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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騎虎難下共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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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張足夠讓女人心動的臉,落在阿繡眼裏,卻比惡鬼還猙獰。

她明知此人不可能是他,只不過碰巧長得像,依然克制不住骨子裏的恐懼,煞白了面孔,冰涼了手足。

痛苦的記憶覆活,地上的紅氍毹變成血泊,那傷痕累累的女子變成熟悉的模樣。

阿繡仿佛回到那個酷寒的午後,只身躲在殿門外,透過門縫,看著血泊中的鐘妃,牙齒打顫,渾身哆嗦,喃喃道:“娘娘,娘娘……”

再度看向男人的臉,滔滔恨意湧上心頭,侵吞理智,阿繡一時分不清他是誰,也忘記了自己假扮秦半山的事,徑直走到隔壁,擡腳踹在門上。

她這一腳用足了力氣,那門原本沒有拴上,砰的一聲巨響,被她踹開。屋裏的男女正在春凳上做那事,都嚇了一跳,扭頭愕然地看著她。

男子喝道:“哪來的花子,如何擅闖別人的房屋!”

阿繡不作聲,冷冷地直視他,一個箭步上前,舉起匕首向他的咽喉刺去。男子大驚之下,急忙躲避,倒是個練家子,動作敏捷,只被劃破了脖頸上的皮。

妓女尖叫著跑開,嚷嚷著殺人了,殺人了。阿繡還欲再刺,手腕被人攥住,她回頭看見了桑重。

桑重聽秦半山說丁氏的死,是竇老爺三心二意所致,便疑心秦半山是女子假扮。一般的女扮男裝騙不過他的眼睛,除非這女子不是凡人,施法借了男子的肉身。

故而他讓秦半山來鐘秀閣,並不是為了捉妖,而是想試探秦半山究竟是不是女子假扮。

秦半山出了門,桑重便在房中用圓光術觀察他的一舉一動,見他進了鐘秀閣,對那些穿紅著綠,艷妝濃抹的鶯鶯燕燕看也不多看一眼,試想一個少年光棍,就算品行端正,也不該是這個光景,桑重心裏便有數了。

後來見秦半山偷窺隔壁的嫖客鞭撻妓女,神情驚恐,桑重想她一個女孩子,害怕這種事也很自然,卻沒想到她要殺那嫖客,急忙趕過來阻止。

此時攥著秦半山的手腕,桑重認真打量著她,心想她究竟是誰,接近我是有意還是無意呢?

阿繡對上他審視的目光,陡然清醒,手一松,匕首掉在地上,她的淚珠兒也跟著掉了下來。

即便披著一副面黃肌瘦的男子皮囊,她哭起來依然有種楚楚動人的風韻。桑重忽然心生好奇,她的真面目是什麽樣呢?他又不想太快知道,解謎的過程往往比謎底更有趣。

“秦公子,你怎麽了?”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阿繡淚眼迷茫,想了想,恍然大悟道:“適才我在隔壁房中,一陣冷風吹來,我便昏昏沈沈,好似睡著的光景。定是妖孽上了我的身,要殺這位公子!”

哪有什麽妖孽,這話本是桑重編來騙她的,此時倒被她拿來騙自己,心中好笑,面上不動聲色,撿起地上的錯金匕首,道:“秦公子,這匕首是名家制作的寶貝,你從何處得來?”

他沒看錯,這把匕首削金斷玉,是鐘晚晴從仙樂門的寶庫裏偷出來的。仙樂門是個小門派,收藏的寶貝倒不少,鐘晚晴那日滿載而歸,甚是歡喜,見阿繡喜歡這把匕首,便送給了她。

萬幸這把匕首上沒有什麽特殊的標記,不然便要露餡了。

阿繡搖頭道:“這不是我的東西,我從未見過。”

差點被殺的嫖客捂著脖子上的傷,驚魂甫定,怒上心頭,道:“胡說八道,分明是你這潑皮要殺本官,休得抵賴,乖乖隨本官去衙門吃板子罷!”

這嫖客居然是個官,阿繡見事態有些嚴重,便往桑重身後躲,道:“這位大人,我與你素不相識,好端端的為何要殺你?”又委屈地看向桑重,道:“桑道長,我說的句句屬實,你救我則個!若不是你讓我來貼符降妖,我也不會惹上這場官司。”

好麽,分明是她自家闖下的禍,竟怪到他頭上來了,真是個蠻不講理的女子。

桑重抿了抿唇,道:“肖大人,三個月前你在郊外打獵,射殺了一只牝狐,可有此事?”

肖運官一楞,細細打量著桑重,收起幾分怒容,帶著一絲敬畏道:“不錯,是有此事。”

桑重道:“那牝狐修煉百年,已成氣候,被你射殺,陰魂不散,一直跟著你。你是武官,殺氣重,它輕易不能得手,只有等你來了這種地方,才好下手。否則秦公子一介書生,與你無冤無仇,怎麽會做出這等事呢?”

這番話有理有據,別說肖運官,就是阿繡都有些懷疑自己的確是被牝狐的陰魂附身了。

肖運官穿上衣服,恭恭敬敬作了一揖,道:“道長果真是高人,還未請教仙鄉上姓?”

桑重道:“清都山,桑重。”

這輕飄飄的五個字渾似一道驚雷,劈得肖運官目瞪口呆,半晌才回過神,連聲道:“原來是清都派的五長老,失敬,失敬!”又是讓座,又是看茶。

桑重道:“大人不必忙,貧道和秦公子還有事,告辭了。”

肖運官再三挽留不住,憂心道:“那牝狐的陰魂現在何處?還會來找下官報仇麽?”

桑重拍了拍衣袖,煞有其事道:“貧道已將它收服,不會再出來了,大人放心罷。”

肖運官拜謝道:“今日若不是道長出手,下官幾乎命喪於此,荷蒙大恩,犬馬難報。”送出大門,看著他們走遠了才進去。

鬧了這一回,天色已擦黑了,街道兩旁的酒樓商鋪燈光繚繞,阿繡走在桑重身邊,落後半步,擡頭看他。

若不是他及時趕到,她手上已然添了一條人命,想必自她出門,他便暗中觀察,才會來得這樣及時。秦半山是個凡人,他不放心也是自然,但被牝狐陰魂附身的說辭,他當真相信麽?

阿繡心中有些不安,桑重眼角瞟了瞟她,道:“你方才見了我,怎麽哭了?”

阿繡一楞,目光閃爍,低了頭道:“我那時被牝狐的陰魂附身,哭也是它哭,我哪裏曉得?”

編,接著編,桑重也不戳破,想她忽然發了瘋似地要殺肖運官,必然有些緣故。難道肖運官是她的情人?嫖娼被她撞見,氣得要殺人,倒也合理。可是看他們的樣子,並不像是認識的。

思量間,聽她道:“桑道長,你打算如何補償我?”

“補償?”桑重不解地看向她,道:“我為何要補償你?”

阿繡按著心口,眉頭微蹙,狀似西子捧心,理直氣壯道:“我因為你在鐘秀閣受了驚,心口有些疼,你難道不該補償我?”

桑重簡直被氣笑了,她明知是他幫她收拾了爛攤子,不道謝也就罷了,還好意思要補償,真是厚顏無恥。

前面有個混堂,白粉招牌上寫著香水本行,積祖秘方。桑重一看,計上心來,點頭道:“說的是,我請你洗個澡罷,正好舒筋活血,消乏解疲。”

滿以為她會難為情,找借口拒絕,不想她眼睛一亮,笑逐顏開道:“好主意,走罷!”

桑重呆了呆,暗道失算,此女竟是個沒臉沒皮的色鬼,愛看男人身子。她雖然占了具男人的肉身,但畢竟是個女子,自己與她一處洗澡,成何體統?

一步步走到混堂前,難為情的倒成了桑重,想找借口離開,又怕她起疑,最終把心一橫,想她都不怕羞,我怕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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