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九十七章 步虛聲斷青鸞去

關燈
梵軫是個細致的人,連霍砂向哪些人學過手藝都知道,自然也查過鐘晚晴和掬月教的其他人。東方荻生怕他們知道了謫仙的事,也想分一杯羹,瞞得鐵桶一般。因此梵軫等人並不知道謫仙的事,只當東方荻對付掬月教是為了《隱芝大洞經》。

經書他們是瞧不上的,但知道鐘晚晴頗有本事,當下一見,本事猶在意料之外,都不想和她動手。

梵軫劍指著霍砂,冷笑道:“姑娘,我好心勸你一句,他的事是本門內務,你一個外人何苦上趕著送死?速速離開,我們不為難你。”

晚晴拿出一條汗巾,撕成兩半,替霍砂包紮了最深的兩處傷,森然道:“我也好心勸你們一句,他是我阿兄,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們若要殺他,休怪我手下無情!”

霍砂一顆心好像被擱在蒸籠裏,熱得透不過氣,想用力抱住她纖弱的身子,揉進自己的身體裏,又想一把推開她,推得越遠越好。

孤落那一雙妙目看看晚晴,又看霍砂,嬌笑道:“十二,你這妹妹真夠仗義的!”

霍砂吸了口氣,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推了晚晴一把,冷冷道:“瘋婆子,誰是你阿兄,你別再纏著我了,滾遠點!”

換做平時聽了這話,晚晴必然大怒,一腳把他踹進東海都是輕的,此時胸腔裏卻翻不起一絲怒火,腳下生了根似的。

她心知兩人聯手也未必能贏,那又怎樣呢?

他是她從墮和羅撿回來的,這些年陪她四處奔波,搜羅消息,尋找經書,眾人覬覦的謫仙之力就在他身邊,他卻不曾動過半分歹念,一門心思待她好。這個人,這段緣分,都是晚晴心中的無價之寶,漫說梵宗,就算是天帝要毀了他,她也不答應。

霍砂見她低著頭,不肯走,話說得更難聽:“你怎麽還不走?不知廉恥的潑婦,我早就受夠你了,你別以為留在這裏我會多麽感激你,你就是死了,我也不會……”

“閉嘴!”晚晴擡頭截斷他的話,長劍一抖,高聲道:“我就不走,我倒要看看誰能奈我何!”

霍砂對上她堅韌的目光,心中激蕩,急忙別開臉,向著無人的山坳,深吸了口氣。

“好極,好極!”孤落那拍著手,笑靨如花,道:“真正是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十二,你心思單純,師姐一直擔心你被女人騙,如今見你有這麽一位貌若天仙,又重情重義的紅顏知己,師姐真替你高興。”

晚晴睞她一眼,轉而看向對面的紅衣男子,道:“你就是司命殿的大供奉多陵?”

多陵微微一楞,道:“姑娘認識我?”

霍砂也有些奇怪,多陵是個神秘人物,墮和羅認識他的人寥寥無幾,晚晴在墮和羅只待過半個月,怎麽會認識他?

晚晴高深莫測地一笑,道:“聽說你的禦火術很厲害,我來領教領教。”言畢,長劍遞出,刷刷兩劍連刺多陵胸口和小腹。

多陵在劍風籠罩下巋然不動,眼看劍尖就要沒入他胸口,嘭的一下烈焰翻騰,火花四濺,熱浪灼膚,他人不見了。

晚晴被火包圍,將劍舞成一團劍花,護住自己,眼風掃見多陵出現在霍砂身後,又向他刺去。銀白的劍光好像一個大雪球,滾來滾去,上躥下跳,與多陵一觸即分。劍氣森森,火光耀目,梵軫和孤落那都不敢靠近,只纏著霍砂。

霍砂壓力雖減,但靈力消耗甚巨,又受了傷,招架他們兩已有些勉強。孤落那繞到他身後,發掌拍向他背心,霍砂反手與她對了一掌,身子一晃,梵軫的劍便刺入了他小腹。

孤落那揮刀砍他脖頸,鐺的一聲,彎刀被一枚銅錢擊偏。霍砂側身躲開,猛力一拳擊在孤落那太陽穴上,又向梵軫狂刺數劍,小腹血如泉湧。

“你傷得太重,別再運功了!”晚晴飛身上前,攬住他的腰,與梵軫雙劍交鋒,舉起右腳踹在孤落那胸口上。

她這一腳用了十成力,孤落那倒退五丈才站穩,神色痛楚,一口血霧噴將出來。

晚晴抱著霍砂滴溜溜地一轉,躲過三個來勢洶洶的火球,背靠石壁,一發把劍舞得密不透風。

紅日沈入山下,殘陽收盡,煌煌烈火燒得巃縱崖如同白晝。

霍砂眼前發黑,雙腳好像踩在棉花上,他倚著晚晴喘息,她身上好香,一陣陣散入他的五臟六腑。視線忽然清晰,她汗如雨下的臉龐,在劍光火光中美得驚心動魄。

初見她時,也是生死關頭,窮途末路,她笑盈盈地伸出援手,虛弱的心神哪禁得起這樣的美的攻擊。

他被俘獲了,跟著她來到中土,越陷越深。雖然她不明白他的心意,但在這一刻,他並不覺得有什麽遺憾。

“別管我了,你快走罷。辛長風還等著你去救呢,他才是你親哥哥。”他說這話只是想勸她走,沒有別的意思,但話說出口,似乎有點酸,又不知如何解釋,胡亂道:“你不走,也救不了我,白白搭上一條性命,不劃算。”

晚晴凝神應敵,道:“倘若他們要殺的是我,你會走麽?”

當然不會,她知道,所以她也不會走。

一股熱流上湧,堵住了喉頭,霍砂吞咽了幾下,才道:“我才不管你呢,你再不走,就是天字第一號大傻瓜。不知道的,還當你為我殉情了呢,多肉麻啊。”

晚晴不說話,梵軫,孤落那和多陵的三股力量加諸劍上,她連說話的餘力都沒有了。

卻說聶小鸞聽了桑重的忽悠,往象鼻嶺尋寶,嶺上嶺下找遍了,一無所獲,便想著去最近的巃縱崖看看。

來到這裏,只見火光沖天,最亮處有兩男一女,青衣男子使劍,赭衣女子使刀,紅衣男子禦火,走馬燈似的轉來轉去,圍攻一團劍光,個個身法奇快,招式精妙,看得人眼花繚亂,顯然都是絕頂高手。

劍光裏裹著兩個人影,金鐵相擊之聲震耳,火焰飛千條紅虹,鬥得地動山搖,好不熱鬧。

聶小鸞悄悄靠近了細看,那劍光裏竟是霍砂和鐘晚晴,當下吃了一驚,躍身上前架住了青衣男子的劍,道:“霍教主,鐘姑娘,這是怎麽回事?”

霍砂已經意識模糊,聽不清周圍的聲音,其餘四人都一楞,晚晴道:“聶道長,你別管我們的事,快走!”

聶小鸞看出霍砂受了重傷,這三人是要置他和晚晴於死地,瞇起眼睛道:“你們是銅雀堂的人?”

青衣男子冷笑道:“我叫梵軫,是墮和羅的大宗師,他們都是墮和羅的人。”

聶小鸞哦了一聲,道:“你們是霍教主的仇家,貧道聶小鸞,是霍教主的朋友,你們若一定要為難他,貧道只好得罪了。”

“你就是清都派的聶小鸞?”梵軫挑起眉毛,眼中露出一絲興味,道:“中土的名門大派都是穿綢緞,吃粗糠,外面看著光鮮,裏子一塌糊塗。什麽掌門長老,島主洞主,都是浪得虛名。聶長老劍術卓絕,名聲顯赫,讓我看看你到底幾斤幾兩!”

劍光霍霍,兩人轉眼過了七八招,聶小鸞左手一甩,丟出一道黃符。符紙在半空中迸發出耀眼的白光,一只雪狻猊躍然而出,咆哮著撲向多陵。

陰寒之氣直逼後背,多陵閃身躲開,晚晴對面登時只剩下孤落那一人,唰的一劍從她刀下穿過,刺進了她的心窩。

拔出劍,孤落那倒在地上,一雙碧眼凸起,失了光彩。

晚晴喘了兩口粗氣,臉被汗水潤得慘白,這才得空擦了一把,看向激鬥中的聶小鸞,由衷道:“聶道長,多謝!”說罷,布下結界罩住霍砂,揮劍與雪狻猊夾攻多陵。

清都派的劍法本就以靈動多變出名,傳到聶小鸞手中更是變幻莫測。梵軫不像霍砂,已經參透劍法的真諦,應變無窮,故而能贏聶小鸞。他百餘招拆將下來,頗覺吃力,那邊多陵的禦火術被雪狻猊壓制,晚晴的劍幾次擦著他的要害,他騰不出手來幫梵軫。

聶小鸞決心要替清都派,替中土的劍術爭一口氣,愈戰愈勇,身形樣貌時而是裊娜的美貌女子,時而是挺拔的英俊男子,劍招也在陰柔與剛猛之間來回變換。

梵軫衣衫破裂,片片飛舞,護身寶甲被劃出一道道劍痕。

聶小鸞翹起唇角,道:“都是大宗師,你可比霍教主差遠啦!”

這話戳中梵軫痛處,他漲紅了臉,兩眼冒火,出劍越發淩厲。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從暗處冒出來,無聲無息地飄至聶小鸞身後,雙掌齊發。

聶小鸞猝不及防,剎那間背上劇痛,胸口氣血翻湧,說不出的難受。他反手打出一道金光,黑影避開了。

聶小鸞餘光一瞥,是個七尺多高的黑衣蒙面人,冷笑道:“閣下這般宵小行徑,想必是銅雀堂的人了。”

蒙面人不作聲,拿出一雙判官筆攻了過來。聶小鸞以一敵二,劍氣若驚濤澎湃,狂瀾萬丈,拍散了蒙面人的神魂,震碎了梵軫的護身寶甲。

梵軫赤著上身,長發披面,口中鮮血直流,倒在了地上。

聶小鸞定了定神,回身看去,雪狻猊被大火吞沒,晚晴提著劍,胸口劇烈起伏,一條右臂血肉模糊,腳下是多陵殘缺不全的屍體。

“鐘姑娘,你怎麽樣?”聶小鸞向她走過去,沒走兩步,便覺得天旋地轉,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血。

晚晴急忙過來扶住他,道:“聶道長,你傷得不輕,我送你回去罷。”

聶小鸞用袖口抹了抹嘴,微一調息,擺手道:“不礙事的,我看看霍兄的傷勢。”走進結界,蹲下身,伸手搭霍砂的脈。

晚晴已給霍砂服下丹藥,這時藥力生效,霍砂微微睜開眼,看清眼前的人,十分詫異,聲音嘶啞道:“聶道長?你怎麽在這裏?”

聶小鸞笑道:“我本來是來尋寶的,不想遇上了你們。你傷得這麽重,須高手替你療傷,鐘姑娘這個樣子是不能了。我知道你們掬月教人少,若是信得過,隨我回清都山療傷罷。”

霍砂滿心感動,但不願麻煩他,正要拒絕,眼色一變,看向他身後的人影,道:“小心!”

聶小鸞轉過身,竟是梵軫站了起來,風聲颼然,炫目的劍光流轉。聶小鸞一眼便看出是金蠶吐絲,嘆息一聲,揮劍迎了上去。

桑重和阿繡從東海回到秋水峰,看見桌上辛舞雩的信,已是一更天了。

他們火速趕到巃縱崖,就見兩團劍光碰撞,比金烏更燦爛,一時失明,只聽呼號的狂風中一聲巨響,穿雲裂石。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