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月道：“因為阿寐對人總是認真坦誠，任那老人多麻木的心，也終究是會被阿寐所感動。大抵這就是老天爺憐憫，所以留給她一絲造化。”

樓千古點點頭，回頭看了一眼靜躺著的姜寐，澀然道：“姐姐騙我們，還說什麽老頭要收她做關門弟子，可她萬萬沒想到吧，最後老頭沒收她，卻收了我哥做關門弟子。”

顧盼月拍拍樓千古的後背，摟著她靠著自己，道：“那是因為那位老人也想救她啊。”

那時因為姜寐的情況，樓千吟在滄海國多留了一年半載，洞裏的老者將畢生所鉆研的蠱道成果全部傳授給他，以便讓他能夠保住姜寐的性命。

當時想延長姜寐性命唯有一途，那便是當初他自己寧死也不肯用的法子——往她身體裏種母蠱。

他別無選擇。

老者與他道：“若要是換作我們自身，絕對不可能用，那是因為我們除了自己，再不相信別人的醫術足以治療自己。

“可如今，你妻子需要用此法，你不需要去相信別人，你卻也不相信自己嗎？”

最終母蠱是樓千吟親手給她種下的。他雙目充血，幾乎心力枯竭，一邊種植母蠱，一邊嘶啞道：“可你同樣用此法救過你愛的人，最後也還是失敗了。”

嘴上這麽說，可他手上未曾猶豫。

比起把她的命交出去，他寧願自己掌控。

老者道：“要再來一次，我還是會用此法。再一次我就不一定會失敗。”

眼下，樓千古與顧盼月唏噓道：“眼下說起這些來了，洞裏關著的那個長老，你後來是沒看見，他茍活了一些日子，到後來蠱發之際，整個人都是烏黑的，全是蟲卵。”

顧盼月光是想想都覺得頭皮發麻。

樓千古又道：“後來蟲卵長成熟了，他的血液也已經供養不了了，它們就破體而出。當時從他身體裏流出來的黑血裏密密麻麻全是幼蠱。”

顧盼月道：“難怪當初樓大哥無論如何也不同意種母蠱延長生命，雖能延緩一時，後面卻只會越來越棘手。”

頓了頓又道，“可對於阿寐來說，她命懸一線，樓大哥也只有這個法子可用了。”

樓千古點了點頭，道：“這還不是最棘手的，更棘手的是隨著蠱蟲在她體內活動，她的肚子也一天天顯了起來。我哥每天都在想盡辦法讓蠱不要侵入胎兒。”

顧盼月道：“這麽不可思議的事情可能也只有樓大哥能夠辦到了。”

樓千古道：“我也挺佩服他的，本來單就姐姐的一種情況就很難很難了，他竟還必須兼顧到孩子。

“之前最兇險的時候，姐姐皮膚上已經出現了黑色的小點，是蟲卵附著在她皮膚下。那老頭就勸他，要不擇其一，放棄掉姐姐肚裏的孩子。”

顧盼月與樓千古頭靠著頭，相互依靠。

樓千古道：“不過我哥那個性子，只要是他想要的，他就誰都不肯放棄。那可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他嘴上不說，可心裏是萬分在意的，只要還有一線生機，他就會拼盡全力。

“否則等我姐姐醒來，發現沒了孩子，應該會感到格外遺憾的吧。”

顧盼月大致知道樓千吟和樓千古在滄海國多留一年多的情況。她當時沒能留那麽久，她跟著蘇昀回朝穩固大局，因而都是靠與樓千古通信往來得知的，但都不如今日這般知道得這麽詳細。

她和蘇昀無法在醫術上提供幫助，只能提供條件和環境，不管樓千吟是用藥還是用人，都必須給他辦到。

他需要用到千裏迢迢之外的稀有藥材，蘇昀也第一時間派人去給他找來。

回到潯陽以後，從滄海國來的藥材，也都第一時間不計量地往樓家送。

後來顧盼月來了潯陽幾次，正逢姜寐情況嚴峻，她總共沒見到姜寐幾面，樓千古當時便也沒有說這許多。

隨著腹中孩子一天天長大，樓千吟為這個孩子也是用盡了畢生所學，耗盡了全部精力。

孩子雖沒被蠱蟲入侵，卻也不可避免地染了母體裏的蠱毒，最後還沒足月的時候，樓千吟就不得不將這孩子從母體裏取出。

是樓千吟親自操刀剖腹取子，過程也極其驚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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