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還有讓你感到驚奇的東西？”郝可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這裏很多東西讓我感到驚奇。”淩旭說著，又將郝可牽緊了些，好像生怕他逃跑了一樣，“我來到這裏也沒有多久。”

郝可猶豫了一下，手指在淩旭手掌中被捏得緊緊的，他試著掙動了一下，那炙熱有力的手掌卻將他裹得更緊。

“那個……你們妖管局的同事，等會兒就會來吧？雖然沒有失憶金屬棒，但他們還是會消除我們的記憶對吧？”郝可問道。

淩旭低下頭來，看向郝可：“是的。”

“所以，你現在這麽拉著我，是怕我跑了嗎？”郝可有些局促不安地問，畢竟，兩個男人在大街上手拉著手並不是什麽特別正常的事情。

“當然不是。”淩旭不解，“我為什麽要怕你跑？”

好吧，以淩旭那魔鬼般的運動神經，就算讓郝可先跑40米，也能在下一秒抓住他。

“那……你為什麽要拉著我？”郝可發覺經過自己提醒後，淩旭仍然沒有松開手的意向，只好把話挑明。

淩旭有些困惑地看著郝可，似乎不明白他為什麽會提這種問題。

郝可覺察到某種可能，淩旭說他“來到這裏也沒有多久”，難道淩旭根本不知道基本的人類社會社交禮儀？

“這個。”郝可把手腕舉起來，連帶著淩旭的大爪子一起，“我們地球人男性之間，一般不會這樣拉著。”

淩旭果然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不知道你們星球的人是怎麽社交的，不過，如果在大街上，兩個地球人男性手拉著手，就說明他們的關系很暧昧……”郝可發現他還得解釋“暧昧”是什麽，以及為什麽這樣很暧昧，算了，認命吧，“你們妖管局的同事什麽時候來？你一會兒可以問問他們。”

“哦。”淩旭松開了郝可的手。

“還有，”郝可說到這裏，就忍不住打開了吐槽的話匣子，“你以後用別人手機的時候，也不要離得那麽近，把霧氣都吹到別人手機屏幕上了，尤其是天冷的時候，很明顯，就很尷尬，知道麽？”

“哦。”

看著淩旭似乎陷入了情緒的低谷，表情也恢覆到黑道教父那樣面無表情的樣子，郝可覺察到自己吹毛求疵的本性似乎又發作了，再怎麽說，人家剛才也救了他的性命。

“抱歉，”郝可把語氣放柔和了些，“我其實是想說，謝謝你，救了我和舒小姐。”

淩旭沈默。

“你不要多想，我絕對沒有嫌棄你的意思，只是一一”郝可一邊說，一邊擡起頭去看淩旭的表情，淩旭怎麽會這麽高，以前還沒發現，離得近的時候就不得不仰起頭來看他。

淩旭並沒有生氣，他只是在認真地翻自己的衣服口袋，然後從裏面拿出了一張紙條，看了一遍，又塞了回去。

這個動作是在郝可擡頭之前完成的，所以，郝可擡起頭，只看見淩旭正把什麽東西往上衣的口袋裏塞。

“只是我這個人比較奇怪，不喜歡和別人有太密切的肢體接觸。”郝可把後半句話說完。

“我也不喜歡。”淩旭這一次沒有問為什麽，而是直接說道，“但你除外。”

郝可一怔：“你們星球的人說話都這麽直接的麽？”

“我試過，所以知道。”淩旭看向郝可，十分認真地說。

如果放在是一般的地球人類男性說這種話，郝可已經要報警了。

試……試過？是指剛才拉了一下手嗎？不要把這種事說得這麽奇怪啊！

“好吧，那我還是討厭。”郝可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向前面黑黢黢的道路上看去，“你們同事怎麽還不來？是不是路上有事耽擱了？要不要打個電話催一催？”

淩旭皺起眉頭，上一次，在海底，郝可分明不是這樣的態度，也並沒有對他的肢體接觸表現出任何抵觸，甚至還讓他放心進入自己的意識領地。

郝可在撒謊嗎？肯定是，在撒謊。

只有讓他恢覆記憶，或是脫掉衣服再來一次，他才會承認自己騙人。

淩旭盯著郝可看了一會兒，終於還是什麽都沒有做。

那樣做肯定會讓郝可生氣，淩旭決定學著用人類的方式接近人類。

“我準備買梧桐樹灣三期90平的房子。”淩旭一口氣、完完整整地說出了這句話。

這個由令人費解的詞匯排列組合成的句子，淩旭還是頭一次說得這麽準確、流利。

說完之後，他註意到，郝可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變了。

他的眉頭不再下意識皺著，眼睛裏的擔憂和遲疑也一掃而空，好像某些陰翳一下子被驅散，郝可眼睛裏的光透了出來，那是驚喜的神采。

“真的嗎？我也準備買！”郝可撲到淩旭身上，拉住了他的手臂，完全把自己剛才說的“不喜歡肢體接觸”拋到了腦後，“你怎麽不早說？原來你早就看好了房子！而且眼光還這麽好！你排隊了嗎？能參加搖號嗎？”

接下來，郝可拉著淩旭，嘰嘰咕咕說了一大堆關於房子的事情，包括他怎麽跑遍了S市全城未來兩年將開盤的新樓盤，經過無數比對之後，定下來三個最佳樓盤，其中又以梧桐樹灣三期最合他的心意，因為三期90平的結構非常好，全明房，南北通透，住在裏面，不管在哪個角落裏都可以享受自然光的照耀。

“而且作為首套房剛需，90平就是能夠享受到貸款優惠的最大面積，對於準備定居在S市的人來說，是不二之選。”郝可激動地拉著淩旭的胳膊，目光灼灼地望著他，“沒想到外星人也和我英雄所見略同，這實在是太神奇了……淩旭，你知道嗎，我一直把看房的眼光當作判斷一個人趣味和智商的標準，在這方面，你很出色！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以後可以一起討論這方面問題！”

淩旭完全沒聽懂郝可說的什麽，但他還是深沈地“嗯”了一聲。

接下來，聊天的氣氛就非常地輕松愉快了，兩人在月光灑滿的小路上，一邊溜達，一邊聊天，主要是郝可在說話，淩旭看著他。

他默默地記住了一些關鍵詞，比如“南北通透”，比如“全明房”，比如“什麽什麽貸款”，以便在下一次，說出這句刷好感度的話之後，還有其他話題可以和郝可聊。

沒錯，下一次。

這一次的記憶，很快會被清除，然後……

等等，為什麽陸鯤還沒來？

“現在幾點了？”淩旭問道。

“誒？”郝可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九點二十。”

距離郝可結束家訪，快到一個小時了。

“你的同事還沒來？”郝可有些擔心地問，“不會出什麽問題吧？”

接著，郝可看見淩旭從口袋裏拿出一支鋼筆，是那支他經常別在襯衣上的、閃爍著藍色夜光的貴重鋼筆。

“他們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來，”淩旭擰開鋼筆蓋子，露出裏面的筆尖，手指按在筆身上一處不易覺察的小按鈕上，“抱歉，現在我要讓你失去這一個小時的記憶，否則再晚就錯過時機了。”

郝可先是有些吃驚，接著，他放松下來，接受了這件早已預想到的事：“那就……來吧。”

淩旭的手掌繞過郝可的肩線，虛握在他後頸處，掌心將他纖細的脖頸包住，五指伸進他細軟的頭發裏。

而後，他擡起右手，將失憶鋼筆對準郝可。

郝可忽然笑了一下，讓淩旭不由得楞了楞。

“那個……對不起，原來只有一個小時認識你，我差點忘了……”郝可說，“所以一開始說了那麽多指責你的話，都沒能好好聊聊，和你聊天真的很開心。一一好了，來吧。”

淩旭的手指頓時重如千鈞，那個小小的按鈕好像在發燙，他怎麽也按不下去。

不行，再遲就超過一個小時了！

就在這時，一束光照亮了兩人所在的位置，淩亂的腳步聲傳來。

在陸鯤的帶領下，妖管局治安大隊終於到來。

膚色黝黑的男人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他走在最前面，第一個抵達淩旭身邊。他正想發問，忽然看到淩旭手中閃著夜光藍色的鋼筆，不由得露出了會意的神色。

淩旭收起鋼筆，松開郝可，和陸鯤走到一旁去。

“不是五分鐘內到達麽？你怎麽才來？”淩旭皺眉。

“不是，你沒給我打電話啊，你怎麽不打電話？”陸鯤更是一臉懵逼，“我都睡著了，還是萬建國給我打了十幾個催命電話，讓我趕緊過來，說你給他發消息了，你小子，怎麽還越級匯報啊？”

兩人一對，才發現，問題就出在想當然上了。

“嗨，這都是什麽事兒，”陸鯤一拍大腿，“你說說現在是什麽情況？妖怪已經解決了麽？還有沒有樣本可以采集……”

淩旭搖了搖頭：“灰燼算樣本嗎？”

一個小時！都火化幹凈了！

陸鯤連道晦氣，他又要回去寫長篇報告了，氣死。

“現場有人目擊嗎？”陸鯤煩躁地說，“領域你總打開了吧？”

“打開了，有兩個目擊者，是淩思睿班主任和另外一個老師。”淩旭說道。

兩人迅速完成現場交接，由陸鯤帶著郝可回到“領域”內去接受記憶清除，而淩旭還需要留在原地，接受善後組的繼續提問。

善後組的人在陸鯤走後，呼啦一下圍上來，開始詢問細節。

本來安靜的小街道，此時響起淩亂的腳步聲，淩旭的目光越過善後組員工的頭頂，望向那走在治安大隊一群高大隊員中間的纖細背影。

郝可跟著治安大隊的人拐回小區，準備踏進“領域”時，卻被陸鯤攔住了。

“你就不要進去了。”陸鯤抓了抓頭發，“你，是淩思睿的班主任吧？”

郝可點了點頭。

“很好，我們要進去把另外一個目擊者解決了一一不，安撫住，現在這裏沒有你什麽事兒了，你是要等她，還是直接走？”陸鯤說著，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這時，郝可才發現，陸鯤滿臉寫著疲倦。

“可是我……”郝可想問，不是要清除記憶麽？怎麽又不做了？

“你什麽都不記得了，對吧？這是正常的，萬建國的鋼筆……見效不是一般的快，我就知道那老狐貍給淩旭留著後門，啊沒事，我不是跟你說，你回家好好睡一覺吧，明天起來就好了。”說著，陸鯤敞開嗓子，吼了一聲，“來個人，小丁，對，就是你，你開車把這位老師送回家。”

郝可在一臉懵逼中，被一個戴帽子的小年輕請上了旁邊的mini，發動機一陣震動，車子啟動起來，沿著小區中間的道路開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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