺。

一旁喬翹嚇了一跳,連忙抱著,文采之得了依靠卻不肯露了怯哭出聲來,只一張口咬在自己手背上。

……

文采之紅腫著眼眸,盯著自己花費心思無數的那副鴛鴦帕子,終於認清了一個事實,李存戟拒絕了她!不堪到通過一個下人拒絕她!一想到這裏,文采之無法壓制心裏的憤怒,只狠狠的操起剪子,死命的撕扯著那幾近完工活靈活現的繡品。

喬翹咬著牙,陪著哭。旁邊伺候的丫頭嚇的慌了神,連忙去請了文采瀛。

待文采瀛趕到,文采之卻已經擦幹了眼淚。

文采瀛搖搖頭,輕輕扶著他妹妹開解:“采之也看開些!看見你郁郁寡歡,哥哥心裏實在不是個滋味!”

文采之木然,聽憑文采瀛說話。

“妹妹,你這等聰慧,哥哥猜,你也不是想不到,只是你還不樂意。咱們家兩代執掌樞密院,可謂位極人臣了。陛下、朝廷諸人絕不可能放任你我大喇喇的與其他世家聯姻。你哥哥我,若不是娶了咱們洛陽家的女兒,也只能選身世遠不如咱們的人了。”

“爹爹不告訴你,是不忍你霎時間……盼著你自己能想通,你又何必自苦至此?”

文采之渾渾噩噩,仿佛死去了一般,滿心只有一個念頭:原來他早就看透了,看不透的、傻的、笨的、蠢的只有她文采之而已!

原來這就是她文采之的命運,根本無法抗拒的命運。虧她這樣幼稚的算了半天,以為自己真的聰明!結果……鬧得連一個下人都輕蔑她!

一個下人都輕蔑她!

她握了握拳頭,嘴角一揚,隱約的冷淡浮了出來:“哥哥,采之明白了,只是,有一事,采之不辦,難洩心頭之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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