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堂裏, 佟小姑娘就只能硬著頭皮回答這些小朋友的問題，她想說變成大人很好，想讓這些人都變成大人。那麽就不是自己一個人變成大人, 那麽父母也就不能說自己。

“長大還可以吧，還是得做其他的功課。”

“長大以後，可以參加賞花宴。”

“好不好玩的, 就看你們，我覺得好玩，你們不一定就覺得好玩。”

……

佟小姑娘回答了好多個問題, 可是這些小朋友總是有很問題, 問完一個又一個。佟小姑娘就覺得這些人真的很煩, 他們要是想知道長大以後的樣子，那麽他們就長大啊。

“你們長大啊！”佟小姑娘幹脆直接說。

“長大有什麽好的, 我還沒有玩夠呢，不要長大。”

“我現在還是小孩子, 要是長大了, 就得自己做很多事情。”

“大人，能吃那麽多點心嗎？”

……

佟小姑娘說讓這些小孩子長大，這些小孩子依舊有很多問題。佟小姑娘就不明白了, 這些人不想長大, 那他們還問她那麽多話做什麽。

佟貴妃感覺到了侄女的不耐煩，她幹脆走上前去。

“好了，好了, 都問得差不多了吧。”佟貴妃無奈, 這是自己的侄女, 自己就只能多帶帶侄女, 她轉頭看向寧懿公主, “小寧懿，你還有沒有要問的？”

“沒有要問的呀。”小寧懿回答，“長大是什麽樣子，我總是會知道的。人總是要長大的。”

“……”佟貴妃等著小寧懿繼續說下去。

小寧懿朝著佟貴妃眨眨眼，還有什麽嗎？“你們在等我們下課嗎？”

“沒，我們這就回去。”佟貴妃一聽這話，就知道小寧懿沒有打算把佟小姑娘變回原來的樣子。算了，一個人生氣，哪裏可能那麽快就生氣的，他們當大人的也不知道小孩子生氣要生氣多久，那就再等等。

佟貴妃帶著佟小姑娘離開，佟小姑娘離開學堂的時候又回頭看一眼。佟小姑娘的眼睛對上了小寧懿的眼睛，佟小姑娘就想自己沒有在的時候，這些人竟然過得那麽快活，仿佛自己在沒有在都一樣。

佟小姑娘本來以為自己沒有在學堂，這些人一定過得沒有那麽好。誰能想到根本就沒有人想她，沒有人想她有沒有在座位上，沒有人想她什麽時候回來，沒有人問的。

小寧懿沒有問，十八阿哥沒有問，其他的小朋友沒有問。

佟小姑娘的內心有些慌張，就好像她的內心說了那麽多排比句，就跟水字數一樣。她不想水字數，她就想要他們多想想她，要他們都敬著她，寵著她，可是這些人什麽表現都沒有。

她走了，也就走了。沒有人開口要她留下來，沒有人讓她多坐一會兒。

佟小姑娘紅著眼睛，她在那些十四五歲的千金貴女中間混不開，來到小學堂，小學堂的這些小朋友也不多搭理她。

那些小盆友想的是佟小姑娘已經長大了，那麽他們就不是一樣大，那麽他們就不是一個圈子裏的。既然不是一個圈子裏的，那麽他們就不攔著佟小姑娘走，他們得讓佟小姑娘去混別人的圈子，讓佟小姑娘去跟那些大姑娘在一起。

要是小寧懿知道這些小朋友的想法，一定會覺得他們想太多。還有就是這些人湊在一起，嘰嘰呱呱的，他們真的能想很多話。有很多話都是重覆的，但是他們就是能說出不同的形式。

這要是在寫小說，小寧懿就想讀者一定會哭的，讀者覺得作者在水字數，作者覺得她辛辛苦苦在碼字。然後，讀者花了錢，作者花了時間也收到了稿費，就是不知道哪一個人更爽一點。

小寧懿看著佟小姑娘離開，她很快就回頭，還是繼續上課吧。

承乾宮，佟貴妃帶著佟小姑娘回來。

“姑母。”佟小姑娘還紅著眼睛，她用帕子擦掉了眼角的淚水。

“怎麽，又哭？”佟貴妃不大高興，“你都這麽大了，怎麽還動不動就哭。”

“不是。”佟小姑娘就是忍不住，她就是想著她現在哪邊都混不開，覺得自己不上不下的，她就特別難受。她之前還能找其他小朋友一起玩，而現在呢，她該找誰一起玩，“是風吹沙子進了眼睛。”

“這就是借口。”佟貴妃道，“別隨隨便便哭，總是隨隨便便哭，眼淚就不值錢了。”

佟貴妃想著只要侄女以後還能變回去就好，現在就讓侄女受點教訓。就侄女這一副模樣，還說想要長大，說能做大孩子做的事情。

“你瞧瞧你現在是什麽樣子，你再想想你看到的其他十四五歲的姑娘又是什麽樣子，她們有這樣哭嗎？”佟貴妃道，“要是她們總是這麽哭的話，那麽她們還要不要臉面了？”

“我……”佟小姑娘的話還沒有說話，就被佟貴妃打斷。

“說話就好好說話，別抽鼻子。”佟貴妃皺眉，“等一會兒，你回去家裏，也別紅著眼睛。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在宮裏受了極大的委屈。是寧懿公主讓你吃藥的嗎？是你自己躲在被窩裏吃的。”

“……”佟小姑娘不敢說話，她發現姑母對她的態度變了很多。明明姑母以前對她很溫和的，自打她長大以後，姑母的態度就沒有那麽溫和。

佟小姑娘想著佟貴妃以前教導她的時候，哪怕是讓她低頭討好寧懿公主，佟貴妃說話時的表情都比較和藹。而現在，佟貴妃的表情就比較冷，佟小姑娘感覺得到，自己小時候和現在變大的時候，佟貴妃對她完全不一樣。

不僅僅是佟貴妃對她的態度不一樣，就是她出去的時候，那些夫人對她的態度也不大一樣。

佟小姑娘原本想著這是長大以後就該接受的，可是當她看到佟貴妃對寧懿公主溫和的態度的時候，她就越發覺得自己委屈。

這一天，佟小姑娘在小學堂道歉完之後，她就回到佟家。

佟夫人見孫女還是十四五歲的模樣，她不禁多問了兩句，“怎麽跟寧懿公主道歉的？”

“去的小學堂。”佟小姑娘老老實實地道，她不覺得自己做的事情有多錯。

而佟夫人則在想孫女為什麽還是十四五歲的模樣，那一定是因為孫女沒有道歉成功。

“算了。”佟夫人也不多去問，問多了也無用。她的孫女心智又不是十四五歲，跟一個小孩子說那麽多也無用。

嘉安宮，小寧懿背著小包包回來了，她還朝著前面扔沙包，沙包扔出去，她立馬跑過去接住沙包。然後，她又繼續扔沙包，她又跑過去接沙包。

小寧懿自己一個人都能玩得很開心，等到嘉安宮見到和妃，她還跟和妃說今天上學堂發生的事情。

“佟小姑娘去跟你道歉了，那你原諒她了嗎？”和妃問。

“我原諒她做什麽，她是要她自己原諒她自己。”小寧懿翻白眼，“她要自己想開啊，我接受她的道歉有什麽用。”

“她想開了，就能變回去？”和妃問。

“當然……不可能的啊。”小寧懿左右看看，“雖然說科學的盡頭可能是神學，但是我們現在還沒有到科學的盡頭，還屬於科學的範疇。那麽我們就不該去想著唯心主義，不能想著她想開了，她就能變回原來的樣子。”

“……”和妃覺得自己聽不大懂。

“你看看皮球，皮球原本圓鼓鼓的，皮球被我踩貶了。那麽皮球想開了，皮球就能變回去嗎？”小寧懿舉了一個例子。

“皮球又不是人。”和妃黑線，這算什麽例子。

“皮球當然不是人啊。”小寧懿朝著和妃眨眨眼睛，“可是唯心主義，有時候是沒有用的。一個病人，她想著身體好，或許她堅持很長一段時間，但是她不能改變自己曾經生過病，也不可能完全恢覆，就是繼續養著。”

“……”和妃覺得自己還是別跟小寧懿說佟小姑娘的事情了，再說下去，小寧懿就能繼續舉例子。她可不想聽小寧懿舉那麽多例子，好像自己是個傻子，才需要小寧懿給自己解釋那麽多的東西。

“放心啦，其實唯心主義，也不是多不好的東西。”小寧懿伸手拍拍和妃的大腿，“人都要有信仰，要有點想法噠。”

“好，要有點想法。”和妃嘴角微扯，“你就不用說了，讓我有點想法。”

“這不行，額娘，你是不是對我有想法？”小寧懿問。

“不，不是，誰對你有想法。”和妃感覺自己要被小寧懿給繞暈了，小孩子真的好難帶，她今天想扔掉這個孩子，想明天再把這個孩子撿回來。

“哦。”小寧懿不打算多問，她覺得自己要是再問下去，她的額娘就要惱羞成怒，額娘就要指著大門說：給我滾！

小寧懿不說話，她就去洗澡澡，去換衣服，等一會兒再吃飽飽。

皇帝來的時候，小寧懿正在啃著玉米面做的窩窩頭，她今兒想吃窩窩頭，中午就交代人了。

“皇阿瑪。”小寧懿揮著手裏的窩窩頭，“要不要來憶苦思甜？”

“你的窩窩頭很好吃。”皇帝一看就知道小寧懿手裏的窩窩頭很好吃，小廚房裏的人絕對不敢拿粗糙的東西給小寧懿吃。

“別說出來呀。”小寧懿當然知道自己手裏的窩窩頭比大牢裏的窩窩頭好吃，不僅如此，她手裏的窩窩頭還比尋常百姓家的窩窩頭好吃，“不過就是裝裝樣子而已，別當真。”

“……”皇帝看著小寧懿，自己怎麽會有這樣的女兒，還裝裝樣子。

不過皇家的人確實沒有必要吃那麽多苦，皇家的人多享受一點，也沒有關系。皇家的人坐擁那麽多東西，要是不享受，這人生還有什麽意義。

“皇阿瑪，是想看月牙兒了嗎？”小寧懿啃了一口窩窩頭。

“月牙兒？”皇帝疑惑。

“就是天上的月亮，有人喜歡等到月亮變成月牙兒，就坐在上面。”小寧懿道，“畫裏就可以，現實嘛，就算我們在月亮上，地上的人也看不到。”

皇帝心想當然看不到，他當初在月球上想看京城，想看皇宮，他都沒有看到皇宮在哪裏，更不用說看到那些人。

“童話故事也是這樣的，小朋友坐在月牙兒上，月牙兒上面吊著一顆小星星。”小寧懿直接放出一個小玩具，一個能飄著的月牙兒，“充氣的，能飛一會兒。”

皇帝本來以為小寧懿要帶自己去月亮上面，萬萬沒有想到小寧懿就只是拿出一個小玩具。罷了，他又不是一個天天想著上月亮的皇帝。

只是被小寧懿那麽一勾，皇帝還真的有些想上月亮上去。哪怕月亮上什麽都沒有，哪怕月亮上可能很冷，皇帝都還想瞧瞧。

皇帝想自己不是小孩子，得忍住內心的渴望。

“那你最近看了什麽樣的童話故事？”皇帝問。

“看了末代皇帝的故事。”小寧懿又啃了一口窩窩頭，“不過不適合你們看啦。要是皇阿瑪要看，我建議看《封神榜》看《隋唐演義》呢，《三國演義》也不錯。”

清朝的末代皇帝的故事，那就別去看了。

小寧懿擔心皇帝受大刺激，“人要活在當下，放心，清朝遲早也會滅亡。朝代更替，自然規律。”

“自然規律？”皇帝就想這話題怎麽就轉變到這兒的，剛剛還說童話故事，末代皇帝的故事是童話故事嗎？皇帝怎麽覺得末代皇帝的故事根本就不是童話故事？

好比童話故事是幻想類，那末代皇帝故事更偏向現實類吧。

皇帝盯著小寧懿，小孩子的想法總是這麽跳躍的嗎？皇帝突然想到了十八阿哥，十八阿哥的想法有這麽跳躍嗎？哦，他好像很久沒有去看十八阿哥了。

等一會兒，他就去看十八阿哥，皇帝如此想。

皇帝又想十八阿哥應該沒有小寧懿這麽有趣，他以前看過那些阿哥公主，哪怕有的阿哥公主比較機靈，但是他們也不是像小寧懿這樣。

皇帝就覺得他的那些阿哥公主更像是小大人，而小寧懿更像是懵懵懂懂的小孩子。宮裏的孩子就是那樣，一個個還沒有長大就得學會成熟，學會成熟了，才不容易掉坑裏。

“看著我做什麽？”小寧懿見皇帝都盯著她許久了，“想要我送你一個小月亮嗎？”

然後，皇帝的頭上出現了一個小月牙兒，還有一朵小烏雲。小月牙兒靠在小烏雲上，小月牙兒好像在犯困，一下一下地搖著，月牙兒就是沒有穿過小烏雲。

“這樣很好看。”小寧懿看了看小月牙兒，微微點頭，這個小月牙兒真好看吶。

皇帝擡頭，好了，他不用到月球上面了，他就直接看頭頂上的小月牙吧。

當皇帝去看十八阿哥的時候，皇帝的頭頂上就是頂著小月牙。

“皇阿瑪，您看過小寧懿了啊。”十八阿哥一見到皇帝頭頂上的東西，他就知道皇帝一定是從小寧懿那邊過來的。

“嗯，見過你妹妹了。”皇帝道。

“是寧懿妹妹。”十八阿哥強調，因為他不只有一個妹妹，還有一個十九公主妹妹，“十九公主也是妹妹。”

“……”皇帝心想：對，還有一個十九公主。

皇帝也無法，他的兒女這麽多，他不可能每天都過去看這些孩子，想起來就看看。他今天就是想起十八阿哥了，這才來看看十八阿哥。

“你更喜歡哪個妹妹？”皇帝問。

“……”十八阿哥覺得這個問題有點危險，他看了看王嬪，“兩個妹妹都一樣，可是……可是兒臣還是更喜歡寧懿妹妹。”

十八阿哥就是覺得小寧懿更好，他跟小寧懿一塊兒讀書，小寧懿能拿出各種各樣有趣的東西，小寧懿還對他們很好。而十九公主，他很少見到十九公主，額娘說他跟寧懿公主一塊兒讀書，那麽他就不好多見十九公主。

因為高庶妃覺得寧懿公主克她們母女，所以其他人跟寧懿公主多接觸了，他們就不跟高庶妃母女多接觸，免得影響她們母女。

十八阿哥不敢跟皇帝說這些的話，他小小年紀已經懂得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好。”皇帝沒有多問，他覺得十八阿哥挺無趣的，他的其他兒女都差不多，基本上就是他問什麽，這些人就回答什麽。皇帝覺得還是小寧懿比較有趣，他問小寧懿什麽，小寧懿不一定回答，小寧懿還有可能說別的話。

不過這也怪不了這些孩子，皇帝估計他們的額娘就是這麽教導他們的。

無趣，無趣，皇帝不是第一次有這樣的發現，他以前怎麽就沒有覺得有哪裏不對呢？他以前竟然還覺得那些孩子挺懂事的，覺得很好？

所以真正的小孩子到底是什麽樣樣子的？

皇帝疑惑，他還是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去想，反正他的那些阿哥公主們成熟早，而小寧懿本身也不同，也不能說小寧懿是真的小孩子。

“你好好讀書，我去看看你的太子哥哥。”皇帝決定去禦書房瞧瞧太子把今天的奏折看完沒，他想太子的小時候好像也是比較懂事。

太子小時候就沒有了母親，又是跟在皇帝身邊，皇帝哪裏可能縱容太子去玩那些小游戲，當然是讓太子多學習。

皇帝的步伐有點飄，他家好像沒有正常的小孩子。

“皇阿瑪，月牙兒很可愛。”在皇帝走的時候，十八阿哥還大聲地說一句。

“……”皇帝心想：小寧懿送的，當然可愛，不過就不用小十八說出來了啊。

禦書房裏，太子還在跟奏折奮戰，他都覺得自己多了好多根白頭發。他以前確實想要多看看奏折，可是多看了，又感覺好像不是那麽一回事。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