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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太陽正好，我卻手腳冰涼，如果硬要形容的話，此時此刻的我大概就是一只遇到蛇的青蛙。

神秘男沒有動的意思，我也不敢有動的意思；我們就各自維持著現在的姿勢，大眼瞪小眼地對峙著。

如果藍昭再不來，我接下來大概會重演一遍上次跳樓的橋段——比起上電視，我著實更怕和面前這個家夥獨處。

藍昭推開包廂們時明顯楞了一下，估計沒想到我會在這裏；我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瞬間便逃命似的竄到了他的身後。

“藍昭，為什麽他會在這裏！”我偷偷探出頭去看了一眼，見神秘男仍躺在原地沒動，立即壓低聲音質問到。

“他是兩忘齋的客人啊。”藍昭微微一笑，語氣很是輕松。

“你做生意能不能講點原則，你仔細看看那是好人嗎！”仙人也不能仗著自己點子硬就隨便亂來啊，賺錢是其次，做人至少得有個底線吧？

再說了，把這麽個家夥放在店裏，萬一他突然把其他客人砍了呢？普通人都不說了，以他的修為，砍我這種級別的修道者不特麽就跟割韭菜一樣。

“跳跳，魔修現在也是有基本人權的，你不能歧視他們啊。”藍昭有些無奈。

——歧視他們？我是怕你的兩忘齋一不小心就被人給砸了啊，大哥！

我還在腹誹，神秘男卻已從躺椅上站了起來。

“斂魂盒還給我。”他轉過身來，看向我。

……好吧，這是我現在最不想聽到的一句話。

我在藍昭身後用力咳嗽了幾聲，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腦袋看他：“這位道友，因為某些比較覆雜的原因，斂魂盒我怕是還不了你了，要不……你給折個價？”

我話音還未落下，神秘男已伸手握住了背後黑刀的刀柄。

“藍昭！”我立即尖叫，紅檀也自行現了身。

“如果你敢動君上，我便想盡一切辦法與你同歸於盡！”紅檀落地擋在我面前，一派大義凜然。

看著他寬厚的背影，我此時已可以斷定，紅檀的確是一直在成長的。

現在的他已經脫去少年稚氣，完全是一副青年模樣了。

“紅檀？”神秘男看見他時微微一楞，臉上流露出一絲詫異。

紅檀也有些驚訝，看樣子也不知道對方為什麽竟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來到兩忘齋就都是我的客人，你們這麽劍拔弩張我可不好做生意。”藍昭笑著走到紅檀與神秘男之間，用身體將我們隔開來，“有事還是坐下來說吧，中午我請客，不要客氣。”

“他到底是什麽人？”見藍昭和神秘男好像很熟的樣子，我終於忍不住問。

要知道神秘男很可能是上元魔君的人，藍昭作為仙人沒理由和他相處融洽——就算仙人真是無心無情沒心沒肺的存在，可畢竟曾有過一次仙魔大戰，這樣的生死宿敵總不能說和解就和解吧。

藍昭看了眼神秘男又看了眼我，看神色有些欲言又止。

“許宣你不陌生吧？這人搶去紫金壺後轉手就給了他，我覺得他們應該是同一路的。”我見讓藍昭開口似乎有戲，便接著往下說，“藍老板，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應該都是上元魔君的人。”

藍昭欲言又止的表情更明顯了。

我還待再說，神秘男卻放下了握住刀柄的手。

“這麽多年過去，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斂魂盒的靈識再生。”神秘男嘴角微微揚起，冰冷氣質在這一瞬間破碎，“你很好，比任何一次都好。”

藍昭擡眼看他，眼神微妙。

“你知道紅檀？”我有點懵，這劇情走向好像不對啊，“不對，斂魂盒之前就是有靈識的嗎？也不對，你剛剛那話到底是什麽意思？”比任何一次都好……這貨以前認識我嗎？斂魂盒是他故意留下的？難不成我現在竟然是魚生二周目？？

“藍昭，看來你在人間不會逗留太久了。”神秘男不理會我，目光再次移向藍昭。

“人間挺好的。”藍昭不置可否。

“藍昭，這神神叨叨的家夥到底特麽誰啊？！”受不了他們之間這種故作高深的打啞謎氛圍，我爆發了。

“哦，我好像還沒給你們做個介紹。”藍昭聞言猛一擊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曇花，這是銀跳跳；跳跳，這是曇花。”

……這名字很是一言難盡啊。

“我叫墨雲。”神秘男估計也覺得藍昭介紹得很不怎麽樣，果斷自報家門。

我心情很覆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從藍昭後面出來，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向他問聲好。

“君上，有人來了。”察覺到門外的修為波動，紅檀低聲提醒。

我也感覺到了門外由遠而近的壓力，於是趕緊扯了下藍昭的衣服。

“門外有兩個修為高深的魔修，也是你朋友？”我小聲問。

“不是你朋友嗎？”藍昭反問。

我朋友？難道是唐卿和師夜如？

我有些疑惑地回頭盯著包廂門口，不一會兒，門被推開。

進來的兩人和我一打照面，我們都楞住了。

我：“……”

許宣：“……”

顧盼：“……”

“你怎麽在這裏？！”我和顧盼幾乎是同一時間指向了對方鼻子。

“小妹妹，又見面了。”許宣很快調整表情，笑著跟我打了個招呼。

“你們都在這裏……”我掃了一眼他們，又回頭看了一眼墨雲，突然覺得現在的情況好像很嚴重，“莫非上元魔君也在這裏？！”

話一出口我又覺得有點不對，就算藍昭級別不夠，但他怎麽說也是經歷過仙魔大戰的仙人，而上元魔君剛剛才恢覆一點元氣，總不能這麽堂而皇之地上門找茬吧？

“君上？他在啊。”許宣點頭。

我渾身一震，立馬求助地看向藍昭，誰知這貨的眼神竟然飄開了。

不等我想明白他這舉動意味著什麽，許宣已然伸手一指。

“那不就是嘛。”他笑意更勝。

我順著他指去的方向扭頭，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來看去，那裏只有一個人。

“他？”我沈默片刻，難以置信地回過頭看向顧盼。

“他。”顧盼表情沈重，絲毫沒有給我安慰。

如果時間能夠倒流，我一定不來兩忘齋，就算孟師姐會掐死我我也要打電話叫她趕來紅塵公會；如果時間可以靜止，我真希望他們就這樣站著一動不動，直到我悄悄貼著墻根退出這個包廂。

——這都是些什麽事！

“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仙人。”思忖許久，我決定邁開腳離藍昭遠一點。

“跳跳，不是你想的那樣。”藍昭微微苦笑。

管你是不是我想的那樣，現在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怎麽順利開溜。

我要走藍昭應該不會攔，顧盼看在我倆幾百年的交情份上應該也不會為難我；可是許宣和上元魔君……這特麽的是道送命題啊！就算我速度快，但在實力相差如此懸殊的對手面前，根本就沒有半點優勢可言。

強闖不行，那說理行不行？

“那個，你們先聊，我突然想起自己還有事，先走一步哈。”深吸一口氣，我露出了不二家的招牌笑臉。

大家都沒有接話，許宣和顧盼更沒有一點要讓路的意思。

“小妹妹，既然都來了，就一起吃個便飯吧。”許宣眉眼彎彎，語氣萬分親切。

……你們又不缺一鍋魚湯，留我下來幹什麽！

奈何人在屋檐下，我只得敢怒不敢言。

“大師兄，你們說的話我又不能聽，看在同門的份上，別給我立殺人滅口的flag好嗎。”於是，我轉而看向顧盼，賣力打起感情牌。

顧盼面露難色，他顯然也不想見我遭殃，於是目光越過我看向了上元魔君。

“君上，我家師妹無意修仙很多年，想來她也不會蹚這趟渾水，您看……”見顧盼開口替我說話，我非常感動，關鍵時刻果然還是自家人比較靠得住。

唐卿說的果然沒錯，仙人都是些沒人性沒道德沒感情的王八蛋！

“藍昭，點菜。”只可惜上元魔君根本不理他，看這陣勢，我今天中午怕是真走不了了。

“魔君，你何苦跟我一個小妖怪過不去。”是福不是禍，反正躲不過，於是我深吸一口氣，幹脆轉身面向上元魔君。

他不說話。

“如果你覺得折價賠償不解氣的話，我就拿其他法寶跟你換！反正翠華山從來不缺法寶，與斂魂盒同級別或者比斂魂盒級別高的都有，只要你開口，我拿給你就是，這麽嚇唬我一個晚輩你覺得有意思嗎？”雖然翠華山的法寶都是師父的，但徒弟有難他總不能坐視不理吧？事從權急，先斬後奏什麽的我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晚輩？”上元魔君聞言，表情似乎有點扭曲。

“我不歧視魔修，論輩分我是你晚輩沒錯啊。”我答得理直氣壯。

上元魔君盯著我看了許久，直看得我背脊生涼，就在我忍不住又想躲回藍昭身後時，他終於移開了目光。

“法寶不要你賠，吃完飯你就能走了。”他沈默半晌，低聲道。

……哈？真的只是單純地吃個飯而已？

見他這麽爽快，我反倒有些遲疑。

“難得有機會聚在一起，中午這頓就我來請吧。”藍昭不愧是生意人，見上元魔君發話後立即順水推舟，“——我去點菜，你們先坐下聊會天兒。”

“藍昭！”我聞言急忙叫他一聲，但他就跟沒聽見一樣，迅速走向包廂門口遠離是非之地。

我就這樣伸著爾康手僵立原地，腦海裏瞬間閃過了拆掉兩忘齋的一百零八種辦法。

藍昭走後，我的身份更尷尬了。

本來我來兩忘齋就是為了給紅塵公會拉外援，結果現在不但外援沒拉著，自己還一頭撞進了上元魔君的大本營；更誇張的是，接下來我竟然還要跟上元魔君一塊同桌吃飯？？

完了，現在我真要跟顧盼劃等號了。

上元魔君走到桌邊拉開椅子坐下，許宣和顧盼也依次落座，就剩我一個人站在一旁手足無措。

“銀師妹，坐我這邊來吧。”顧盼見狀，連忙給我找臺階下。

我聞言，露出感激神色，立即朝他走過去。

“坐這邊。”但還沒走出兩步，上元魔君竟然開口了。

“魔君，我還是坐大師兄旁邊吧，我怕自己礙著你夾菜。”心裏狂奔而過一萬只草泥馬，我扯了下嘴角，非常虛偽地笑著道。

上元魔君沒有說話，但我明顯感覺到包廂內的氣溫下降了不少。

許宣向我露出了個“自求多福”的表情，顧盼則向我頻使眼色。

——師妹，他是上元魔君，在他面前就算是屈成一盤蚊香都不丟人。

我想了想，好像也真是這麽個理。

他可是上元魔君，仙魔大戰時期一對十二的超變態存在，我一個七百年道行的小妖怪跟他面前叫什麽板？

還是命要緊。

於是我迅速調整表情，露出了自然而真誠的微笑：“好的魔君，謝謝。”

上元魔君：“……”

許宣：“……”

“看來你師妹也有做魔修的天賦啊，向強者低頭這件事她做起來竟毫無心理負擔。”許宣就沒打算背著我感嘆，說出的每一個字都落在了我的耳朵裏。

“你閉嘴。”不等我回頭，顧盼已經替我懟了回去。

就沖這點，如果他不幸被孟師姐發現投奔上元魔君還和許宣搞在一起的話，我一定顧念同門情誼替他好好求情。

——就算求情不成，我也會拿出自己的私房錢替他買個高端大氣的紅木骨灰盒子，88888元那種。

拉開上元魔君旁邊的椅子坐下來，我看著很輕松，內心卻在不停打鼓。

聽過上元魔君那幾句話，再回想之前種種，我突然覺得從煉丹術士開始，後面遇到的每一件事仿佛都早有預謀，似乎有一道看不見的網漸漸在我周圍織就，但這道網究竟要幹什麽，我卻根本毫無頭緒。

這一刻，我突然很想糖爸和我糖。

站在我身後的紅檀感覺到了我的不安，擡起一只手按在了我肩膀上。

“君上。”他低喚一聲，我渾身一震，慢慢冷靜下來。

上元魔君看了眼紅檀，而後將目光落在我身上。

“春風君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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