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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頭再來實在太艱難，好在雷峰塔倒的正是時候，亂世之中魔修修行當真一日千裏。”許宣神態輕松，就像是在和多年不見的老朋友閑話家常，“你看，我現在的劍與當年相比，是不是相差無幾？”

顧盼並不接話，朱扇一橫便扇出數道墨痕直沖半空中的人影而去。

許宣立時擡劍一斬，就見顧盼扇出的墨痕被悉數斬斷，而他卻只退了半步。

見此情形，顧盼微微皺眉，我心裏則已經開始打起了退堂鼓。

“大師兄，你能不能贏？不能贏我們就先撤。”扯了下顧盼的衣袖，我小聲道。

許宣是天生的魔修，修魔道他肯定比一般的魔修更事半功倍；顧盼雖然已入魔多年，但他之前修的都是正道，所以他今日的修為確實不見得一定能在對方手裏討到好——雖然我不認為許宣在這不到百年的時間裏能將修為恢覆到以前的水平，可小心駛得萬年船，萬一呢？

“你是來報仇的？”顧盼沒有理我，仍緊盯著許宣。

“報仇也輪不上你吧。”許宣嗤笑一聲，“當年如果沒有東皇和那位仙君路過，你怕是早就成了我的盤中餐，哪還能像現在這麽蹦跶？”

顧盼聞言，微微皺眉。

“對方來意不明，我們還是果斷先撤吧。”我再次拉了拉他的衣袖。

如果許宣是來報仇的那還好說，反正打的贏打打不贏跑；但如果他不是來報仇的，那這裏面的道道可就多了去了——不客氣地說，自從和彼岸花有過接觸之後，我對魔修這個修道群體已經非常有成見。

“小妹妹，你師父沒教過你大人講話小孩不要插嘴嗎？”許宣突然看向我，含笑的眼裏瞬間透出殺意。

“不好意思，我師父是東皇，他只教過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仗著面前有大師兄擋著，我毫不客氣地懟了回去。

“你是東皇的徒弟？”許宣的殺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驚訝，“東皇能有你這麽廢的徒弟？翠華山怕不是要滅門了？”

……看吧，這就是我不想在外人面前自稱翠華山弟子的原因。

“她的確我師妹，我勸你最好不要打她的主意。”顧盼不愧是我大師兄，關鍵時刻還是很仗義的。

“我替你更正一下，是你前師妹。”許宣將手裏長劍挽了一個劍花，落下地面與我們相對而立，“既然你都已經叛出師門這麽多年，又何必再執著於翠華山弟子這個名頭。”

聽他這麽說，我好像大概能猜到他來找大師兄的原因了。

只是，他為什麽偏偏要來找大師兄呢？

“我是什麽身份，和你有什麽關系。”顧盼冷笑一聲，並不接茬。

許宣上下打量了他好幾遍，不住“嘖嘖”搖頭。

“青魚，你知道修魔是修的什麽嗎？”他將長劍橫於胸前，另一只手屈指敲擊劍身響起清越之音。

“大師兄，原來你真的是小青！”聽見許宣這麽叫他，我忍不住“啊”了一聲。

“銀師妹，這種時候你可以不說話。”顧盼渾身一僵，半晌之後沈聲道。

“修的是本心。”

許宣話音未落身形便已閃動，顧盼驟然展開朱扇擋在胸前，堪堪攔住對方送到胸前的一劍。

劍氣撩起我的頭發，其中竟有幾根瞬間攔腰折斷。

我對魔修幾近變態的修為增長有了一個新的認識，打定主意以後還是不要再招惹這個群體為妙。

“想做什麽便去做，想要什麽便去爭，隨心所欲無拘無束，這才是修魔的真諦。”許宣看著顧盼，隱約透著幽藍的黑眸直直看進他的眼睛裏，“你都已經棄仙途入魔道，還在假心假意地裝什麽正人君子？”

“閉嘴。”顧盼言辭冰冷，眉頭卻越發緊皺。

我突然反應過來，許宣這是刻意在撩撥他的心魔！

顧盼入魔這麽多年來不曾再入翠華山，一是因為師父坐鎮他不敢，二則是他自己也在拼命壓制心魔，不讓本心陷入瘋狂而做出傷害孟師姐的事；可現在許宣卻像是看穿了他的真心本意，正極力慫恿他將心魔釋出——一旦顧盼本我遭心魔吞噬，我大師兄就真的不是我大師兄了。

“紅檀！”情急之下，我立即召喚血器。

紅檀像是與我心有靈犀，普一出現便竄到了顧盼身旁。顧盼臉色一白，眉間一點黑光瞬間便被紅檀攝入掌中。

“銀師妹，你——”顧盼看向我，眼神更冷了。

“如果我不將你靈慧魄暫時收走，你就要心魔附體了！”搶在他發飆之前，我連忙解釋。

心魔生於靈慧魄，將它剝離是不可能的，面對許宣這種毫無道德底線的下三濫魔修，我只能讓紅檀暫時將顧盼這一魄收走以作權宜。

顧盼也知道我說的是實話，後面的話便也沒有接著說下去。

許宣見狀，卻笑了起來。

“小妹妹，你將他一魄收走，他還有什麽資本與我勢均力敵？”他劍氣陡然一盛，劍尖竟似要刺破顧盼的朱扇。

“魔修了不起啊？就算你修行再牛逼，我也不信你百年之內可以恢覆千年修為！”我瞪他一眼，雙手按在了顧盼背上。

“這是？”須臾之間，顧盼面露訝色。

失去一魄的顧盼修為至少減了四成，這樣的他打不贏許宣是有可能的；但如果我將自己的妖力渡給他用，顧盼便能暫時恢覆九成修為，再打不贏許宣我就只能認衰了——他九成的修為多少也有三千年以上，要是一個三千年修為的修仙者還幹不過一個一千年修為不到的魔修，那我還能說什麽？

我大概只能說正道該是涼涼的時候了。

“你一個幾百年修為的妖怪，怎麽會有這樣的妖力？”許宣見自己的劍身竟慢慢彎折，臉色終於不再像剛才那樣吊兒郎當。

“不好意思，當年我年少輕狂，曾經和師夜如打過一個賭，賭了半顆內丹。”我微微一笑，將妖力盡數渡向顧盼。

“半顆內丹？那個賭博成性的瘋女人。”許宣瞬間恍然，不禁笑著搖了搖頭，“看來她運氣不佳，竟然將自己的半顆內丹輸給了你。”

“許官人，未免兩敗俱傷，今天的談話就到此結束，你覺得怎麽樣？”見許宣雖斂去笑意但卻不見驚慌，我對接下來的發展心裏著實沒底，於是便開口提議和解。

“我覺得這個提議不錯。”沒成想他答應得竟很是幹脆，幹脆得我有點懷疑自己這個提議是不是正中對方下懷。

不會有詐吧？

“我數三聲，我們各自退開二十步。”不容我多想，顧盼突然開口。

“行。”許宣點頭。

“一。”

顧盼數第一聲，許宣長劍稍撤。

“二。”

顧盼數第二聲，他的朱扇與長劍已隔開五厘米。

“三！”

第三聲起，我們三人各自急退，劍氣與扇風瞬間將周圍花草樹木壓得橫七豎八，稍微脆一點的樹枝全都盡數折斷。

“瞧我這記性，明明就不是來找你打架的，不過你看起來真的很欠揍。”收劍之後，許宣恢覆了輕松的神色，“不好意思啊，剛剛得罪了。”

……打架？剛才明明就是一副要殺人的架勢好吧！如果我沒讓紅檀及時收走了顧盼的靈慧魄，一旦顧盼完全被心魔吞噬，我就百分之百死透了！

畢竟遭心魔附體的家夥都是六親不認的超級殺神啊啊啊啊啊！

“小妹妹，你好歹是東皇的徒弟，大氣一點好不好。”許宣見我臉色陰沈，竟然還率先開口diss我。

“大氣你妹！”我剛準備罵人，顧盼攔住了我。

“你到底是來找我幹什麽的？”他看著許宣，表情毫無波瀾。

“我家君上說，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叫我來拉你入夥。”許宣微微一笑，就像剛才的生死搏鬥根本沒有發生過，“魔修雖然講究隨心所欲，但你也知道，背靠大樹好乘涼。往後有了靠山，你就再也不會被東皇隨隨便便打入丹瓊山底閉關幾百年了。”

這最後一句話我怎麽這麽不信呢？

我悄悄偷眼看了下顧盼，他的嘴角也在微微抽搐。

顯然，他也不信。

要是有了靠山就能逃脫我師父蹂/躪的魔爪，那我這些背叛了師門的師兄弟姐妹們為什麽提起師父來還會瑟瑟發抖？

畢竟對於我師父來說，有靠山其實跟沒靠山區別不大：靠山不擋他的道那自然沒事，要是擋了他的道……怕是靠山都要被他推平。

——說起來，以我師父這種修行路數，他其實應該修魔道的吧？

明明魔修才更符合他的人設不是！

“你家君上是誰？”但他沒有明說，只是開口反問到。

“他啊，你知道的。”許宣的語氣就像是在討論今天晚上吃什麽菜一樣，“就是上元魔君嘛。”

……納尼？

如果不是我的手機這時突然響了，我真想掐掐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或者，去摸摸許宣的頭，看他有沒有發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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