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年悅此時合著小一小二康兒, 還有罪魁禍首黃良升幾人齊齊低著頭站在學堂門前。

而他們的面前，是已經收拾整齊，重新恢覆俊逸模樣的蘇喚唯。

其他的學子都已經提前回去了, 空氣都顯得格外的狹隘。

蘇喚唯也低著頭翻閱手上的書, 面上表情看不出喜怒。

可蘇年悅卻覺得：風雨欲來。

“老師，先前不知道你是小弟的爹, 多有得罪，還望見諒。”空氣靜謐了許久, 黃良升先受不住了, 站出來主動承認錯誤。

蘇喚唯擡頭涼涼瞟了黃良升一眼：“你這意思, 如果不是她的爹，受這罪就是應該了？”

蘇年悅連忙伸手扯了扯黃良升的袖子，他才開口道：“學生不敢。”

“我瞧著你倒是敢得很。”蘇喚唯突然一甩手中書本, 擡頭看向幾個人，眼神是蘇年悅從來沒有見過的嚴肅認真。

許是那眼神實在太嚴肅了，站在幾個人中間的小二被嚇到了，嘴巴一癟就嗚嗚哭出了聲。

那哭聲可謂嘹亮, 蘇喚唯被吵得不行了，板著個臉沖著小二兇道：“不許哭，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

“嗚嗚嗚——小二不是男子漢, 小二是男娃娃。”小二心裏委屈，癟著嘴巴道。

“......”蘇喚唯無言，將眼神投向了小一。

“小二，你別哭了, 回頭小一給你買糖葫蘆吃。”小一接收到眼神，便走到小二身邊，輕聲勸慰。

“嗚嗚——真的嗎？可是小二的眼淚止不住了。”

“真的，你再哭，大伯可要打你了。”

“嗚嗚嗚嗚嗚——小一快救小二。”

“不哭，不哭就不打了。”

“好。”小二伸出袖子抹了抹眼淚，眼眶雖還是紅紅的，到底沒了那狼嚎。

不得不說，有了小二的這場哭鬧，場上氣氛比起一開始緩和了許多。

蘇年悅趁著蘇喚唯還沒發火，連忙站了出來，面帶悔意：“還請阿爹責罰。”

被蘇年悅警醒後，黃良升也跟著站了出來：“學生有錯，還請老師責罰。”

“那黃良升，你可知你錯在何處？”蘇喚唯放松了口氣，他自然知道這件事情與另幾人無關，全是面前這人主導的。

黃良升不過是隨著蘇年悅動作，哪裏知道該整何言語，只能半是結巴，深刻反省想出來個緣由道：“學學生不該設計陷害老師，弄了滿地面粉無人打理，下次定當註意。”

“什麽？下次？？？”蘇喚唯用力一拍案板。

“沒沒沒有下次。”黃良升苦著臉，只道面前的老師不好招惹。

從前那些老不死的被他修理之後哪個不是去找他爹哭訴，哭哭也就過了，還沒人敢這樣直接兇著自己的。

“即使如此，便罰你們每人抄百遍‘弟子規’吧！”

“老師，弟子規是何物？”黃良升擡頭問，那眼神，真真是不解。

“你......”蘇喚唯你你你了半天實在罵不出話來，只能恨鐵不成鋼的拿起桌上的一本書扔給黃良升。

黃良升撿起書本，隨意翻了幾下，而後瞠目結舌道：“這個整本？”

蘇喚唯點點頭。

“老師打個商量十遍行不？”想他黃良升大公子還從未抄過書本，這一抄就是百遍叫他如何能受得了，便打著商量道。

蘇喚唯一挑眉：“可是有些少？那就一千遍吧，免得你們記不住。”

“不不不，老師學生錯了，百遍就百遍...老師的話既已出口，幾匹馬也追不上的。”算了，他忍，就當是為了小弟。

想到這裏，黃良升暗暗瞥了蘇年悅一眼，只求小弟不要生他的氣才好。

若是一個人在這途就書院待個一年半載，他怕要瘋。

如此想著，現在憋屈一點也當忍了。

蘇喚唯一直盯著黃良升看，這會兒黃良升的眼神哪裏逃得過他的眼睛，心下升了不好的念頭，呵斥道：“你還待看什麽？還不快寫？”

“是。”幾個人連忙應是。

蘇年悅知道這一次無論如何自己是躲不了了，也乖乖地拉了康兒幾個人準備寫字。

“等會，黃良升，你回你房裏去抄。”蘇喚唯到底是蘇年悅的父親，還護著犢子，他家的寶貝閨女怎麽能和黃良升走得那麽近，於是便隨便找了個由頭將黃良升打發走。

“真的可以？”黃良升驚喜。

“莫要偷懶，老夫會命人盯著你的，務必抄完才可歇息。”

“哦......”

等到黃良升一臉憋屈地離開，蘇喚唯才回轉身看向蘇年悅：“你現在回家去，明日不用過來了。”

“爹，為什麽？”蘇年悅不解，她在家裏很是無趣，倒是覺得書院裏有意思多了。

“你也不看看你如今幾歲了，成天做個男子裝扮與男子混在一起成何體統，今日回家我便叫你娘好生教教你規矩。”蘇喚唯想到黃良升的眼神，口中卻是難以啟齒，只叫人回家去。

“爹爹才舍不得呢。”蘇年悅咧了咧嘴。

“你......”蘇喚唯氣結。

***

雖說前一天蘇喚唯已經明令禁止蘇年悅再來書院，可到了時間，蘇年悅還是我行我素地來了學堂。

蘇年悅以為抄了一夜的弟子規，今日的黃良升至少會蔫上一會兒，卻不想他看起來十分地神清氣爽，一見了蘇年悅便笑著迎上來。

“小弟，今日可是來上學了，昨日你還好吧！老師沒有再責罰你吧？”

“未曾。”蘇年悅禮貌的點了點頭：“大哥今日心情很好？”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黃良升摸了摸後腦勺，嘿嘿笑道：“昨日父親派了我的書童過來，以後再也不怕無聊了。”

“這樣啊！恭喜大哥了。”難怪看起來神清氣爽，想必是找他書童抄的弟子規吧？蘇年悅心裏如是想。

“同喜同喜。”黃良升嘿嘿笑道。

“對了，昨日聽了許多八卦，小弟可是想知道。”那書童便是黃良升的八卦消息來源，一來到此便與黃良升說了許多外面的消息，直把他樂得見牙不見眼。

“什麽八卦？”八卦康兒整天在耳邊絮絮叨叨的，是以蘇年悅對著晉陽朝八卦已是興致缺缺，無非就是什麽東家少頭牛，西家多只雞，或者哪家夫人出軌了之類的消息。

“對了，說起那人，你說不準還認識呢。你從前可是在晉陽城長大的，那戰國大公主你可識得？”

“嗯，自然是識得的，她怎麽了？”蘇年悅眼尾一擡，怎麽還說到蕭浮闕那裏去了？

“你見過嗎？我聽書童說她長得很是艷美絕倫，堪稱風華絕代，只叫人見了一眼便傾心相許。”黃良升閉上了眼睛，心裏已是幻想出那人風姿卓絕的模樣，滿臉沈醉其中。

須臾，又想到了聽來的消息，只嘆：惜哉惜哉。

“是嗎？”蘇年悅有些尷尬的笑，這她倒是沒覺得。

“是啊！就是兩日前，出大事了。”黃良升自己知道那消息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的。

“什麽大事？大哥你可別賣關子了。”蘇年悅笑笑。

“那大公主竟然被太醫癥斷出是男子之身。”說到這裏，黃良升還湊近了蘇年悅的耳邊，唯恐隔墻有耳。

不過這事兒，黃良升便只當個奇事聽過便罷，橫豎那公主無論是男是女，皆與他無關。

蘇年悅嘴邊的笑容卻一下子僵住了，抓住黃良升的衣領問道：“怎麽回事？”

“小弟你別著急，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聽人這樣說，怎麽，小弟也傾心那大公主嗎？”蘇年悅著急的模樣黃良升看著也嚇了一跳，只道莫非這小弟也是去傾慕於那大公主？

“哦，這樣嗎？上課了，我先回位子上了。”知道從黃良升的口中問不出什麽東西來，蘇年悅也不再多問了。

回到自己的書桌上，好像沒什麽事情似的拿起毛筆寫字。

只蘇年悅心裏卻是清楚，那撲通撲通幾欲跳出胸膛的心臟。

她已是沒了心思上學，手上毛筆混亂寫了一通。卻字字是那蕭浮闕。

什麽時候，就已長駐到心尖去了？

這樣坐了一會兒，蘇年悅終於是覺得心間煩亂，也不與任何人打招呼，拉了康兒的手就離開了。

也不理身後黃良升的長聲呼喚，飛也似的回到蘇鄉老宅，在門口恰好看到了整裝準備出發的馬車。

蘇年悅突然不知道怎麽言語，只知道她要去問個明白，而蘇鄉老宅，不會有人告訴她的。

所以只有一個地方，那就是青鎮。

蘇年悅直接就跳上了馬車，跟著前面還在等人的車夫吼了一句：“帶我去青鎮。”

那馬車本是給管事準備出門采購用的，知道蘇年悅的身份，哪裏敢開口拒絕。也不等管事的出來了，車夫一揚馬鞭，隨著‘駕——’的一聲呼嘯而去。

到了青鎮，蘇年悅便下了馬車，直接命車夫回去蘇鄉老宅。

而她自己，便領著康兒在青鎮漫無母的的閑晃悠。

蘇年悅很快就發現自己錯了，大公主的事情雖說是朝廷大事，最惹爭議，可這街上卻是無人敢提。

正是著急之際，蘇年悅腦中突然想起一家店鋪，那是這青鎮最大的繡坊：彩雲閣。

望遍整個青鎮，似乎只有那個地方能找到答案了。

“小姐，我們這是去哪兒啊？”康兒一路被蘇年悅拉著，就像一只無頭蒼蠅，此時見她停下，連忙問道。

“繡坊。”蘇年悅言簡意賅。

“去繡坊作甚？”

“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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