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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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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庚道:“我原諒你。”

陸韶聽到他這話,  忍不住端起桌子上的一杯水飲了兩口,也不知道自己想壓一股什麽樣的邪火兒。

裴庚又笑道:“你做什麽我都會原諒你,只要你……不是真的想要傷害我。”

陸韶忍不住問:“我若是真的想傷害你呢。”

裴庚認真道道:“那我會殺了你。”

陸韶一口茶嗆在嗓子裏,  猛烈而持久的咳嗽,  她一方面覺得自己嘴欠,  另一方面在心底打定了主意:我要趕緊離開,  越快越好,坐牛車離開,坐火箭離開,  再也不和他有任何瓜葛。

裴庚很隨意的變出一方手帕,  用輕柔的動作幫她擦拭下巴上的水漬:“水涼了。”

陸韶想要推開裴庚的手,但又中途放棄,  任由他溫暖的手輕輕劃過自己的下巴,卻帶起一陣不寒而栗。

他輕輕掰過轉過陸韶的臉,盯著她的眼睛笑問:“陸韶,你和別人不一樣,你永遠不會想要傷害我,  利用我的對嗎?就像曾經在涼山,  無論發生什麽,  你都相信你眼睛所看到的,相信我,和我站在一起。”

陸韶:“……”

陸韶渾身僵硬,她問:“若是有一天,你覺得我有異心,  不容我分辨,殺了我,那我豈不是很慘,  我定會死不瞑目。”

裴庚將頭枕在她的肩膀上道:“那我就殺了我自己,為你報仇,只不過這種事情絕對不會發生。”

陸韶沒想到他居然能給出這個答案,她很震驚,震驚到想拿枕頭悶死他。

裴庚問:“你的手為什麽在顫抖,陸韶,你不必怕,我說了這種事情絕對不會發生,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

他將頭從陸韶的肩膀上移開:“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陸韶問:“去哪裏?”

裴庚:“鑒心石。”

裴庚手指在空中劃過,景色瞬間變換到了天界外的一處潭水邊,這裏景色有幾分詭美,芳草綠藕,**的巨大扭曲的藤蔓披著極為鮮艷的綠,而潭水的正中央是一塊石碑,石碑無字光可鑒人,詭異陰森。

裴庚看著她問:“這裏美嗎?”

陸韶想的是:月黑風高處,殺人好去處。

她裹了裹衣服:“你為什麽要帶我來這裏。”

裴庚看著石碑的方向道:“陸韶,你或許該看看你的心,站在石碑的正中央,如果你心裏有我,石碑上就會浮現出我的影子。”

陸韶道:“別了吧。”

裴庚笑道:“試試看。”

陸韶不再推辭,緩緩走到石碑面前,石碑上光影掠過,飛快的浮現出很多人,有古守山人,有懷柔,有地靈,有豬精,有二師兄,三師兄,甚至連山下賣燒雞很好吃的老板都有。”

裴庚盯著石碑看了很久,他挑了挑眉,負手而立:“你心裏的人還挺多,裝這麽多不累麽。”

陸韶:“不累啊。”

裴庚又看了一會兒,卻始終沒能找到他自己的影子。

陸韶:“可以了嗎,陛下,你想看什麽。”

裴庚篤定道:“鑒心石壞了。”

陸韶不以為然,她揣起袖子:“怎麽會壞了呢,裴庚,你不要自以為是了,我的心裏就是沒有你,當年在涼山,我之所以沒有傷害過你,只是因為害怕你,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重要的人,以前是這樣,現在更是這樣。”

就算陸韶脾氣再好,此刻也有了幾分不計後果的怒氣。

裴庚回過頭,尚且冷靜的看著她。

看到裴庚這樣冷淡的神情,陸韶不知怎麽的,心情越來越激蕩,想要激怒他,想要看到他被拉下神壇,墮下雲端,像個普通人一樣狼狽,氣急敗壞,否則她真的快被憋瘋了,這孫子欺人太甚。

她仰起臉問:“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我和那別人沒什麽不同,你是不是覺得面目可憎,想殺了我,那你就動手。”

裴庚道:“鑒心石壞了,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信,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陸韶忍不住笑道:“嘖,你這樣自欺欺人有什麽意思,裴庚,我只是想讓你走出鏡花水月,走出你虛妄的偏執中,睜開眼睛看看我到底是什麽人。”她步步緊逼:“怎麽樣,你要動手嗎?”

裴庚:“你騙我。”

陸韶:“你大可以用神力窺探我的心境,看看我到底有沒有騙你。”她走上前拉起裴庚的衣袖,淺淺一笑:“要什麽鑒心石呢,如此大費周章,你大可以現在就窺探我的意識海,看我心裏究竟有沒有你的位置。”

細風吹起他的衣袖,覆蓋在對方微微用力的蒼白的指尖上,裴庚甩開她:“不用”

陸韶道可憐道:“你不敢嗎?我還當你多自以為是,原來連這點信心都沒有啊,只怕你自己都知道像你這樣冰冷無情的人,就不會有人愛。”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說出這樣的話,聲音陌生的仿佛不是她發出來的一樣,話一股腦吐了出來,夾雜著想要激怒對方的惱羞成怒,卻又在說完後有些微微的後悔。

我是不是太過了。

裴庚退後一步,臉如寒冰,整個人都隱入更深的黑暗之中,他良久不語,忽而裂空離去。

陸韶看著他離開,臉上緊繃的表情微微松懈,她悶聲道:“畫中鏡,多虧你,幸好我還剩下最後一次改造神武的機會。”

陸韶方才在走到鑒心石前,不動聲色的借助了畫中鏡的力量改造了鑒心石,改造結果是【映照出想要回憶的人】。她對自己沒什麽信心,萬一真的映照出了裴庚的影子,自己怕是永世不得翻身了。

畫中鏡沒有說話,陸韶卻聽到了另外一道聲音,那是類似於悶悶的震動聲從潭底傳到岸邊,低沈的聲音回蕩在她耳邊:“咿~”

陸韶被嚇了一跳,她連忙屏氣凝神望向幽深的水潭,這聲音似乎是石碑發出來的,她謹慎地問:“是誰在說話?”

深潭中央的石碑在夜色中發出古語調般的低喃:“咿?你竟然能聽得到我的聲音,你究竟是誰,為何身上有股神奇的力量竟然能改造天地神武。”

陸韶反應了一會兒,驚道:“啊啊啊……對不起,我沒想到您竟然有神智,否則我一定不會這樣,我是不是砸了你的飯碗。”

鑒心石悶悶低笑:“別,你是我的恩人。”

陸韶道:“嗯?”

鑒心石嘆了一個厚重渾濁的氣,帶著幾分天長地久的幽怨:“從萬年前,就有無數的癡男怨女來我這裏鑒心,結果通常是都很慘烈,他們發現對方不忠,往往當場家暴,血濺三尺,結果殃及池魚害到我頭上,要麽在我面前哭哭啼啼,讓我不得清凈,你說這是一塊石頭該過的日子麽。”

陸韶:“怎麽會這樣慘烈。”

鑒心石:“因為在我身上鑒出人影的條件太過苛刻罷,若非一顆剔透玲瓏心,無半分私心雜念,便映不出那人的人影,可偏偏有人不信邪,偏要來試一試,人心哪裏能經得起試探,最後往往鬧得不歡而散的下場。”

陸韶想到自己和裴庚的那番話,一定被這開了靈智的鑒心石看的清清楚楚,一種被窺探的尷尬砸過來,她臉微微紅了紅:“方才我們打擾前輩了,真是愧疚萬分。”

鑒心石悶悶一笑:“無礙,只是你為何不肯答應他呢。”

陸韶不喜歡和人吐露心事,但是鑒心石有種強大的親和力,如同慈眉善目的長輩,讓人會忍不住卸下所有的防備,訴說自己的委屈。

但即便如此,陸韶還是克制著自己的情緒道:“前輩誤會了,我們本就毫無關系,我也不願意和他有任何瓜葛,今日這場鬧劇倒是讓你看笑話了。”

鑒心石道:“原來如此,當亂不亂,反受其害,你既然半點也不喜歡他,就要快刀斬亂麻,讓他知難而退。”

陸韶嘆氣:“石頭前輩又誤會了,他並不喜歡我,只是有種強烈的占有欲,無法忍受我不臣服他,無法忍受我背叛他,若是我敢傷害他,他就會誅殺我,他就是這樣一個高高在上又冰冷無情的人,我很害怕他,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離開他。”

鑒心石沈默了片刻後道:“我雖然支持你快刀斬亂麻,但是我也希望你能知道一件實情。”

陸韶:“什麽事?”

鑒心石:“這還要從上神族起源開始講起……”

陸韶:“前輩能否長話短說。”

鑒心石悶悶一笑;“也好,那就從姻緣講起,你們凡人結為夫婦,若是貌合神離,相互折磨也不過百年,對麽?”

陸韶想了想:“對。”

鑒心石又道:“而上神族壽命漫長,若是結為道侶後相看兩厭,豈不是要折磨萬年?所以上神族輕易不會動心,許多神族就是直到灰飛煙滅,都是孑然一身,也絕不肯踏入紅塵半步。”

陸韶還是第一次知道這種神族秘密,心中思緒翻湧,更覺得往事不堪回首,是自己在一廂情願。

鑒心石話鋒一轉:“可只要上神族一旦動心,便是忠貞不渝,對待伴侶往往會春蠶到死,蠟炬成灰,哪怕心愛之人對自己負心欺騙,甚至背叛傷害,他們也無法抽身,只能越陷越深,最後情傷而死。”

陸韶屏氣凝神,她聽著鑒心石的話,疑惑的問:“那,如果上神族一旦遇到了人渣,他們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做不到抽身離開,只能萬年道行一朝喪嗎。”

鑒心石:“沒錯,正因為他們如此獨特,便要麽永世獨身,要麽在絕對相信對方的情況下,才會選擇結為道侶,以此確保自己的族人不會受到傷害。”

陸韶心想,如此看來,不是他錯,而是我根本不了解他,凡人搞得是對象,他們搞得是命,所以他才如此古怪麽,所以他總是若即若離,時而冷冰冰的,時而又不讓你離開他,算了算了,我們就不該強求。

鑒心石話鋒再轉:“姑娘,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麽。你也有不愛他的權利,但你讓他誤以為你是他可以相信的人,又毀了他的希望,對他也稍有些殘忍。”

陸韶擡起頭:“嗯?前輩說什麽?”

鑒心石:“他曾獨身來過,在我身上照出了你的影子,他很開心,說日後要帶你來看看,我以為終於會有難得的好事,沒想到結局卻是一樣的慘烈。”

陸韶楞了很久,難以置信道:“不是的,他……”

鑒心石:“姑娘,我並不是勸你接受他,不喜歡一個人那是沒有辦法的,總不能因為他暗許了你,你就要也對他做出承諾,況且他身份高貴,與別的上神族不同,負擔著不可逃脫的重任,總能想出辦法自救。”

陸韶:“我今日來不是要聽到這樣一個答案。”她怔怔坐下來,手心沁出冷汗:“他說無論我走到什麽地方,都會回來找他,他說我絕對不能傷害他,否則他就殺了我,他的每一個字都狂妄誅心,讓我想要逃離他。”

鑒心石悶悶嗤笑:“可是他根本做不到啊,動了心的神族將處於完全的劣勢,甚至生死都由道侶掌控。”

陸韶的臉有幾分白。

鑒心石:“我不知全貌,便不予置評,姑娘看起來不是壞人,想必是他傷害了你,你才會心灰意冷如此待他,你們還未結道侶吧,那就更不用理會他。”

鑒心石雖然是塊石頭,但它就像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大夫,極會窺探人的內心深處,說的每一個字都能擊中陸韶心中的癥結所在,且不會讓陸韶覺得惱怒。

陸韶站起來:“多謝前輩,我要先回去了。”

鑒心石道:“姑娘,希望這件事你能藏在心裏,畢竟我同你所說的乃是神族的一個秘密,被人知道會對他們很不利。”

陸韶點頭:“我知道了,多謝石頭前輩。”

鑒心石道“嗯啊,自從我被囚困在這裏,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聽到我的聲音,我希望你以後能來陪陪我。”

陸韶本來都要走了,聽到了鑒心石的聲音驚訝道:“前輩你原來不是天生的石頭嗎?那是誰將你囚禁在這裏。”

鑒心石悶笑道:“不重要了,反正我現在只是一塊石頭,幾萬年啦,也只會做一塊石頭,你若是能想起我來,就來看看我。”

陸韶緩緩點頭:“嗯,我會的。”她飛身而出,剛一離開深潭,眼前景色迅速變幻,她又瞬間被送回了謝芳殿。

跟鑒心石嘮了這麽長時間的嗑,一回去就看到門口的守衛脖子伸出二裏地眺望著遠方,應該是在奉命等自己回來。

陸韶躲進黑暗中,給自己劃了個小型結界,她不想進殿只想在外面涼快一會兒。

陸韶還是不能完全相信,她每日氣的跟個河豚似的,想拿枕頭悶死裴庚一千遍,裴庚卻已經單方面與她進到了生死相隨的境界了。

如果這一切都真的,難道他對自己就這麽不信任,害怕就算以心換心,也會換來自己的背叛嗎?所以他一遍遍強調自己絕對不會離開他,不是強烈的占有欲,而是強烈的擔憂?

媽的,難道他的人生就是被背叛著長大的嗎?連人與人之間最基礎的相處都做不好。一遍一遍自己找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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