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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紙人金棺迎桑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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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小鸞和兩名外門弟子守在觀音祠外,桑重進去已有一會兒,聶小鸞凝神聽著動靜,忽覺身後射來一縷寒意,轉頭看去,數十丈外的樹梢上立著一個夜叉,青面獠牙,身形瘦削,穿著石青色窄袖長衫。

他雙臂環胸,遙望著聶小鸞,忽然身形一動,劍光匹練般襲來。

聶小鸞揮劍招架,轉眼鬥了十幾個回合,看清對方並不是真夜叉,只是戴了一個夜叉面具,冷笑道:“閣下不敢露出真容,莫非是故人?”

夜叉不作聲,連揮三劍,劍氣滔滔不絕如江水奔騰,與聶小鸞的劍氣相撞,動靜甚大,卻不見桑重出來。聶小鸞擔心他被困住了,劍勢愈發淩厲,夜叉忽然翻身後掠,化風而去。

聶小鸞沒有追,急忙奔入觀音祠,善財童子倒在地上,臉上蓋著一方沾血的緞帕。

桑重不知所蹤,觀音和龍女也不見了。

“如此說來,五師弟是被那個叫鐘晚晴的女賊擄走了?”

清都山德濟堂內,掌門黃伯宗頭戴芙蓉冠,身著淡黃袍,貌若三十許人,坐在一把交椅上,皺著眉頭道。

聶小鸞道:“師兄,也不能這麽說,天璇鐘失竊一事疑點頗多,有人冒充鐘晚晴也未可知。”

黃伯宗點了點頭,道:“不管是誰偷走了天璇鐘,先把五師弟找回來再說罷。”

辰牌時分,小販們進了城,街上叫賣聲聲,小面館裏也熱鬧起來。桑重還坐在原來的位置,姿勢都沒變。桌上的面和菜都涼透了,他也冷靜了許多。

這件事太奇怪了,阿繡若真是霍砂的小妾,便是鐘晚晴的嫂子,鐘晚晴怎麽會幫她接近自己?這不是給霍砂戴綠帽麽?

且修為越高的修士,越不容易有子嗣,這似乎是天道對修仙界的制衡。桑重的修為雖然不算很高,但一夜風流便讓阿繡懷孕,還是有點難以置信。

總而言之,這封信越看越像另一個騙局的開始。

桑重將信箋翻過來,一抹嫣紅的胭脂唇印躍然入目,惹人遐思。手指欲碰又止,置於鼻下聞了聞,是他給她做的胭脂。

桑重微微笑了,小禍害,花樣忒多。

如果這真是個騙局,桑重倒有些佩服了,因為縱然可疑,他還是忍不住想,萬一她真有了身孕,萬一她真是霍砂的小妾,正望穿秋水,等著自己去解救,自己怎能不去?不去,還是男人麽?

桑重當然是男人,雖然狡猾,有點渾,但他不喜歡連累別人,尤其是女人。

可是怎麽去呢?

桑重拿起桌上鐘晚晴留下的石頭,用六合天局推算,眼前出現一片墳地,荒冢累累,野草蔓蔓,淹沒在草叢間的墓碑東倒西歪,地上有很多和他手中一樣的石頭。

這是哪裏?桑重催動法力,畫面更加清晰,他看見遠處有一座寶塔,金頂映著西落的日色,大放光芒。

遇上好天,傍晚站在京師西郊的墳地,眺望遠處的慈恩塔,便是這番光景。

桑重去過京師,認出這是慈恩塔,也許通往掬月教的途徑就在這片墳地裏?

他寫信給黃伯宗,報了平安,隨後來到京師,在西郊墳地轉了幾圈,一個活人都沒有,鬼也沒看見,也沒發現傳送陣之類的東西。

但鐘晚晴留下石頭,指引他來這裏,一定有其用意。

桑重決定等到晚上看看,畢竟怪事總是在晚上發生。眼下才過午時,離天黑還有兩三個時辰,他便尋了個隱蔽的角落,在地上放了個蒲團打坐。

日落月升,夜色漸濃,一名頭戴方巾,身穿藍布長衫的年輕男子提著燈,匆匆走來。

桑重見他陰氣纏身,印堂發黑,不像個正常人,心想:莫非是來接引我的?卻沒有現身。

藍衫男子徑直走到一座墳塋前,柔聲道:“娘子,小生來了。”

墳塋裂開,藍衫男子跳進去,墳塋又合攏如初,女子的媚笑聲,纏綿的喘息聲從裏面傳出來。

原來是和女鬼約好了,來此尋歡作樂的。

陰陽有別,人鬼殊途,這麽做無異於尋死。桑重嘆了口氣,並不想阻攔,男歡女愛就像天要下雨,攔也攔不住。過去他便明白這個道理,如今因為阿繡破了戒,體會更深刻。

更鼓三下,夜風吹來一陣縹緲的細樂聲和歌聲,似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

桑重凝神細聽,唱的是:天地開張,吾師來發喪,香花寶蓋前後擁,擋我喪者喪下亡。各位諸親齊用力,一肩擡到臥龍崗,一打金棺二打材,三打福祿進門來,四打亡人歸仙界,逍遙撒手上天臺。

唱到諸親齊用力,便有一支出殯隊伍出現在路上,打頭的是兩個提著燈籠的白衣人,後面跟著一個撒紙錢的白衣人,四個擡棺材的紅衣人,那棺材不知是什麽做的,金光閃閃。還有四個白衣人拿著鑼鼓嗩吶,吹吹打打走過來。

他們的臉都很白,鬢邊簪著紅花,戴著高高的帽子,看似走得不快,但只要移開目光,片刻後再看,便已穿過十幾座墳塋了。

紙錢隨風飛舞,飄雪似的,掛在枝頭,落在地上,張張分明,沒有重疊的。

這情形著實詭異,桑重看見墳塋裏的鬼都探出頭來,好奇地望著這支出殯隊伍,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這是誰家半夜三更出殯啊?”

“不知道呢!”

“聽說半夜出殯,都是橫死的人,但沒聽說過穿紅出殯的,還有這棺材,也恁般古怪!”

“莫急莫急,等人家入土,大家都是鄰裏,好好問問。”

出殯隊伍在距離桑重還有三丈遠時停住了,棺材落地,他們卻不動土,似乎在等什麽。有個提燈的白衣人環顧四周,腦袋竟在脖子上轉了一圈。

桑重發現他們都沒有呼吸,不是活物,也不是鬼,應該是紙人。

他咳了一聲,走出來道:“你們來此作甚?”

紅衣人,白衣人和墳地裏的鬼齊刷刷朝他看過來,撒紙錢的白衣人笑著作揖道:“見過桑長老,我等是奉月使之命來接您的。”

桑重道:“月使?莫不是鐘姑娘?”

“正是。”白衣人慘白的臉上洋溢著熱情的笑,一只手推開棺材蓋,道:“敝教離此路途遙遠,還請長老到棺材裏休息少時。”

眾鬼聞言,甚是驚訝,交頭接耳道:“原來不是埋人的,是接人的!”

“哪有用棺材接人的,多晦氣呀!”

桑重走到棺材旁,伸手摸了摸,竟是純金打造的,裏面鋪滿了五顏六色的鮮花,香氣撲鼻,還放著一個繡花錦枕。外壁刻有阻斷神識的符文,他若躺進去,蓋上蓋,便無法用神識探測外界。

鐘晚晴如此安排,是不想讓桑重知道掬月教的方位,桑重心裏明白,雖有顧慮,也別無選擇,便躺了進去。

這棺材似乎為他量身定做,沒有多少活動的空間,遇襲也無法躲避。

白衣人低頭看著桑重,表情真誠,道:“桑長老,莫怕,我們月使向來慈悲為懷,天上人間都找不出比她更美麗,更善良的女子,她絕不會害你的。”

紙人的言行舉止都受主人控制,這話其實就是鐘晚晴在自誇。

被她重傷過的桑重當然不能茍同,心想天上人間都找不出比她更自戀的女子還差不多,點頭道:“鐘姑娘的好意,貧道明白,快走罷。”

千斤重的棺材蓋,白衣人還是一只手,毫不費力地便蓋上了,道了聲起,揚手撒了把紙錢,吹吹打打唱著歌,這支詭異的隊伍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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