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可猛然一見淩思睿的臉部變化，頓時被嚇了一跳，他往後踉蹌一步，腳下一絆，摔倒在地上。

看到郝可害怕的樣子，淩思睿只覺心中一痛。

這才是他本來的樣子，郝老師卻不喜歡。

雖然早就料到是這樣的結果，但是淩思睿從感情上還是沒辦法接受。

他往前一步，向郝可伸出手，想要扶起他：

“郝老師，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郝可驚詫地望著淩思睿，他雖然早就知道淩思睿是妖怪，但是驟然之間，這個事實明明白白地擺在他眼前，他還是被嚇了一跳。

“淩思睿，你、你的眼睛……”郝可遲疑著說，並沒有去扶淩思睿的手。

“我其實不是小孩，我是妖怪，淩旭也是，我們一一”

淩思睿說到一半，領子忽然被人從後面拎了起來。

淩思睿頭皮一緊，來了，來揍他了，該來的總會來，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一些！

“淩旭，揍我吧，你揍我我也不會後悔這樣做的！”淩思睿踢踏著兩只小腳丫，在空中掙紮，放著狠話，“都是因為你先做了過分的事！郝老師是我先發現的，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當著我的面挖我的墻角！”

“淩思睿，我看你是皮癢了。”淩旭沈聲道，他把淩思睿舉到頭頂，像拎小雞一樣把他轉過來，面對著自己，“既然你這麽想挨揍，那我就如你的願。”

“等等！”郝可從地上爬起來，“你想幹什麽？快把淩思睿放下！”

淩旭遲疑了一下。

淩思睿忽然咬了一口淩旭的手，淩旭的面部表情略有抽搐，淩思睿趁著這個機會掙脫他的桎梏，一下子竄到郝可身後。

“嘶……”淩旭舉起右手，虎口出現一個冒尖的血珠，是被淩思睿的虎牙咬出來的。

一個沒防備，竟然被小兔崽子咬出血，淩旭的後槽牙有些發癢了。

他一步一步走向淩思睿，面色愈發陰沈。

“郝老師，郝老師，嗚嗚……淩旭要打我……”淩思睿抓著郝可的後腰那塊衣服，躲在他背後，一邊探頭觀察局勢，一邊哭唧唧。

“淩思睿，你給我出來，剛才不是還很硬氣麽。”淩旭沈聲斥道。

淩思睿剛才確實很硬氣，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他的膽子只夠撐三秒鐘的！

而且好漢不吃眼前虧，既然有郝老師在場，他為什麽不尋求外援？郝老師肯定不會看著他被打的，慫一下就可以避免皮肉之苦，為什麽不慫？！

“淩旭！”郝可伸手把淩思睿往身後撥了撥，面帶責備地看向淩旭，“有什麽事兒不能好好地跟孩子說，非要使用暴力？你不要再過來了，沒看見淩思睿多怕你嗎？”

淩旭已經走到郝可面前，要去撈淩思睿，被郝可一下子打開了手。

淩旭皺了皺眉：“淩思睿，自己出來，躲在人背後算什麽本事？”

“我沒本事，我沒有本事！”淩思睿抓著郝可的後腰，沖淩旭吐舌頭。

“你個小兔崽子一一”

“淩旭！”

售票大爺看著三人在落客區打鬧起來，不由得搖頭。

“客人，客人，我們這快下班了，你們要打孩子出去打。”售票大爺喊道。

“淩思睿，你把眼睛變回去，快點，別惹你爸生氣。”郝可回過頭，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淩思睿揚起頭，眨著一雙無辜的小鹿眼：“郝老師，已經變回去了。”

郝可摸了摸淩思睿的腦袋：“這才乖，走，你先往外走，我再跟淩旭說說，你等會要給他道歉，知道嗎，你咬他也是不對的，很不對！”

“哦……”淩思睿撅起嘴，先一步轉過身，乖乖地出去了。

過了一陣，郝可拉著不爽的淩旭也從出口出來。

游樂園的路燈亮起來，安靜的小路上，郝可帶著一大一小兩個人往前走。

“淩思睿，你先給你淩旭道歉，說對不起，不應該咬他，以後不會再這樣了。”郝可拍了拍淩思睿的後背。

淩思睿固執的扭開腦袋。

“你不要管他，讓我來收拾他。”淩旭去拽淩思睿的胳膊。

淩思睿嚇得大叫：“對不起！我不應該咬人！我以後都不敢了！”

郝可：……

你還是真是吃硬不吃軟啊！

“已經晚了。”淩旭拍了淩思睿的腦袋一下。

淩思睿往前撲倒，摔了個狗啃屎。

“淩旭！”郝可大叫起來，“你怎麽能用這麽大力氣打孩子的頭！”

淩旭摸了摸後腦勺，開始往天上看。

淩思睿則順勢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郝可把淩思睿扶起來，心疼地揉揉他的小腦袋，這可是考全A的腦袋，怎麽能隨便亂打呢，淩旭實在是太過分了。

淩旭這一巴掌，讓他付出了被郝可訓五分鐘的代價。

淩思睿在旁邊看著淩旭挨訓吃癟、又無法發作的樣子，不由得破涕為笑。

郝老師還是更喜歡他的，還是站在他這一邊的。

淩思睿心裏想。

只要糾正了淩旭橫插一杠子進來的錯誤，他和郝老師就可以成為世界上關系最好的人！

至於怎麽糾正麽……

“郝老師，對不起，剛才嚇到你了。”淩思睿抽了抽鼻子，“但是，就像你看到的那樣，其實我不是人類，我是妖怪……郝老師會因此討厭我嗎？”

郝可一開始的反應確實有些害怕，但是後來，他很快平靜下來，而且還願意把淩思睿護在身後。

淩思睿有七成把握，就算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郝可也不會因此厭棄他，到妖管局去舉報他。

這樣一來，他就可以放心地進行接下來的計劃了。

“不會啊。”郝可如淩思睿預料的那般，說出了溫柔的話，“淩思睿就是淩思睿，不管是人還是妖怪，都是我認識的淩思睿啊。”

淩思睿只覺心裏所有的嫉妒、酸澀都被撫平了，在這一刻，他幸福得快要飄起來。

“郝老師，你真好！”淩思睿拉住郝可的手。

淩旭瞇起眼睛。

淩思睿接著把小腦袋轉向淩旭，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地說：“怎麽辦呢，郝老師雖然不會嫌棄我們是妖怪，可是如果被他知道了的話，我們的「人準證」就考不下來了，某些人如果不快點把鋼筆拿出來，時間可就要錯過了……”

淩旭的臉色黑如鍋底。

這小兔崽子這麽亂鬧果然是有目的的。

讓郝可看到他的妖瞳，識破他的身份，這樣一來，淩旭只能有兩種選擇。

第一，讓郝可帶著記憶離開，「人準證」考核失敗。

第二，消除郝可的記憶，連帶著表白一起忘掉。

淩思睿賭上了自己的前途，他寧可冒著失去「人準證」的風險，也要把淩旭拉下水。

“要怎麽辦呢？”淩思睿一邊用天真的童音說著，一邊沖著淩旭露出一個奸計得逞的笑容。

做人，就是要搞腦子。

光靠暴力沒有用！

這就是惹毛學霸的後果！

……

低氣壓在淩旭周圍聚集，似乎有狂風驟雨正在醞釀。

淩思睿又害怕地往郝可身後縮了縮。

然而，淩旭最終也沒說什麽。

他拿出了鋼筆。

郝可的目光落在鋼筆上，夜光藍的材質正在暗地裏瑩瑩閃爍。

淩旭，他真的準備……

“過來。”淩旭沈聲道。

郝可擡起頭，看向淩旭，許是他臉上露出了遲疑的神色，淩旭以為他不知道這是什麽。

“它會消除你一小時的記憶。”淩旭說道，“你不能保留我們是妖怪的記憶。”

可是，那樣做的話，你表白……成功的記憶，不也沒了？

郝可固然知道鋼筆對自己沒用，但淩旭不知道。

稍微將心比心一下，也能了解淩旭此刻的心情是多麽不爽。

如果把郝可自己放在淩旭的位置上，郝可一定也會很糾結。

但最終還是會選擇使用失憶噴霧。

因為責任感。

不管淩思睿怎麽胡鬧，不管這一次的表白多麽成功，為了「人準證」考核通過，都必須這麽做。

“淩思睿，你以後不能再這樣了。”郝可背對著小孩，語氣平靜地說道。

然而，淩思睿還是感覺到了郝可話語中重重的責備。

他楞了一下，垂下頭去。

雙手絞著衣角。

他這麽做確實有點卑鄙，郝老師對他失望了麽。

但是，做一個誠實的人，又有什麽好處呢。

如果卑鄙能換取他想要的東西，他可以。

反正記憶噴霧生效之後，郝老師也忘記了這件事，那就讓他自私地使壞一次吧。

郝可走向淩旭，想說點什麽，但是仔細想想，什麽都不能說。

“來吧。”郝可幹脆地閉上了眼睛。

淩旭緩緩舉起手中的鋼筆。

只覺得失憶噴霧從未如此討厭過，鋼筆仿佛重如千斤。

可是他不得不這麽做。

一陣青草的香氣彌散在空氣中。

隨後被風吹散。

郝可再次睜開了眼睛，仍然用那種溫柔的目光望著他。

淩旭有一種錯覺，好像郝可並沒有失憶。

夜色中，摩天輪結束營業，上面的燈光仍然亮著，一回頭，就能看到一個個小包廂閃爍著黃的、綠的、藍的燈光，懸停在半空中，形成一個完滿的圓。

離開游樂園，三人回了學校，趕在食堂關門前，把蛋糕拿出來。

郝可只是失去了一個小時的記憶，當然還記得給淩思睿過生日這件事。

“淩思睿，祝你生日快樂啊。”郝可彎下腰來，揉了揉淩思睿的腦袋，“快跟你爸爸一起回家慶祝吧！”

淩思睿支支吾吾，瞥了一眼蛋糕，又瞥了一眼面色陰沈的淩旭。

他知道，今天就這麽回去，他會死。

為了活下去，他死死攥住郝可的衣擺。

“郝老師，我、我想跟你一起過生日，”淩思睿充滿求生欲地望著郝可，祈求道，“今天晚上，能不能去郝老師家裏住？”

“誒？”郝可看到淩思睿額頭上滲出亮晶晶的汗珠，想笑又不能笑。

自己在做壞事的時候沒想過後果嘛，現在又怕得不行。

“這、這是我的生日願望！”淩思睿說著違心的話，“請郝老師滿足我的生日願望吧！”

天知道，他的生日還有六個月才到呢！

不過如果不這樣說的話，也許他就過不上生日了。

為了活下去，提前透支生日願望吧！

“好、好吧……”郝可看到淩思睿的求生欲如此旺盛，雖然想給他的小聰明一些教訓，但是又不忍心真的看他被淩旭揍一晚上。

他可是見過淩思睿鼻青臉腫來上學的。

罷了，今天晚上既然孩子過生日，就讓他過一個快快樂樂的生日吧。

等淩旭從氣頭上過去，明天帶回去再打，可能下手會輕一點，同樣也能起到教訓的作用。

“晚上想吃什麽？”郝可問道。

淩思睿一下子柳暗花明起來，小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郝老師，你真好！我想吃一一”

“牛排。”一個深沈的聲音插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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