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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話不投機半句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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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波閣內燈火熒煌,眾人臉色凝重,各自想著心事,只聽見更漏聲殘,連獸爐吐出的煙霧都顯得不甚輕靈。

身為蓬萊島主,蘇荃在修仙界一向很有名望,這次在自己的地盤上,當著這麽多賓朋的面,且都是修仙界的名流,被人盜走寶物,全身而退,可謂顏面盡失。

沈默半晌,他看向旁邊垂眸撥弄茶碗蓋的東方荻,開口道:“東方城主,依你看,這夥盜賊是什麽來歷?”

東方荻道:“蘇島主,你可聽說過掬月教?”

“掬月教?”蘇荃神情有點茫然,道:“恕我孤陋寡聞,不曾聽說過。”

東方荻道:“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有這麽個門派,他們人雖不多,個個都是高手,今晚你也見到了。”

蘇荃道:“他們都蒙著臉,城主如何肯定是他們?”

東方荻道:“掬月教一直在打聽《隱芝大洞經》的下落,教主霍砂是個絕頂高手,他妹妹鐘晚晴性情乖張,身手亦不俗,是否很像那夥盜賊?當然,我也只是猜測,打《隱芝大洞經》主意的人不少,是別人亦未可知。”

蘇荃沈吟片刻,道:“那妖女手中的魔笛,城主可曾見過?”

東方荻搖了搖頭,蘇荃捋著胡須,道:“我瞧著倒像是澹雲閣的東西。”

結陣的蒲長老等人皆是一流高手,一支曲子,便能惑亂他們的心智,讓他們嚎啕大哭,不能自已,這樣厲害又古怪的法寶,當今世上,除了澹雲閣,眾人想不到別的出處。

蘇荃已經毫無過壽的心情,勉強應酬半日,下午便來到澹雲閣。

總管寇夷笑臉相迎,請他到廳上坐下,道:“蘇島主稍等片刻,閣主正在煉制兵器,小人已派人去傳話,想必很快便過來了。”

蘇荃知道這話等於放屁,溫行雲指不定在哪兒歇著呢,嘴上也不好說什麽,點點頭,端起茶盞吃茶。

茶是上好的鳳團仙茶,異香撲鼻,奉茶的侍女膚白貌美,身段婀娜。

庭院中鶯聲燕語,花香襲人,坐在這裏,本該是種享受,但若非事關緊要,蘇荃實在不願踏足澹雲閣,因為溫行雲是他最討厭的一類人。

等了大半個時辰,蘇荃吃了兩盞茶,心裏直冒火,正要讓寇夷去催,就見溫行雲姍姍而來,作揖道:“蘇島主,真是對不住,我在煉器爐旁待了幾日,一身的煙火氣,恐怕熏壞了你,更衣梳洗,讓你久等了。”

他蒼白消瘦的臉上帶著倦容,一雙烏黑的眼睛仿佛在看你,又好像看的不是你,笑起來,眼中沒有笑意,便顯得敷衍。

當然,他是個瞎子,不好計較這麽多。

蘇荃按下火氣,笑道:“是老夫來得突然,打擾溫閣主了。”

“哪裏,哪裏。蘇島主金身玉體,光臨賤地,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分賓主坐定,溫行雲笑著又道:“今兒個是蘇島主的好日子,您不在蓬萊過壽,怎麽來我這裏了呢?”

蘇荃道:“溫閣主有所不知,昨晚一夥盜賊混入敝島,盜走了一件至關重要的寶物,其中一名盜賊手中有一支碧玉笛,能惑亂人的心智,十分厲害。老夫尋思著,這碧玉笛也許是溫閣主的傑作,便來問一問。”

溫行雲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垂眸抿了口茶,他悠然道:“那支碧玉笛叫作悲歡笛,的確出自我手。日前遇到一位姑娘,甚是投緣,便送給了她。”

蘇荃緊盯著他,道:“敢問閣主,那姑娘高姓大名?是何來歷?”

溫行雲笑了笑,略帶歉意,道:“我只知道她很美,很有趣,其餘一概不知。”

這怎麽可能?蘇荃心裏的火氣又躥了起來,拿話刺他道:“如此生疏,便以厚禮相贈,閣主果真慷慨!”

溫行雲緩聲道:“非也非也,有時候我也很吝嗇,相識多年的朋友問我借錢,我都舍不得。正所謂白頭如新,傾蓋如故,緣分就是這樣奇妙。”

什麽緣分不緣分,蘇荃沒興趣跟他討論這個,不耐煩道:“溫閣主,那位姑娘是擅闖敝島禁地,盜走寶物的賊,你若知道什麽,還請勿要隱瞞!”

溫行雲嘆了口氣,一口很無奈的氣,仿佛風雅的琴師面對著一頭暴躁的牛,道:“蘇島主,我確實一概不知。且悲歡笛也不能證明盜走貴島寶物的賊就是我認識的那位姑娘,您說對不對?”

蘇荃道:“不錯,但那位姑娘很有嫌疑,既然溫閣主一概不知,也罷,老夫只有一個要求。”

“請講。”

“老夫派人捉拿那位姑娘時,溫閣主勿要插手。”

溫行雲笑了,道:“蘇島主,若你心儀的女子偷了我的東西,我要捉拿她,讓你勿要插手,你會答應麽?”

蘇荃凜然道:“老夫心儀的女子,決不會是雞鳴狗盜之輩。”

溫行雲點點頭,嘆息著,冷不丁地開口道:“送客。”

蘇荃詫異地瞪著他,道:“溫閣主,你這是何意?”

溫行雲表情淡漠,站起身一拂袖,擡腳便往外走,道:“話不投機半句多,就是這個意思。”

蘇荃氣得發昏,滿腔怒火沖著他的背影噴射,喝道:“溫行雲,你如此猖狂,不會有好結果的!”

聲音打雷似的,落在幽靜的庭院裏,廊下掛著許多鳥籠,籠中的鳥兒驚得振翅亂撲騰。兩三個紅裳翠袖的美人正在給鳥兒添水餵食,見溫行雲走過來,一個美人用玉搔頭逗弄籠中的畫眉。

畫眉叫得動聽,溫行雲駐足,以手輕叩鳥籠,道:“說幾句真話便猖狂了,什麽世道。”

次日一早,聶小鸞興沖沖地來到秋水峰,進屋見桑重在蒲團上打坐,大驚小怪道:“師弟,你這次沒去蓬萊,實在可惜!”

桑重睜開眼,看了看他,眉頭微挑,道:“出什麽事了?”

聶小鸞掇了條小杌子在他身邊坐下,繪聲繪色地講起疑似是掬月教的一夥盜賊大鬧蓬萊,盜走寶物的經過。

桑重聽到關鍵處,眼中露出驚詫之色,仿佛自己並未去過蓬萊,更不曾參與這場盜竊。

“那戴面具的劍客竟與東方城主打了個平手,端的是厲害,十有八九便是掬月教的教主霍砂。日後有機會,我一定要和他切磋切磋!”

聶小鸞一邊說,一邊比劃,說得吐沫星子橫飛,自家蕩氣回腸。

桑重有種將眾人蒙在鼓裏的優越感,且很強烈,連連搖頭道:“兩位絕頂高手一戰,我竟錯過了,可惜,可惜!”

聶小鸞道:“我再三勸你跟我去,你偏不肯!”吃了兩口茶,低聲又道:“你說蘇島主和鐘姑娘的阿姊,會不會真有一腿?”

桑重微笑道:“師兄,莫信謠,莫傳謠。”

聶小鸞嘿嘿一笑,又道:“此事雖不能當真,但有一件事千真萬確。”

桑重道:“什麽事?”

聶小鸞道:“鐘姑娘和澹雲閣的溫閣主關系匪淺,溫閣主親口承認她手中的悲歡笛系他所贈。蘇島主問他鐘姑娘的來歷,他不肯說,把蘇島主氣得夠嗆,昨日從澹雲閣回來,說溫閣主心術不正,送悲歡笛給妖女,分明是助紂為虐。這樣的人,必成大患。”

還有更難聽的話,聶小鸞沒有說,桑重也想得到,冷笑道:“我看這世上只要是有點本事,不順著他的人都是禍患。”

嘮了會兒嗑,聶小鸞道:“掌門師兄讓我提醒你,莫忘了下個月的長清醮。”

原來每隔五十載,清都派便會在十一月十五這日設壇祭神,廣邀其他門派的長老來論法,稱之為長清醮。

其他門派也有這樣的法會,只是稱呼上有所區別。在自家的地盤上論法,輸了未免太難看,黃伯宗等人都不及桑重能言善辯,遂每次交給他去對付。

桑重從未丟過他們的臉。

阿繡正愁捉不住桑重,長清醮這樣的良機,她豈能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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