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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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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屋子裏只剩下她一人時,  陸韶從榻上悄悄爬起來走到屋檐下的臺階之上,就著一輪皎月,盤著膝蓋,  捏著小刀在卷軸上比來比去,想拆招符,  直到皎月沈入滄海,  她才將卷軸收了起來,  打著哈欠站起身。

天還未亮,陸韶就躍上墻頭,一直等到東方大白,駱起月才匆匆跑來站在墻壁下,  賊眉鼠眼的看了看周圍,  仰頭道:“陸韶,弄好了麽。”

陸韶將卷軸拋下,駱起月匆忙接過,又扔上去一袋銀子道:“多謝了,  這銀子你拿去花。”

陸韶點頭,  看著駱起月抱著卷軸又匆匆離去後,她跳下墻頭繼續開始她無聊而又單調的刻符工作,  這工作雖然沒什麽難度可言,  做的多了卻能令人生出厭煩之感,尤其是每一張都要凝神靜氣,  否則手一抖,  線條一斷,  這張就毀了。

除此以外,陸韶就一直在等駱起月來找他,可是陸韶一直等到傍晚都沒能等到。

連著幾天刻符,  又熬了幾晚沒睡,實在是耗費心神,到了申時以後,陸韶實在困倦的不行,她將做好的符咒交給了一位同工,並給了他一張聯絡符,說如果端雲館的人來找他,請他告知自己一聲,隨後,她就先回了謝芳殿睡覺。

陸韶躺在榻上,聞著床邊瓶中桂花甜膩的香氣,一直睡到了晚上,待她睜開眼睛就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月色鋪滿了謝芳殿的每一個角落,陸韶赤著腳走到梳妝鏡前坐下來,忍不住拿起一根羽飾插到了頭上。

燕兒正蹲在桂花樹旁修建枝葉,因為這丫頭酷愛桂花,這一屋子的甜膩香氣全都是她弄出來的,她擡起眼睛看了陸韶一眼笑道:“陸姑娘羽飾不是這樣戴的,我來教你啦。”

燕兒走過去,將陸韶頭上的羽飾輕輕摘下來,放到了一個金制的耳佩裏,哢噠一聲就做成了一個簡單的耳飾,戴在陸韶的耳邊。

神域的人酷愛帶羽飾,陸韶入鄉隨俗戴了一個在耳邊,覺得還挺好看,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別的小仙女戴著出塵飄逸,她戴著非但沒有帶出高嶺之花的氣質,反而增添了幾分嬌憨,難道這是水土不服麽。

燕兒誇讚道:“陸姑娘戴著這羽飾,真是漂亮。”

燕兒這一誇,陸韶就有些找不著北,她取出傳音玉問裴庚:“裴庚,你在哪裏。”

裴庚回話:“長明殿。”

陸韶問:“我想見你。”

裴庚:“我在忙,要等一等。”

陸韶很通情達理道:“嗯嗯。”

長夜漫漫,實在睡不著,陸韶翻來覆去無果後只好又去謝芳殿的水潭修煉,將自己沈在冰涼涼的水中抵禦寒氣,她現在堅持的時間越來越久了,無論多麽冰涼的潭水,她都能很快適應下去。

笠日清晨,她換了身幹凈的衣服回到天驛司,剛準備蹲下來去刻符,就聽到了身旁的幾個男同工在聊天,一個胖子道:“你們知道麽,這次神侍大選的符試,直到昨天早上都是澤同蘭。”

神侍大選?澤同蘭陸韶知道有神侍大選這回事,冥帝一直在從中插手,希望她的人能夠做神侍,之前還懷疑過自己也會去搶神侍來著,那這澤同蘭應該就是冥帝的人吧。

只聽胖子又道:“可是,昨天晚上又殺出一匹黑馬,你猜猜是誰?”

另一竿狀男子一副看淡紅塵的樣子道:“不知道,這跟我們有什麽關系,我只關心知道我們今天能不能砍完這些柴。”

同伴的冷淡並沒有打擊掉胖子的高漲的情緒,他眉飛色舞道:“說出來你都不信,昨天傍晚,一向無心爭神侍的駱氏仙門交上去了大公子駱起月的拆招符卷,結果考官立刻將第一名的位置給了駱起月。”

陸韶:“……”

瘦竿男子問:“那又怎樣。”

胖子道:“駱起月資質非常平庸,平日裏不學無術,別說第一,就是第一百都夠不到,駱氏仙門才會無意爭搶神侍,只是敷衍著報了個名。我認為是駱起月找了人幫他刻符,本想著隨便完成任務便罷了,誰料直接幹到了第一名。”

瘦竿男子有些領悟:“平日裏的倒數考到了第一,任誰都可以看出來是作弊了。”

胖子撫掌笑道:“就是這個道理,根本沒有人能相信他能考第一,聽說昨晚駱起月被考官關了一晚上,讓他現場刻符,直到現在還沒出來呢,大家都在等著看笑話,哈哈哈。”

陸韶聽著他們的對話,很是驚訝,完全沒有想到駱起月居然騙她,她以為只是謝浪出的題目,所以才會盡可能的去想到一個完美的符咒拆招。

豈料駱起月居然是拿去參賽的?

陸韶的拆招符咒都是無聊的時候從畫中鏡的助煉任務中學來的,這些日子雖然沒有故意隱瞞過實力,但絕對不想因為這個拿去惹是生非,招來麻煩,暴露畫中鏡的存在,可偏偏神侍比試萬眾矚目,考官也又是神域極其厲害的人。

陸韶稍微有些不淡定了,她心裏沮喪,懊惱自己為何要不多想一想,不想著前因後果。她現在和曾經的心態一樣,不管經歷了多少磨難,一旦生活回歸平靜,就極不願它被打亂。

一直又到了午後,女掌事又出現在陸韶面前,用很嚴肅的語氣讓陸韶跟她走一趟,女掌事一路避人耳目,帶著陸韶往偏僻的地方走,陸韶問了她幾次去做什麽,女掌事都沒能說出個原因,直到將她帶到了一片水塘邊。

水塘邊站著駱起月,駱起月揮了揮手示意讓女掌事離開後,他緩步走到陸韶身邊,他一反常態,聲音居然有幾分溫柔:“阿韶,你來了。”

陸韶:“……”她一身的雞皮疙瘩冒了起來,這廝這是被下降頭了麽。

本應熬了一晚上沒睡覺的駱起月非但沒有疲累之色,反而精神奕奕,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讓陸韶忍不住懷疑莫非昨晚他在考官那裏通關了?她用很疑惑眼神的看著駱起月。完全不知道駱起月到底要幹什麽。

駱起月用他那戴了扳指的手指撣了撣自己的鬢角:“前些日子,我對你兇了些,你莫介意,這正是不打不相識。”

陸韶皺起眉毛。

駱起月笑道:“陸姑娘,你是個很不錯又有些本事的人,就是境遇差了些,你與我做朋友,定能讓你出人頭地。”

陸韶問:“駱公子到底想說什麽,直言就是。”

駱起月微微直起身子,笑容漸收,眼神也帶著一絲警告:“好,那我就直說了,我希望你保守秘密,為我刻符這件事爛在心裏,且絕不會再提。”

如果可以,陸韶絕對絕對想爛在心裏,但是她需要知道駱起月到底要做什麽,她問:“為什麽。”

駱起月:“不妨與你直言,你為我刻的那張符,雖然大體上過的去,但還是有很多缺陷,不過這也不怨你,畢竟你只是在天驛司打雜的小姑娘,見識太少。”

陸韶略奇:“駱公子不是拿它來參加神侍選拔了麽?”

駱起月笑道:“看來你還是知道一些事情的,不錯,我今日之所以來找你,就是怕你誤會,我參加神侍的那張拆招符,是我與我朋友合力完成的,我朋友叫沈敏,是個極厲害的大能。我之所以能通過神侍比賽,全是憑她。”

陸韶:“真的”

駱起月忍不住笑道:“莫非你還真以為是你的功勞?趁早斷了你的念想,你的符咒,我師父看過了,看了一眼就搖搖頭,說很一般。我怎麽可能拿你這種一般的去參加神侍選拔,你就不要想些有的沒的,明白了麽。”他湊到陸韶耳邊道。

陸韶連忙退了一步,忍住了想再打他一頓的沖動,半信半疑的追問道:“你給謝先生看,謝先生覺得不太好?他不喜歡?”

駱起月:“對啊。”

陸韶沈默不語,她對自己的水平其實很沒有信心,因為她一向覺得自己刻符是弱項,何況是在神域這樣的地方,若不是謝浪誇過她,她都不會認為自己刻的好。

駱起月微微一笑:“我若是不告訴你,你以為是你的功勞,到處去亂說,豈不是要鬧笑話?我好心來提醒你,也不想你給我惹麻煩,否則你非但什麽好處都撈不到,我也不會放過你。”

陸韶:“我明白了。”

駱起月笑道:“很好,看來你已經明白,我喜歡你這樣通透的人,以後就是我的朋友了。”

陸韶:“我不想和你做朋友,而且,駱公子。”她聲音微微嚴肅了些:“你最好保證你說的都是真話,否則惹來無盡麻煩的人是你自己,尤其是會連累你的朋友。”

駱起月臉一沈,還沒有發作,陸韶轉身離去。

陸韶專門去問了胖子沈敏是誰。胖子用很“你怎麽這麽孤陋寡聞”的表情看著陸韶,並給她科普了沈敏是何方神聖,陸韶這才愈發信了,但雖然駱起月給她帶來的算是一件值得松口氣的喜事,但被謝浪否定也讓她稍微有些憂愁。

晚上回到謝芳殿,殿內已經擺了一桌子菜,菜肴色香味俱全,還有很多人界來的的食物,俊俏的小哥哥正拎著勺兒往醬鴨肉上淋新鮮的醬汁,濃郁的香氣幾乎要沖進陸韶的五臟六腑了。

陸韶一瞬間以為自己走錯門了。但她很快就坐在了桌子旁邊,昨天破了一次戒,今日就很能適應了,愉快地吃了一會兒以後隨口問道:“陛下呢。”

燕兒道:“陛下在忙吧。”

陸韶懶懶地拿起傳音玉:“裴庚,你在……”她還未說完,身子陡然一輕,眼前景色迅速變幻,從謝芳殿變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這是一間屋子,陳設有點像人界,又好像像客棧,要不是她看見了坐在桌邊的裴庚,她都以為自己是從神域掉了下來。

裴庚先解釋道:“這是金蘭谷,六界交界處。”

陸韶走到窗戶邊望了一眼,她本以為街上會是海陸空的各種奇形怪狀的生物在此匯聚,沒想到完全是人界的模樣,火樹銀花,小商小販,放遠處看還有放花燈的河流,又親切又陌生。

陸韶走回來問:“你忙完了麽。”

裴庚道:“沒有,我在等一個很重要的人來。”

陸韶:“既然還在忙,那為何讓我來了。”

裴庚:“因為我感覺到你似乎生氣了。”

陸韶:“什麽時候感覺到的。”

裴庚看著她:“就在你喊我名字的第一個字時。”

陸韶非常感動彼此的心有靈犀,這麽深沈的情緒都能被他瞬間感知到,她坐到裴庚身邊微微一笑:“那你知道我為什麽生氣麽。”

裴庚:“因為我還沒有還你刀。”

陸韶笑容凝固。

裴庚道:“我開玩笑的,你在謝芳殿一定很悶了,這裏倒是可以常常來散心,以後若是想來,我陪你。”

陸韶道:“嗯,好。”

裴庚道:“你的刀在長明殿。”

陸韶:“……”

陸韶岔開話題:“待會兒誰回來。”

裴庚:“一個佛子,以渡化靈魂為己任,我有事要有求於他。”

陸韶微微吃驚,她很有自知之明道:“那我是不是不太適合在這裏,萬一舉止不妥,冒犯了佛子。”

裴庚忍不住笑:“怎麽會,有我在,你想做什麽都可以,誰敢生氣。”

陸韶:“真的嗎?”

裴庚:“真的,除非當著他的面殺人放火,風花雪月,罵他禿驢。”

陸韶:“……”

她喝了一口涼茶,想讓自己短暫地鎮定一下,只聽裴庚又道:“即便如此,他心裏會生氣,但不會對你生氣,只會委婉的拒絕我真誠的請求,讓我的三界陷入沒有大能渡化靈魂的苦海。”

陸韶實在憋不住了:“哈哈哈,我一定不罵他禿驢,我不會給你拖後腿的。”笑著笑著,茶杯裏的水一不小心抖在了裴庚那昂貴到賣了她都買不起一顆紐扣的衣服上。

陸韶笑聲漸漸消失:“我給你擦一擦。”

裴庚淡淡道:“不用,趁佛子還沒來,你想做些什麽麽。”說著他用下巴指了指窗外。

陸韶眸若秋水:“我想做一些讓佛子生氣的事情。”

裴庚:“是什麽。”

陸韶道:“我想吃肉。”

裴庚帶她走下了客棧,陸韶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竟然是在船上,只不過船下無水而已,站在外面看,特別震撼。

裴庚在前面走著,陸韶輕輕拉起了他的袖子,雖然以前也接觸過不少,但這是陸韶第一次以不同的心境去靠近他,她期待著裴庚能有所回應,能與他真正心有靈犀一次,因為這期待心過重,她的手心都有微微些發汗。

走在熱鬧的火樹銀花下,陸韶心想:裴庚你回頭,回頭看看我,看看我咱倆就對上了!!

裴庚緩緩頓住腳步,側過頭問:“你要吃什麽肉。”

陸韶道:“你吃什麽。”

裴庚:“我從不吃葷,上次喝酒已經是觸犯天條了。”

陸韶:“我艹,這麽嚴重,你現在才說,為何不拒絕,會被聖人懲罰嗎?”

裴庚笑道:“我們不告訴他。”

陸韶心中一呆:這就是小學雞談戀愛的禁忌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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