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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情愛本是謎難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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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掬月教,阿繡越想越不是滋味,雖然自己也曾這般對他,但自己是有苦衷的,他不知道也就罷了,既已知道這苦衷,還不能體諒麽?

況且自己是姑娘家,他本該讓著些,如此錙銖必較,算什麽男人!

阿繡抱膝坐在石階上,遠處的山巒都浸在淚水裏,變成一片模糊的黛綠。

霍砂經過,聽見抽泣聲,走過來看了看她,道:“你怎麽了?”

阿繡道:“你若很喜歡一個女孩子,與她共度春宵後,會不辭而別麽?”

霍砂從未喜歡過別的女孩子,也不曾與女孩子共度春宵,他想那場夢倘若是真的,我這輩子都不會離開她了。

其實即便只是一場夢,醒來後,他也覺得和她之間的關系有些不同了。當然,只是他覺得。

垂眸看著草葉上的兩只金龜子,霍砂搖了搖頭,回答阿繡的問題:“喜歡一個人,自然想時常看見她,怎麽舍得不辭而別?更何況雙修後,便是有十萬火急的事,也不能不辭而別。”

阿繡聽了這話,更傷心了,喃喃道:“連你都知道的道理,他為何不知道?抑或他根本不喜歡我,是我自作多情了。”說著淚如雨下。

連你都知道,這是什麽話?霍砂眉頭一擰,見她哭得可憐,便沒計較,道:“怎麽?你又被桑重甩了?”

這個又字深深戳中了阿繡的痛處,她惱羞成怒,揚起淚漣漣的臉,沖他吼道:“你才又被甩了呢!”

霍砂輕笑一聲,道:“誰敢甩我?向來只有我甩別人。”

被憤怒和悲傷沖昏頭腦的阿繡變得十分刻薄,道:“你莫忘了,月使只是一個身外身,將來小姐把她收回去,我看你怎麽辦?”

霍砂沈下臉,目光投向摘星閣,默不作聲。

這個問題,他早就想過,答案如白紙黑字般清晰。

他會不惜一切代價,阻止辛舞雩這麽做。

鐘晚晴只有一個,誰都不能取代,即便是與她外表相同,記憶相同的辛舞雩,也不能夠。

說曹操,曹操到。鐘晚晴一手提著酒葫蘆,一手拿著條叉在鐵叉上的烤魚,面帶春色,搖搖晃晃走了過來。

魚烤得外焦裏嫩,香氣四溢。

她見阿繡坐在地上哭哭啼啼,霍砂站在一旁,便瞪起眼睛,用烤魚指著他道:“姓霍的,你是不是欺負阿繡了?”

霍砂看著她,烏眸閃了閃,耳根便泛起熱,退開兩步,道:“我沒事欺負她做什麽?她是被桑重甩了,傷心哭呢!”

“你閉嘴!”阿繡又尖又高的聲音像把剪刀,恨不能剪斷他的舌頭。

鐘晚晴偏頭看著阿繡,目露同情之色,在她身邊坐下,把烤魚遞到她嘴邊,道:“好了,莫哭了,嘗嘗這魚,香極了!”

阿繡咬了一口,確實酥脆鮮嫩,十分美味,便問道:“哪兒買的?”

鐘晚晴道:“回來的路上看見有人在河邊烤魚,我聞著香,便讓他賣兩條給我。他不肯收錢,執意要送給我,還說能請我吃魚,是他的福分。”

阿繡翻了個白眼,道:“那一定是個男人。”

鐘晚晴笑道:“是個談吐不俗的大叔,頗有名仕之風呢。”

霍砂皺眉道:“什麽名仕,分明就是個色鬼。你怎麽能吃陌生人的東西?萬一有毒,如何是好?”

鐘晚晴飲了口酒,神情散漫,像只慵懶的貓兒踞在暖陽下,道:“來世間一遭不容易,有好酒便飲,有佳肴便吃,有中意的美人便愛,想那麽多作甚?就算不小心被毒死了,那也是命,我認啦。”

霍砂道:“你死了,令兄怎麽辦?”

鐘晚晴向摘星閣瞟了一眼,似笑非笑道:“不是還有她麽?”

霍砂嘴唇微動,欲言又止。

阿繡化悲憤為食欲,已經將魚吃了大半條。鐘晚晴轉頭問她和桑重是怎麽回事。

阿繡拿過她手裏的酒葫蘆,灌了一大口,將桑重吃幹抹凈,蓄意報覆,下了床便跑路的惡劣行徑說了一遍。

鐘晚晴隱隱有些頭疼,扶額道:“我剛打聽到空林寺方丈室內的書架上有一卷《隱芝大洞經》,空林寺高手如雲,不能擅闖,正想讓他幫咱們出個主意,他就跑了。這小道士,滑得像條泥鰍,忒不讓人省心!”

阿繡哽咽道:“你說他心裏究竟有我沒有?”

人心隔肚皮,有誰沒有誰,任是再厲害的法眼也看不透。或許正是因為看不透,情愛才如此迷人。

鐘晚晴安慰阿繡道:“自然是有的,你這般花容月貌,溫柔多情的小妖精,哪個男人不喜歡?他就是想吊著你的胃口,讓你患得患失。”

阿繡沾著淚水的烏睫扇了扇,道:“真的麽?”

鐘晚晴點了點頭,滿臉篤定,仿佛自己就是桑重。

霍砂暗自好笑,女人總以為了解男人的曲折心思,其實男人根本沒那麽多心思。比如桑重,也許只是覺得報覆阿繡很有趣,這會兒正在某處偷著樂呢。

目光與鐘晚晴的相觸,他神色一斂,看她兩片朱唇發號施令:“限你五日內找到桑重,不管用什麽法子,務必讓他幫咱們拿到空林寺的那卷經書。占了便宜便想跑?沒門兒!”

阿繡道:“順便揍他一頓,下手時留點神,勿要落下殘疾。”

該死的道士,給他吃點苦頭,也未嘗不是好事。

心疼男人,便是對自己殘忍。阿繡冷冷地一笑,將魚骨上最後一點肉啃食幹凈,擦了擦嘴,跟鐘晚晴玩去了。

桑重並不難找,因為他無意隱瞞行蹤,且他是個很容易出名的人。

霍砂只用了三日功夫,便在湖州街頭找到了他。

湖州在江南,雖然十一月裏,遇上難得的好天,並不太冷。桑重頭戴逍遙巾,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青布夾襖,坐在椅上給人算命。旁邊賣針線的婦人是個半老徐娘,風韻猶存,不住地向他遞送秋波。

霍砂笑著變成一個大腹便便,臉龐油膩的中年男子,走過去問道:“道長,測字多少錢?”

桑重看他兩眼,道:“三百文錢一個字,不準不要錢。”

霍砂坐下,援筆在紙上寫了個淵字。

桑重道:“鯢桓之審為淵,止水之審為淵,流水之審為淵。閣下出生之地並非中土,定是遠渡重洋而來。”

霍砂神色微凝,點頭道:“不錯,接著說。”

桑重道:“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閣下早年孤苦,遇到一位貴人,這位貴人名字裏應有個宗字。閣下獲他提攜,一飛沖天,但水盈則溢,閣下麻煩纏身,不得不遠走他鄉,也是因為這位貴人。”

霍砂聽得怔住,瞬也不瞬地看著他,目中流露出一絲欽佩之色,拱手道:“久聞道長神機妙算,果真名不虛傳。”

桑重微微一笑,悠然道:“霍教主,別來無恙。”

霍砂道:“道長不妨再算一算,我為何來找你?”

桑重道:“霍教主受兩個女人之托,一個讓你押著我去找經書,一個讓你揍我一頓。我這卦可有差?”

霍砂哈哈大笑,道:“一絲不差,但我不想揍你了,我們去吃兩杯罷。這裏哪兒有好酒?”

桑重道:“前面有個酒樓,烏程酒甚佳,就去那裏罷。”

兩人聯袂來到酒樓,坐下吃了幾杯,霍砂問道:“桑道長,你為何撇下阿繡,獨自來此?”

桑重擎著酒杯,笑道:“一想她算計落空,氣急敗壞的樣子,我便覺得很有趣。”

果然如此,霍砂笑道:“說實話,你究竟愛不愛她?你放心,不愛我也不會揍你,這種事強求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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