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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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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滅了漫長的夜◎

晚風溫柔拂過庭院, 捎來一陣玫瑰的芬芳。

言月整個人都在發抖,耳朵紅通通的。

許映白這樣傲慢矜冷的男人,對她主動說這話。

仿佛他是她的裙下之臣, 她是他的主人, 他在她身前卑微折服,甚至不配觸及她的裙角。

有時候,言語上的刺激遠遠大於身體上的。盡管實際上, 他早已無比僭越。

她嬌氣又生嫩,哆嗦著求他停下,許映白置若罔聞。她眸子沁出眼淚,又被男人柔軟冰涼的唇一點點吮掉。

“你, 你被我養……那,那應該聽我的。”她倒像是真的適應了角色扮演, 只是聲音又軟又綿,聽起來可憐極了。

他唇微微勾了一下, “大小姐想要怎麽樣?”

卻沒放過她, 他修長的大手握著她細白的腳踝,他們的體型差擺在這裏,他沒用什麽力氣, 只是松松握著, 已經足以讓她又怕又顫。

“許映白,我不要你了,我要去找別人。”她跌跌撞撞爬起來,配合他的劇本。

不料, 卻見他清雋的眉目一下沈了下來, 男人收斂了表情, 似笑非笑問, “你說什麽?”

表面再清冷,他性情裏濃濃的侵略性和占有欲是遮不住的。

她於是被抓回來,打橫抱起扔回臥室,被束起雙手吊了起來。

言月哭得嗓子都啞了,和他一遍遍保證不找別人,這輩子只有他一個男人,再也不出去沾花惹草。

第二天醒來,她偷偷在手機上寫日記:許映白是個有病的騙子。

只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她氣鼓鼓地想。

轉過臉,卻撞上男人安靜秀氣的睡顏,他還沒醒,晨光拂落在他濃長的睫毛上,睫毛比她還長,面容尤為漂亮潔凈。

一年到頭來,許映白難得睡幾個好覺。

她氣一下子又緩緩消了。

心軟軟的酥酥的,抿著唇笑,伸手輕輕撥弄了一下他的睫毛。

十六歲時,她哪裏會想過啊,那個清冷傲岸的少年,有朝一日,會這樣靜靜睡在她枕側呢。

這天她還得上學,便繼續寫自己的歌。

說好了要養他,還是得繼續努力,不能光說不練。

第二周。

許映白參加了一場慈善拍賣會。

戚喚宇早早接了他電話,這晚也趕來了。

“怎麽,許少看上壓軸了?”戚喚宇翻著手裏發下的冊子,前面那些許映白自然都看不上,但是這次拍賣的壓軸品,是一顆很特別的紫鉆,五十年前開采出來的,原本一直收藏在國外一個珠寶商手裏,從來沒有流通到市面上來過。

粉鉆原本很特別,其中染著紫的更是特別之中的特別。海洋之瞳的紫色非常漂亮均勻,像是一片星空夢海。戚喚宇知道,言月喜歡粉色鉆石,之前那些她挑的寶石裏,多的也是粉紫色的,一下明白過來許映白的意圖。

許映白做事從不特意高調,但是他很龜毛,什麽東西都要最好的。

戚喚宇忍不住問,“求婚戒指不是都是做好了麽?”

許映白淡淡說,“她不喜歡,換新的。”

戚喚宇驚了一下,以前那些寶石,雖然趕不上今天這顆,但是也極為昂貴了,說不要就不要了嗎?

假設不認識言月,戚喚宇估計要覺得她有多難伺候。接觸了,他知道言月就是個簡單純潔的小姑娘,還挺隨和的。

龜毛變態的人是許映白自己而已。

眼見他放了手裏冊子,集中註意在拍賣場上。

戚喚宇忍不住說,“你真的變了好多。”

以前的許映白,絕計不可能為了一顆寶石親自來參加拍賣會的。

曾經的戚喚宇一直覺得,他身上是沒什麽人氣的。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以前的許映白確實極為寡欲,對這些身外之物看得極淡。可以說是,心思不在人世內,一心超脫凡塵間。

他活著,似乎只是為了肩上的責任。

許映白拿下壓軸藏品時,有認識的人笑著詢問道,“許少對收藏感興趣了?”

許映白說,“給我太太的。”

他說的輕描淡寫,很平常。

周圍人卻都傻眼了。

旁邊有個許家故交家的姑娘,一直對許映白有點意思,只是許映白性子太冷淡了,她實在抓不到和他接觸的時機,好容易湊上前來準備套套近乎,聽到這句話,眼睛都紅了。

許映白一直單身,戀愛都沒談過,眼下竟然直接過度到了有太太?

他不是喜歡開玩笑的人,說有,那肯定就是有了。

太太被他保護得太好,一直到現在,大家甚至都還不知道許太太到底姓甚名誰。

……

言月這天下完播,給w認真發了一條短信,“謝謝您一直以來的支持。”

“我七月要去京州表演啦。”

“祝您和您的妻子婚禮順利,新婚愉快。”

以前一次彈幕聊天,w說他已經結婚了,她最開始還有點子不太好意思,怕他的妻子介意他給她打賞。後來某次w在直播間說,他妻子是學音樂的,喜歡唱歌和演奏。

言月原本早有感覺,昨天才終於敢確定。

w、white、白。其實許映白一直也沒多刻意掩飾自己的馬甲。

她輕輕籲了一口氣,果然,願意不求回報為她一擲千金的人,自始至終,只有一個人。

那天的pk活動,她是打賞金額最高的人,拿到了平臺人氣獎,因此受邀作為音樂區代表唯一的代表。去京州參加七月的公開演出,這次機會難得,平臺很大。

因為專業原因,言月從小還是挺習慣登臺。

她也不怕見光死,自然接受了這個機會。

她最近在家寫譜子,春夏秋冬四季組曲都寫完了。不過澤淵對她說,要發專輯的話,作為新人,四首歌曲實在太少,至少翻倍合適。

於是言月羞澀地把自己以前寫靈感的那個本子帶給澤淵看,問他這裏面有沒可以用的。她自己偶爾也讓彈出

言月從初中開始,有靈感,便會記錄下來,已經寫滿了三本冊子。

澤淵翻看了一下,簡直驚呆了,“你這是抱著金礦要飯吶!你為什麽不早拿出來?”

他以前只覺得她演奏很厲害,倒沒想到,她在創作上的天賦比演奏還要強。

十幾歲時寫的歌詞都特別有靈性,雖然有些稚嫩。澤淵忍不住一頁頁翻看,思索著,有哪些改進一下可以用。

言月抿著唇,有些不好意思。

那會兒她失憶了,沒有許映白,沒有朋友,沒有家人,而且社恐又孤獨。只能把內心無處發洩的情感寫成歌。

原本以為一輩子都不會見天日。

也算是和過去的自己的一次和解吧。

w下午才回覆她的短信,“嗯,會的。”

“表演加油。”

他私下話很少很冷淡,一共沒說過幾句,每句都簡短,和她接觸極有分寸,很有矜持禁欲的人夫感。

仿佛和她說話都是在背著自己老婆,對不起她,因此不能有任何逾矩,規規矩矩地束縛著自己。

……真的太悶騷了。

那他昨天是不是故意的,還說她用別的男人錢養他。

盯著那個id,言月嘆氣,一本正經發,“謝謝,到時候我給您和您妻子寄過去我的專輯。她應該會喜歡的。”

她就陪他演下去,看他什麽時候主動掉馬。

放下手機,言月伸了個懶腰。

走在自己的道路上,雖然有些波折,卻最終還是回到了正途。

四月陽光很好,秦聞渡回國了。

他事業發展不順,賭博輸了全部存款,想方還清債務回了國,不料回家被家人罵得狗血淋頭。

秦聞渡坐在陽臺上,倒了一杯紅酒,仔仔細細覆盤了自己這幾年。

其實,他一直隱約覺得,是自己被算計了。

當年那場晚宴是戚喚宇攢的局,他家世背景好,秦聞渡缺少這方面的人脈,而且聽說許映白回國了,也會來,他挺想和他見個面。不料,最後,許映白沒來,他也沒和戚喚宇攀上關系,卻在那遇到了祝青雯。

如果不是因為有祝青雯,他和言月也不會分手。

可是祝青雯為什麽會在那種時候回櫟城,以她的社會關系,怎麽可能接到這種規格晚宴的邀請函呢?

秦聞渡想著,越發煩躁。

他需要言月。

這種時候,好像已經只剩下她,可以給他解開這個困境。

他左思右想,最終,撥通了祝青雯的電話。

祝青雯比他想的好溝通,竟然一口答應了他的計劃。

甚至沒多和他討價還價。

……

這是晚霞遍布天空的一天。

言月下了課,原本準備直接回家。

但是今天許映白早早給她發了消息,說晚上出去吃,訂的是一家她很喜歡的五星西餐廳。

於是,言月幹脆不回家了,打算在路口等他回來,直接一起去餐廳。

四月天氣極好,晚風拂面,很是舒適。

女孩修長窈窕,穿著一身白色雪紡裙,兩條腿又長又直,肌膚雪膩,很是吸睛。

對面忽然走過來一個人。

言月視線從手機屏幕上擡起,楞了一下。

竟然是祝青雯。

她的小腹已經重新平坦了下去,不再像之前那樣精心化妝,面容憔悴煞白,挎著一個黑包。

言月抿著唇,她是個心很軟的人,對於祝青雯,她沒什麽多餘的情感,只是覺得她可憐。

她想裝作沒看見。

祝青雯卻在這時停住了腳步,“言月。”

她聲音也是嘶啞的。

“秦聞渡回國了。”她對言月笑。

這個名字現在已經在她心裏激不起任何波瀾。

祝青雯喃喃道,“他其實根本也不愛我。”

“他誰都不愛,只愛他自己。”

言月意識到她只想傾訴,不需要她任何回應,她稍微站遠了一些,不想再和她有任何接觸。

這是一個平平常常的傍晚,街道上人流不多。

言月還是那麽漂亮,膚光如雪,面頰透著健康的緋紅。

是啊,她有許映白的寵愛,有錢,過著公主一般的生活,什麽憂愁都沒有。

這個世界是多麽的不公。

祝青雯唇緊緊抿著,她忽然難聽的笑了一聲,隨後,從她背著的那個巨大的黑色挎包掏出了一個什麽,緊緊握在手裏。

言月瞳孔擴大,她看到一把雪亮的尖刀。

她看到的時候,祝青雯已經握著刀朝她撲了過來。

言月腦子一片空白。

身上沒有傳來疼痛,時間似乎都在這一瞬間停止了。

祝青雯嘴唇顫著,似乎有些不能理解眼前這一幕,她松開了手。

男人修長蒼白的右手捏住了刀子,血珠滴滴答答落在了地上。

祝青雯茫然失措。

這是她這輩子和許映白離得最近的一次。

她捅了他一刀。

那一刀,原本是要紮在言月身上的。

“我,我不是……”她聲音嘶啞,“我不是。”

女人頭發淩亂,臉色蒼白得像鬼。

很多人圍了過來。

祝青雯已經被其後趕來的溫睿和許家司機一左一右制住。

言月眼眶通紅,扶住了許映白,腦子裏似乎還在一陣陣眩暈。

“我一直很喜歡你。”祝青雯聲音沙啞,看著他扔下那把染著血的刀,“喜歡很久了。”

她忽然慘笑起來,“許映白,這樣你會記得我嗎?”

那一刀,會在他身上留下印記吧?那樣許映白每次看這裏時,會記得她嗎?

他垂眸看向她,輕輕說,“你算什麽東西?”

那樣冰冷的一眼,和最開始,她喜歡上他時一樣,高高在上、無比冷漠,即使他現在面色蒼白,傷口還在湧出鮮血。

祝青雯癱軟在水泥地上。

言月眼淚含在眼眶,她顧不上祝青雯了,抱著他,顫抖著手摸出手機,要打120。

溫睿說,“我已經打了,他們在路上了。”

他略懂一些醫學常識,看了一下許映白狀態,知道沒什麽大問題。

言月抹了把眼淚,換了一個號碼撥打,“我報警了,我要找律師告她。”

她第一次這麽恨一個人,見到地上的祝青雯,那股遲來的,強烈的恨意,讓她頭腦有些發昏,眼睛發紅,一時間,竟然恨不得撿起那把刀,也去捅她一刀。

“不礙事,創口不深。”許映白安慰她,“沒有傷到動脈,恢覆起來很快。”

即使沒有傷到動脈。即使可以恢覆。

可是,也會疼啊。

地上匯聚了一灘血跡,流了那麽多血,都是許映白的血。

言月臉色煞白,幾乎要眩暈過去。

都是她的錯,是她反應不夠靈敏,讓許映白替她挨了這一刀。

場面極為混亂,很快,救護車和警車都來了。

言月隨著救護車來到了醫院。來了不少人,許映白公司的幾個高管,他的秘書和助理。

溫睿一直陪在言月身邊,對來客說明情況,安慰她,“別太自責了。”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言月,只知道,許映白肯定是不後悔的。

醫生從急診科走了出來,“誰是傷患家屬?”

言月站起來,“我。”

“我是他的妻子。”

“來這簽個名。”醫生說,“需要做個小手術。”

她唇還發白,“醫生,情況怎麽樣?”

“傷處在肋骨間,幸虧肺沒問題。”醫生說,“病人年輕、身體基礎很好,沒大事。”

見小姑娘嚇成了這個樣子,他安慰了幾句,“家屬不要太著急了。”

對,她現在是許映白的家屬。

言月想。她需要鎮定,不能再那麽幼稚。

聽完術前說明後,她在家屬欄簽下了自己名字。

警察也來了醫院,祝青雯已經被控制住了,要找她去警局做個筆錄。

“我陪你去吧。”溫睿說。他怕她害怕,他跟了許映白很多年,他現在受傷不便,他便需要以言月的需要為行動的第一準則,要顧好她。

言月溫和卻堅定地搖頭,“沒事,我自己去。”

她吩咐溫睿,“你留在醫院,他醒了就打電話給我。”

手術進行得很快,很順利。

戚喚宇還留在櫟城,聞訊立馬趕去了櫟城第一醫院。

許映白的病房在頂層的vip區。他已經醒了,除去比平時蒼白一些外,看不出多少異樣。

戚喚宇把帶來的果籃放在一邊,在他身邊坐下,“老婆不在啊?”

他嗯了聲。溫睿說她去警察局做筆錄了,他叫溫睿跟過去看著,順便想辦法讓她遲點回醫院,那時候,他狀態能好一點。

戚喚宇想起這一團亂麻的事情,神情覆雜,“真是倒黴,好好的,遇到這種破事。”

本來,許映白是打算給言月求婚了。

“倒也好。”他唇角竟然彎了彎。

他比平時沒血色,更襯出烏黑的發,濃長的眼睫和黑眸,像個十足冰美人,他垂眸輕聲說,“言月會更愛我一點。”

戚喚宇瞪大眼,他一直知道許映白性子有些偏激,但是沒想到居然會有這麽不正常。

那個瘋女人拿著刀呢,誰知道會把自己捅成什麽樣啊。那個位置離心臟也不遠,捅到心臟,神仙也救不回來了。

他垂著睫,“不會死的。”他有分寸,不至於會被這種人捅死。

再說,死了也無妨。為她而死,他也甘願。

對於他而言,得不到言月的愛,或許比死了還要痛苦。

讓她和秦聞渡分手,是第一步。

拿了結婚證,是第二步。

第三步,是公開舉辦一個盛大的婚禮,讓所有人都知道。

但,還不夠。

他還想要言月的愛。想要她濃烈且唯一的愛。

他總覺得,自己像是一條貪婪而不知滿足的蟒,死死纏著她,把她密不透風得纏繞。他一直蟄伏著,用金錢、權力、甚至用自己的身體,籌謀一個局,耐心地誘她入套,讓她愛上他。

戚喚宇,“……”

特麽的,許映白看著清清冷冷、誰知道是這種神經病戀愛腦。

他不敢吱聲。

戚喚宇想起去年那個清晨,淩晨四點,他被電話叫醒,原本準備破口大罵,看到來電顯示時楞了。

重洋之外,傳來男人沈淡微啞的聲音,仿佛落滿了清霜,“幫我攢個局。”

……

言月從警察局出來,滿身疲憊。

溫睿一直在外頭等著她,說,“先生手術很順利,已經醒了。”

言月手機剛開機,才看到他消息,她振作了一下精神,勉強朝他笑了下,“帶我去醫院。”

見到他時,許映白正斜靠在病床上,面頰白皙到幾乎沒有一分血色,正在看一份文件。

言月咬著唇,輕輕帶上門。

她不敢坐下,眼神覆雜地看著他。

她很少以這麽狼狽的形象出現在他面前,臉色慘白,眼睛哭腫了,像兩個小桃子。

許映白已經擡起眼睫看向她,語氣很溫和,“來這邊。”

言月靠近。

他冰涼的左手握住了她的手,輕輕說,“別哭了。”

“眼睛腫了。”

“沒什麽大事,也不疼。”他說,“很快就能出院了。”

言月心裏很沈,見到他,就又想哭,眼淚流不幹一樣。

怎麽可能不疼,那麽多血。

她強行忍住淚水,在他身邊坐下。

許映白床邊放著鮮花和果籃,她想給他拿一個水果,恍然間卻想起,她甚至不知道許映白愛吃什麽水果……他卻對她愛吃什麽了如指掌。

她心裏更加酸澀,又酸又痛,幾乎不忍對上他的視線。

“過來點。”許映白說,他握著她的手微微用力。

“我有話想和你說。”他說。

言月搬了椅子,在他身邊坐下。

男人狹長漆黑的眼掩在烏濃的眼睫下,一直凝著她,“言月,當年的事情,我一直想對你說聲對不起。”

意識到許映白是指多年前的那場分離時。

她拼命搖頭,“那不是你的錯。”

“我才要說對不起。”她聲音發顫,“我恢覆記憶後,不該不和你解釋就逃跑。”

“我應該知道,你不會對我不耐煩,也不會把我的禮物退回來,肯定是哪裏不對,是我爸爸做了手腳。”言月嗓音發啞,“怪我太傻。”

“那時,你對我說,不要走。”許映白靜靜看著她,“但是,我還是走了。”

“因為我覺得,我對你而言只是一個普通的玩伴。”許映白說,“可有可無。”

他天性寡言冷淡,從小過著嚴苛到難以呼吸的生活,來櫟城以前沒有一個朋友。言月性格活潑外向,是她主動來找他的,親近地叫他哥哥。

可是,言月還有別的朋友,別的玩伴。

隔壁新搬家來的秦聞渡每天在欄桿旁看著他們。言月也沒有拒絕他,會把自己的糖果分給秦聞渡。

言月從小喜歡吃糖,衣兜裏經常放著牛奶糖。家裏不允許她吃多了,怕蛀牙。因此她很寶貝自己的糖果。

那一次,她只剩下最後一顆糖了,許映白在樹下看書,言月知道他不喜歡吃糖。於是,她把糖給了另外一個男孩。

那個男孩搬家過來不久,經常在自家院子邊看著他們,也是活潑愛笑的性格。

言月原本自己在吃,見他一直看著她,於是問,“你要吃嗎?”

那個男孩立馬說,“謝謝你。”他接過那顆牛奶糖,剝開糖紙一口吃了下去,朝她笑,“你的糖好甜啊。”

“你叫什麽?我叫秦聞渡。”他熱絡自然地說,“和你一個學校,剛搬來這裏不久。”

小少年坐在樹下,冷冰冰的,壓根沒擡睫,似乎壓根不在意。

只有許映白自己知道。他從小嫉妒心和占有欲就格外強,因為擁有的太少,有了一點點,就想要牢牢的把握在自己手裏。

言月在學校裏也有很多朋友。很多人都圍著她,小男生,小女生,誰不喜歡和一個溫暖活潑的小太陽當朋友呢,他平等地厭惡她身邊的所有人,無論男女老少。

只是他多驕傲一個人,不承認,也不願意面對,把這種情緒憋在心裏,誰都不說。

那個男孩皮膚被曬得微黑,很愛運動,性格活潑外向,那次之後,他就經常主動來找言月一起上學。

言月每次都記得來問他要不要也一起,和她和秦聞渡一起走。

次數多了,他再也不等她上學,以前,他刻意調整了自己的起床時間配合她。後來,他常見那個男孩每天和她走在一起,有說有笑。

當許明川和他說起要搬家回京州的時候,他冷淡說了聲好。

從小他就被許家嚴格的家規訓誡,每天活在嚴格的日程表裏,一舉一動都受到嚴格教養。

明面上,他從來沒有反抗過家裏。許明川工作調動,需要離開櫟城,他自然接受。

反正他走了,對言月也無妨;過段日子,言月就有新的朋友了,就忘記他了。

後來,他後悔了。

他童年時在陰冷的祠前獨自過夜,跪到膝蓋青腫,被許明川當成討好前妻的工具,吹毛求疵責叱虐待時,他內心沒有半分觸動。

可是,當他連夜回到櫟城,見到已經不認識他的言月,聽言高詠說,她很怕你離開,一直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一直鬧著要找你。

他內心第一次,有生以來,湧起一種強烈的痛苦,那樣的濃烈,沈到那時的他壓根無法承受。

小孩子在還懵懂的時候,便已經弄丟了自己擁有的唯一一顆、最寶貴的糖。

後來,他緊抿著唇,對言月重新自我介紹,“我叫許映白。”

言月神情茫然無措,小聲說了句,“你好。”

她什麽都不記得了,並且選擇了遠離他。

之後,他從男孩長成少年,再到男人。

也見她從女孩長成少女,情竇初開,然後自然而然,作為一個女人愛上了其他男人。

意識到他愛言月時,他想,那或許是他遲來的報應。

許映白這輩子第一次愛上一個人,隨之而來的不是少年情竇初開的悸動和甜蜜,而是無邊的痛苦和煎熬。

他安靜旁觀著,旁觀著言月和秦聞渡朝夕相處,旁觀著她和他表白,旁觀著他們交往,內心如一潭死水。

他一直活在痛苦裏,再多一點也無妨。

直到她真的要嫁人了。

聽到言月訂婚的消息時,他一宿沒睡。

第二天清晨,他按滅了煙,平靜給國內打了一個電話。

言月不知道,當年許映白離開,還有這樣的內情。

她抹了一把眼淚,對他努力地笑,“當年的事情,都過去了。”

“你從來沒有對不起我過。”

“你對我一直……很好,很好。”她言語匱乏,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他對她的好。無論是小時候作為她竹馬哥哥的許映白,還是如今作為她丈夫的許映白。

有些人,或許不擅表達,可是愛意卻蘊含在了一舉一動中。

他記得她所有的喜好,她隨口說出的每一句話,他都會去認真辦到,會用各種身份背地裏支持她的夢想,而且,即使是最憤怒時,他也舍不得傷害她,甚至會毫不猶豫用自己身體給她擋刀。

比起將愛她掛在嘴邊,每天隨口批發各種廉價情話的秦聞渡。

他的愛沈默卻浩瀚,無垠且綿長,將她濃濃的包裹其間,待她體味到時,方才察覺,她已經被他那樣深沈的愛著了。

她不知道,原來,許映白一直耿耿於懷的,竟然是這樣一件微小的事情。

自始至終,他們都互相誤解了對方。

“以後我們好好的。”她聲音又軟又啞,把自己手放在他大手之中。

過去的事情,她不願意再看,只看到未來就好。

“哥哥,你好好養身體。”她朝他努力彎唇笑,“很快就到我們婚禮了。”

女孩眸子像是含了一汪溫軟的春水。

她說,“以後,我是你的家人。”

“也是你的愛人。”

她含著淚,他們曾經或許都不太幸福。但是,她能遇到許映白,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情。

她主動覆蓋上了他淡色的唇,舌尖推過去一顆糖。

他享受著她的主動,一分分記在腦海裏,“很甜。”

“這是顆酸烏梅糖。”言月含著眼淚看著他。

他清瘦的下頜略微繃緊,沒說話。

“哥哥,你是不是……嘗不出味道?”

她一直模模糊糊有這樣的猜想,但是她想不通,如果嘗不到味道,許映白是怎麽可以給她做飯的,甚至還可以很合她的口味。

“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她問。

“忘了。”他英氣的眉微皺,“二十歲的時候?那段時間家裏出了點事,很忙。”

言月眼裏含著淚,幾乎又要掉下來了。

二十歲……那時候。她正在享受著漫長的暑假,和別人甜甜蜜蜜談戀愛。

許映白不喜歡提起這些事情,他從不對她訴苦,不說自己多艱難,也不喜歡提起自己的過去。

他看著她的唇,出聲,“月月,過來。”

他聲音比平時低一些,也比平時溫柔,溫柔裏帶著磁性,那雙清冷狹長的眸灼灼看著她,其下暗流湧動。

他如今穿著白色的病號服,領口有些大,前傾時便露出了大半平直纖秀的鎖骨,坦然露在她面前引誘。她知道那是一具多漂亮有力的身體,想到他的傷,心裏又酸又澀。

“哥哥,你的傷口。”她怕碰到他傷口,猶猶豫豫收著力。

“沒事。”他啞聲說,“別管。”

分開後,不知道是誰又主動碰了上去,於是又糾纏到了一起。

唇齒生津,似乎還殘存著一絲烏梅的酸澀,是男女之間,混雜了愛欲,對對方最本真原始的渴求。

他似乎在輕輕地笑,又含了她耳垂吮/咬,清冷的聲線裏帶著一點點啞,“下次試試在上面?”

言月耳垂紅透了。

“甜的。”他烏濃的睫毛微顫,忽然凝著她,“我嘗到了。”

窗外,太陽在這時候升了起來,晨曦撲滅了漫長的夜。

作者有話說:

抱歉因為順劇情寫晚了一點,需要回收伏筆寫得慢了一些。

許映白是那種,外冷內騷的病嬌男,不發病的時候非常騷,但老婆不在就會規規矩矩禁欲壓抑自己。

之後考慮寫個月月不失憶的if番,高考完和哥哥初戀。

掉落三十紅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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