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靜靜躺了一會。

謝辰陽把行李箱打開，給她找出衣服，說：“你先洗澡，我媽應該快回來了。”

顧謹閉著眼睛，神態不願地起身：“行吧。”

沒一會，王語回來了，走到兩人房間，敲了敲門，聽到謝辰陽的聲音才推門進來。

“苗苗呢”

謝辰陽指了指浴室：“洗澡呢。”

裏面傳出嘩啦啦的水流聲。

王語瞥了眼欲言又止的兒子，“想跟我說什麽？還是想探聽些什麽？”

謝辰陽笑了，默默不語。

“苗苗這孩子挺好的，我沒什麽意見，你喜歡就成。不過，她家你去過了沒？父母怎麽樣？”王語臉上略有些擔憂。

“她爸媽挺好的，跟我爸也認識，媽你不用擔心。”

王語有一瞬間的怔然，怎麽中間還扯上謝建權了？

“你爸……”

謝辰陽一時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提起謝建權。

雖然王語從來沒有在自己面前談過他，但是每次他不經意提到“爸爸”這個字眼，王語眼裏都有一瞬間的黯淡。

所以他也從來不敢和王語探討關於謝建權的事。

正待開口說話，謝辰陽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唐沁。

王語看到了，也驚到了。

唐沁這個名字，那個活在謝建權心裏的女人，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謝辰陽看見王語的臉色，一下把手機按掉了，急急說：“媽，我們先出去。”

王語轉身走了，到廚房，想給自己倒杯水，手卻顫抖著拿不穩杯子。

剎那間，她腦海裏閃過了很多鏡頭，都是自己兒子在他們兩人中間其樂融融的畫面。

本該屬於自己的丈夫兒子都被她搶走了。

謝辰陽伸手接過杯子，給她倒好水。

“媽，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你別多想。”謝辰陽也知道，這樣的解釋太無力了。

他本來是想等顧謹走之後，再和她說唐沁的事，可是沒想到這關頭上唐沁碰巧打了電話過來。

通常兩人是不會聯系的，就算偶有聯系也是為了顧謹，想來剛剛是顧謹沒接電話，才打到了謝辰陽手機上。

王語喝了幾口水，冷靜了下來。“沒關系，你爸爸的家庭你融入進去也挺好的。”

既然自己不能給他完整的家庭，又何必阻止別人帶給他溫暖呢。

王語一時有些心酸，像是失去了什麽。

“媽，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需要再接受一個媽。你永遠是我媽，我永遠也只有你一個媽。”

王語擡起頭來看他，謝辰陽臉上有了些胡子青茬，眉眼長開後越來越有謝建權的影子，說話做事都有自己的一套了。

她的兒子不知不覺間長這麽大了。

謝辰陽繼續解釋：“媽，唐沁就是顧謹幹媽。”

王語拿著杯子的手一頓，剛剛升起來的溫情又被壓了下去。

開口氣息有些不穩：“所以以後我還要跟唐沁做親家？！把她的女兒當成兒媳？”

謝辰陽無聲點點頭，又解釋道：“媽，唐沁畢竟不是顧謹親媽……”

玻璃杯“啪”一聲掉落，發出刺耳的響聲，地上頓時一片狼藉，“辰陽，你這是拿著刀在我心上剜啊！”

王語捂著心口控訴，難道這輩子就要這樣糾纏不清了嗎？剛剛愈合的傷口又血淋淋被撕開。

唐沁不止把她的丈夫、兒子搶了，現在連兒媳婦也不放過！

那些過往日日夜夜都翻湧出來。

她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想要開始新生活，可是那個女人又這樣闖進她的生命中。

王語說完就走出廚房，謝辰陽看著自己母親的背影，頭疼起來。

是他低估了王語的反應，沒有料想到這件事給她帶來的傷害。

又看看自己臥室緊閉的房門，幸好她沒有聽到這些，不然兩個人……他是真不知道怎麽辦了。

就在謝辰陽收拾杯子碎片的時候，顧謹在房間也久久不能緩過來。

她剛剛洗好澡，見房間裏沒了人影，出門找人。聽到廚房有說話聲便走過去，可是還沒走近就聽到兩人的爭執，主題是她和幹媽。

顧謹一下慌張起來，沒想再偷聽。可剛轉身就聽到杯子碎裂的聲音，隨即而來是王語難過又抑制的聲音。

她疾步回了房間。

是啊，她怎麽沒想到這一點呢，怎麽沒想到謝辰陽媽媽不能接受她是因為她幹媽呢。

可是幹媽又有什麽錯？

王阿姨又有什麽錯？

她一下失了神，不知道該怎麽辦。

床上是剛晾曬過的被子，被她緊緊抓出了痕跡。

她害怕，害怕如果王阿姨最終不能接受她，那謝辰陽是不是要放棄她？

短短兩三分鐘裏，她想了很多結局，但哪一個結局都不是她能接受的。

在她還沒有想出辦法前，臥室門傳來動靜，她立馬躲進被子裏，裝睡。

謝辰陽走過來，給她掀開被子一角，低低問：“困了？”

顧謹“唔”了一聲，重新把被子拉回去。

“那你先睡。”

後來謝辰陽走了出去，不一會又回來，浴室響起聲音，最後人在她身邊躺下。

顧謹一動不敢動，可謝辰陽也沒有睡著，她感覺得到他翻身的聲響。

窗簾沒拉緊，虛渺又真實的月光洩了進來，顧謹盯著看了一會。

她想起出發雅市前姜文清欲言又止的表情，又想到剛剛自己手機裏的未接來電，其實她們都在擔心，也有可能早就料想到了王阿姨會不喜歡自己。

可她一門心思撲在謝辰陽身上，壓根沒考慮過上一代人的關系。

現在設身處地的想想，如果自己是王阿姨，能不能接受自己？

答案應該是不能吧。

可能還會看到自己就膈應，別說日日相處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的，第二天醒來時，身邊已經沒了人，小心翼翼走到客廳，也沒看見王阿姨的身影。

顧謹看了看手機，8點半，時間不早也不晚。

她回房收拾了自己的東西，打算先行離開。

她在這些事情上腦子不好使，她怕自己的存在會把事情弄得更僵。

臨出門前給謝辰陽發了消息，可剛扭開大門，就跟鍛煉回來的王語碰上。

王語臉上訕訕：“怎麽不多睡會？”又看到她提著行李，說道：“要走了？”

顧謹抱歉地笑笑：“嗯，阿姨我江市那邊的工作出了點事情，昨晚就打電話來催了，改了今早的飛機走。”

“噢噢，那好呀，快去吧別遲到了。”王語給她讓出路，“要不要把辰陽喊回來送你一程？”

“不用不用，我給他發消息了，下次有機會再來看您。”

“行的行的，那你路上小心。”

顧謹沒再看到謝辰陽，在小區裏張望了會，也不見人，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沒再多等，上了出租車去機場。

謝辰陽其實早就跑完步了，可是小區裏的大爺大媽可能是太久沒見他，硬是拉著說了一會話，等到脫身才看到顧謹發來的消息。

當即回了電話過去。

“怎麽這麽早走了？”

彼時顧謹已經在車上，“嗯，會議出了點問題，我要提前一點過去。”

“這麽突然？”

“昨晚那邊就告訴我了，可是我太累了就忘記和你說。王阿姨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

“那行吧，你到了給我打個電話。”

“好。”

顧謹掛完電話，心裏驀地一松。

在還沒整理好自己、雙方前，逃避是她唯一能想出來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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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提前去江氏也不是沒有理由的，展覽確實出了點事。只是有單總監在，她出不出現都無所謂。

到江市剛好中午，顧謹抵達下榻的酒店時已餓得不行。

打了電話給張蕊，問她吃飯沒，要不要一起。

前幾日正好宣傳部在招人，顧謹特地跟單總監提了一下，把沈茜和張蕊要了過來。

張蕊不必說，這樣的機會與她而言總是好過在千遇做管培生。但顧謹也不是只是和她關系好才把她要過來，而是看中了她在新媒體領域的敏感性和領導力。

很多做運營的人實質上都沒有張蕊那種經驗，理論說得頭頭是道，可一到戰場上就手足無措。

而沈茜呢，當初顧謹是打了兩個電話才把人挖過來的。

沈茜做餐飲確實埋沒了，以她的手腕能力保不準是下一個Shirley，可是她性格犟，太依著性子行事，不打磨打磨這輩子也上不去。

機會顧謹是給她了，她想不想抓住就看她自己。

兩個電話之後，沈茜主動打了電話過來。

現在是張蕊跟著宣傳部到了江市，沈茜沒來。

張蕊一接到顧謹的電話就下樓接她，“苗苗姐！不是說晚上才到嘛，怎麽中午就過來啦？”

“臨時改了計劃，你吃過沒，一起吃個飯？你順便和我說說，到底發生什麽事了？”顧謹說。

兩人便在酒店西餐廳坐下，張蕊娓娓道來：“沒多大事，昨天開展前才發現展臺電路不通，我們要展示的屏幕開不了。施工方不肯再進場，主辦方也不好溝通，說是場已經定下來來了，如果再給我們拉線，那好幾個展位都得翻一遍。讓我們自己想辦法解決。”

“後來怎麽解決了？”

“我們在江市又沒有熟人，施工方收了錢就不管事了，加錢也不願意幫忙，我見單總監因為這件不大不小的事急得團團轉了，這要是在北城，還不是分分鐘能解決的事，我看江市這邊的主辦方就是看見我們人生地不熟好欺負。”

“別說這些，現在呢？”顧謹打斷她。

“後來不知道從哪冒出來個人，幫我們說了幾句話，主辦方就安排人去解決了。”

“誰？”

張蕊仔細想了想，“好像叫什麽段邑，我站得遠，聽不太清。”

段邑？

他怎麽再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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