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六百二十四章:敕封 (1)

關燈
陳凱之這時是決不可顯得高調的。

世俗的規矩,他比任何人都懂。

不過……陳凱之還是有些意外,意外的是這位晏先生,竟將一切的功勞,都堆在自己的身上。

要知道,晏先生主動挺身而出,號召抗胡;和被陳凱之說動這才決心站出來。

這……完全是兩回事。

前者證明了晏先生的高風亮節,可以使他的聲望推到頂峰。

可後者,卻顯得這位晏先生差了那麽點兒,反而是讓陳凱之攬盡了功勞。

這樣的人讓陳凱之佩服,願意成全旁人,這種人可以說是真的無欲無求吧。

因此他看到現實的殘酷,卻無力改變,只好隱居深山了。

陳凱之由衷的佩服他,忙是朝晏先生行禮,恭謙的說道。

“慚愧,學生並沒有做什麽,若非晏先生以蒼生為念,學生三言兩語,如何能夠說動呢?晏先生太客氣了。”

晏先生卻是眼皮子一擡,笑吟吟的看著陳凱之。

很顯然,他非常的欣賞陳凱之了。

其實一直在他眼裏,這滿朝的公卿,沒一個能入他的法眼。

事實上,對他而言,他也不必看這些權貴公卿們的臉色,正因為如此,他才能在這殿中,顯得泰然,他微微一笑,捋著白花花的胡須。

“你那一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實是觸動了老夫的心,老夫一生坎坷,早已嘗盡了人生百態,既被人所尊崇,也曾見識過世態炎涼,說句實在話,功名利祿,過眼雲煙罷了,所謂的江山社稷,其實……這心,早已冷了,可是陳學候那一番肺腑之詞,令老夫看到了當初的自己,也是那般的躊躇滿志,也曾有過豪情,有過壯志,人啊,總要有撞的頭破血流的勇氣,就算最終輸了,最終發覺過往之事,沒有意義,甚至覺得可笑,猶如是蜉蝣撼樹,又如螳螂擋車,可又有什麽關系呢。陳學候……”

晏先生竟是朝陳凱之一禮,這個舉動,嚇了陳凱之一跳,滿朝文武,更是驚得說不出話來。

個個俱是睜大眼眸,驚恐的看著,覺得匪夷所思。

陳凱之忙是側身避讓。

他何德何能,可以讓這位衍聖公的恩師給自己行禮,晏先生一揖之後,正色道:“老夫要多謝陳學候,是陳學候,給了老夫勇氣,令老夫……也來頭破血流一回。”

一切……都明白了。

陳凱之沒有和各國接觸,而是去尋了這位晏先生,想來費盡了口舌,總算是令晏先生願意出面,這才有了今日這般大好的局面。

如此一來,不但壯大了抗胡的聲勢,使各國不得不選擇竭力支持抗胡,否則就可能會聲名狼藉,成為人人唾棄的對象。最重要的是,避開了各國的勒索。

國家之間的利益紛爭,本就是刀刀見骨,毫無情誼可言,此番各國落井下石,正是因為如此。

可陳凱之此舉,這對大陳爭取了多少好處,只怕根本無從計算。

這是什麽……

大功啊。

這妥妥的是大功一件。

那夏炎一時無語,現在看來,反而是禮部失職了,整個禮部,在整個過程中,沒有任何行之有效的辦法,反而一個陳凱之,竟是扭轉了乾坤。

他老臉一紅,不過這位禮部尚書大人,倒也實在,他毫不猶豫上前,朝陳凱之作揖行禮:“陳將軍,老夫昏聵,慚愧的很。”

他說罷,拜倒,朝慕太後行禮:“老臣年邁,竟是不明事由,無端指責陳將軍,此乃大過,老臣老邁之軀,已不堪娘娘驅策了,懇請娘娘,準老臣還鄉,臣……死罪!”

夏炎的態度,卻是使這殿中的人俱都震驚了。

方才跑來攻訐指責陳凱之的人不在少數,雖是夏炎領頭,這件事,若是沒有人提,糊弄過去,也就過去了。

只是萬萬想不到。

這夏炎倒是很實在,他居然……請罪……辭官了。

這下……尷尬了。

當初是夏部堂開的第一炮,現在呢,卻又是夏部堂,率先請罪,而且還願意辭官,你願意辭,別人都不願意啊。

許多人心裏恨不得將這夏炎一刀捅死,坑爹呢這是。

禍水是你惹來的,現在到好了,你一句辭官,我們這些更風的人怎麽辦?

此刻更多人,小心翼翼的看著陳贄敬。

陳贄敬已是臉拉了下來。

事到如今,他已是下不來臺了。

顯然,許多人想希望自己能夠保住他們的官位,免得如這夏炎一般。

可這個時候,自己還能說什麽?

說多錯多啊。

慕太後卻是心花怒放,不過她柳眉一挑,並沒追究他的責任,而是淡淡頷首:“哀家,再三思一二。”

她擺出冷面如霜的樣子,顯然,這意思是說,等著秋後算賬便是,隨即,她朝晏先生頷首:“來,給晏先生等人,賜坐。”

晏先生卻嘆了一口氣,忙是朝慕太後搖頭:“老夫下山,就已是違了當年的誓言,今日在此,也就不多留了,娘娘,老朽告退。”

他是個固執的人,作揖行了個禮,依舊還帶著隱士的孤傲,他臨走時,卻是打量了陳凱之一眼,含笑著發出邀請:“陳凱之,老夫會在城中的天人閣,等你,有些話,倒是想要討教。”

陳凱之汗顏,他看了一眼晏先生,又看了一眼晏先生身後的楊彪,朝他作揖:“是。”

晏先生隨即,便與大儒們告辭而出。

而殿中,又陷入了令人尷尬的冷靜,眾人都不敢說話,屏住呼吸等待著。

過了一會,終於,有人正色道:“娘娘,大事定矣。”

說話的人,乃是陳一壽。

陳一壽喜氣洋洋的,一張褶皺的面容上滿是笑意:“而今,乾坤扭轉啊,可喜可賀,如今,各國紛紛願意我大陳,想來,那胡人也自當知道,合五國之力,他們勢必討不到好處,遲早要知難而退,一場災禍,勢必消弭於無形,娘娘聖明。”

說是娘娘聖明,可誰都清楚,這其實是誇獎陳凱之大功一件。

慕太後方才恍然。

此時,她不禁微微有些癡了,陳凱之確實給了自己許多的意外,這些意外,令自己百感交集。

她長長吐了口氣,微微有些感動,眼眶紅紅的,卻是抿了抿唇,徐徐開口:“若當真如此,可活人無數,朝廷功過賞罰,俱是分明,此等大功,如何能不賞?”

她的話,斬釘截鐵。

她已隱隱感覺到,這趙王,已開始越來越無法容忍陳凱之了,越是明白這一點,她越是要令陳凱之擁有足以自保的能力。

所以這一次慕太後,沒有任何猶豫:“若是宗室子弟,人人都如陳凱之這般,我大陳,中興可望,哀家定要重賞,來,傳哀家的旨意,賜陳凱之護國公,設公府,哀家想問問,可有誰,有異議嗎?”

誰有異議?

這個時候,那些趙王的黨羽,自保都來不及,誰還敢有什麽異議?

即便是陳贄敬親自出馬,只怕也是孤掌難鳴,所以眾人只能閉嘴,這個時候什麽也不能多說。

陳一壽毫不猶豫的開口:“娘娘聖明。”

有他先開了口,其他人誰還猶豫,此時眾臣之中,三三兩兩道:“娘娘聖明。”

“嗯?”慕太後眉宇微微一挑,一雙漂亮的鳳眸四顧著。

才有更多的聲音齊聲道:“娘娘聖明。”

“既如此。”慕太後毫不猶豫道:“那麽就明發聖旨,令陳凱之,開府建牙!”

陳凱之一楞,隨即大喜。

國公幾乎是陳凱之這樣宗室遠親的最頂峰了。

一般情況,能成為親王、郡王的,無一不是宗室近親,而一般的宗室,大多是封為將軍,不過……卻有一個例外,那便是賜封國公。

天下的國公,除了太祖高皇帝在時,延續下來的四大國公之外,朝中也陸續封過一些國公,不過有的,因為獲罪,而廢除了爵位,有的則是子嗣斷絕,而斷了公位,而朝廷對於國公的恩賜,卻是鳳毛麟角,以至於大陳的國公,可謂是寥寥無幾。

之所以朝廷吝嗇,只因為國公有一項職能——開府建衙。

開府建衙乃是特權,而且是特權中的特權,這使得國公和其他的文官官職或是宗室將軍不同,所謂開府,其實就是開府儀同三司的簡稱。

而這所謂的開府儀同三司,本質上指的是高級官員接受皇帝的命令自行開設府署,樹立旗幟,來處理自己所理軍政事務。

這一項特權,對於朝廷而言,珍貴至極,一般的寵臣,若沒有足夠的功勞,根本想都不要想。而即便有人立下無數大功,也極難有這樣的恩榮。

理由只有一個,多一個開府建牙的國公,就意味著這大陳,多了一個世襲罔替地實權人物,陳凱之可以任性的自建衙署,可以任命自己想要任命的人官職,可以過問許多的事務,甚至,他將建立一支自己的衛隊。

這等於是在朝廷之外,建立了一個小朝廷。

正因如此,這才顯得難得,賜封國公,也算是百年難一遇。

建牙開府的可怕之處,並不在於開府。

真正的含金量是建牙。

所謂建牙,便是一個人地位到了某種程度時,就需要建立自己警衛部隊,其中部隊的首領被稱之為牙將,所用的旗幟為牙旗。

不過在這裏,建牙並非是建立武裝的意思,而是給予了陳凱之這個護國公建立自己班底的能力。

這個世上,有許多人都有自己的班底,即便是個商賈,也都有自己的主事、管家、掌櫃負責為他辦事。

不過,想要真正的招攬人才,靠金銀的收買是不夠的。

真正的人才,固然也要金銀,卻未必將金銀看得太重,因為這是一個身份比之金銀更重要的時代。

許多人讀書,耗費無數的精力,為的只是一件事,那就是做官,可是做官很難很難,想要步入仕途,需通過一次又一次的考試,其中付出的不只是艱辛,最重要的是……運氣。

這個世上,有才華的人如過江之鯽,可是有運氣的人,怕是不多。

而這些人運氣不濟,卻從此泯然於眾人,他們的前途,也就到此為止了。

這就是建牙的真正可怕之處,他準許陳凱之自行建立公府,並且可以授予官職。

無論這個人是誰,只要陳凱之喜歡,就可以授官。

那麽,將會有多少人願意投奔到陳凱之的麾下,希望從陳凱之這裏獲得應有的社會地位呢?

人才,永遠都是彌足珍貴的,不過天下的英才,十之八九被朝廷所壟斷,其餘的,要嘛成為宗王們的門客,要嘛就隱匿在深山。

陳凱之這個護國公,或許還不算什麽,可若是再加上他這個濟北節度使,就全然不同了。

他有了地,有了糧,若是再有了人,這等於是在濟北,他完全可以建立起一個小王國了。

這樣他完全不用靠朝廷,就可以自給自足了。

那麽趙王等人想對付他,就更困難了,這其實也是慕太後保護陳凱之的一種方式。

陳凱之沒有猶豫,他深知慕太後的好意,連忙拜倒道:“臣……謝恩。”

謝了恩,就算是坐實了。

陳凱之面上依舊努力地保持著平靜之色,可事實上,他早已心潮澎湃起來,有了這護國公的爵位,何止是地位的水漲船高,自己一展抱負的時候,到了!原先謀劃的許多事,接下來都可以進行。

慕太後自是看重陳凱之的,既是一心要給陳凱之更多的護身符,此時又怎麽容人有反對的機會了,旋即大袖一擺,氣勢奪人地道:“此事這就這麽定了,退朝。”

眾臣自然心思各異,也許很多人心有不甘,卻也只能紛紛行禮,告退。

那陳贄敬,心裏更是氣得七竅生煙了,此時卻是作聲不得,可那疾步而走的姿勢,像是帶著一團火氣。

倒是那禮部尚書夏炎,心裏也不知是悲是喜,自己實是不夠明智,竟是萬萬不曾想到事情竟被陳凱之翻轉了,而今自己反而顯得像個笑話,自己以退為進,請求告老還鄉,也是為了自保。

若是宮中恩準,至少自己可以選擇全身而退,大不了回鄉,頤養天年。

若是宮中不準,說明朝廷還是願意將自己留下來,這並不是壞事,自己照例還是禮部尚書。

這是萬不得已的辦法,他的方式看似果斷,可若不是他壯士斷腕,極有可能就陷入更尷尬的境地。

他徐步出殿,不理會其他人。

剛剛出殿不久,身後突然有人道;“夏公。”

夏炎回眸,乃是陳凱之。

只見陳凱之正從容優雅地站在不遠處,一雙清澈的眸子裏含著笑意,神色淡淡的看著他。

夏炎的面容微微一抽,心裏非常的不悅,一雙老眼淺淺一瞇,迎視著陳凱之。

四目相對間,兩人神色都顯得冷淡。

這也算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了。

夏炎心裏自然怨氣良多。

今日若不是陳凱之,自己怎麽會陷入這個境地呢?

當然,他是老臣,自詡自己的資歷極高,官職顯赫,也早已習慣了高高在上的態度看人,他早忘了,若不是他借此機會刁難陳凱之,又何至於讓自己淪落到尷尬的境地。

所以他眉宇一挑,目光變得陰沈,依舊一副高高在上之態,冷冷地直視著陳凱之。

陳凱之顯然沒表現出多大的不悅,而是卻是徐步上前,嘴角微微上揚著,淡淡開口。

“夏公此時一定在想,事情是不是已經結束了?”

“你是什麽意思?”夏炎輕皺眉頭,淡淡的問道,不過他依舊還保持著那份驕傲。

他並沒有將陳凱之放在眼裏,倒不是因為陳凱之地位不如他,而是在夏炎心裏,此人終究只是個厲害的毛頭小子罷了,毛頭小子就是毛頭小子。

這個世上,姜還是老的辣,他已經在朝堂上沈浮了那麽多年,什麽風浪沒見過,既然你不過是一時失策而已,總有一天他能完勝陳凱之,因此他完全是一副不屑於顧的姿態。

陳凱之卻沒理會太多,而是朝夏炎微微一笑道:“所以我要恭喜夏公,平安落地了。”

夏炎瞇著眼,直直的瞪著陳凱之,面容裏不屑是那麽的明顯。

“不,該是老夫恭喜你才是,恭喜陳將軍高升護國公。”

二人並肩而行,倒像是忘年之交一般,徐徐踱步。

陳凱之眼眸看向遠方,似乎在看別處的風景,整個人從容,優雅,從嘴裏淡淡的吐出話來。

“其實……若只是因為夏公對我陳凱之有意見,所以即便指摘陳某,陳某倒也無妨,可是夏公乃是禮部尚書,竟是大敵當前,心思卻放在爭鬥之上,敢問夏公,這樣做,對夏公有什麽好處?”

夏炎面無表情,卻是不可置否的樣子。

陳凱之收回目光,直視著一臉平靜的夏炎。

見夏炎不以為然的樣子,陳凱之不由正色道。

“那麽,若我猜的不錯,夏公的好處是有的,陛下遲早要長大,誰能討得趙王的歡心,誰的前途就不可限量,夏公雖為禮部部堂,可一顆心依舊火熱,仍舊是想步入內閣,成為宰輔,是嗎?”

“這一次,若是能替趙王解決掉一個麻煩,夏公的分量就全然不同了。夏公……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啊。”

夏炎卻是笑著,那笑意裏帶著嘲諷,旋即眉宇微微一挑,毫不遲疑地對陳凱之說道:“這是為官之道。”

他似乎是想為自己解釋。

大敵當前,他布下了陷阱,甚至不惜縱容各國使臣,目的就是為了對付陳凱之,堂堂禮部尚書,卻用這樣的理由為自己辯護。

陳凱之很是失望的搖搖頭,道:“這不是為官之道,這是無恥。”

“什麽?”夏炎怒氣沖沖地看著陳凱之。

陳凱之的話,似乎是一下子說中了夏炎的痛處,他整個人突的顯得格外激動,聲音也是尖銳起來:“你太放肆了!無論如何,老夫還是禮部尚書,你固然是護國公,卻也不該跟老夫說這樣的話。”

“你不但無恥,你還下流。”陳凱之突然駐足,似笑非笑地看著夏炎。

明明是罵著人,可表情卻像是在說著今天的天氣。

夏炎卻是更怒了,怒得臉色漲紅。

其實越是他這樣的人,無論行事如何卑鄙,可越是缺什麽,便越是忌諱什麽,現在被陳凱之突然一語拆穿,他自然惱羞成怒,頓時感覺胸口個堵得慌,氣得一張臉全紅了,指著陳凱之,咬牙切齒的反駁道。

“陳凱之,你沒有資格……”

“你的下流之事,你以為我不知道?”陳凱之嘆了口氣,一雙清澈的眸子越發冷漠地看著夏炎,“你以為這些日子,我只是去尋了晏先生?你錯了,你在布局謀劃,我何嘗不是在布局謀劃?你在摸我陳凱之的底細,我又何嘗不是在摸你的底細?”

夏炎一呆,有些不解的看著陳凱之,嘴角微微哆嗦了下,心裏有些不好的感悟一閃而過。

“什麽意思?”

見夏炎滿是不解,陳凱之只覺得好笑,這夏炎千算萬算,算盡別人,卻沒算到自己的事,這樣的人不輸才怪,因此陳凱之嘴角微微一挑,滿是嘲諷的說道。

“我不怕你摸我的底細,因為我陳凱之,行事光明,可似你這般,全無公心,心裏卻永遠都只想著為自己的前途謀劃的人,必定有許多可笑的地方。”

看著夏炎越加難看的臉色,陳凱之的唇邊勾起了笑意,這張俊秀的臉笑起來很好看,可顯然這笑裏的嘲諷越發的濃厚,看在夏炎的眼中,越加的刺眼。

“你的兒子叫夏本吉,夏本吉納了一個妾,你還記得吧?這個妾,似乎和夏公有些不清不楚的關系。”

“胡說!”夏炎氣得火冒三丈,大怒起來:“你不要憑空誣人清白。”

陳凱之朝他笑著道:“你看,夏公下意識的顫抖了一下,才指責我,這是心虛嗎?別急,且聽我慢慢說完,這個侍妾,叫蕓娘,是不是?夏部堂可知道,為何我知道這些事嗎?”

夏炎一呆,隨即連忙矢口否認:“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陳凱之的心頭不禁有著深深的失望,看著這位身在高位的禮部尚書,心裏不禁嘆息,禮部尚書沒有禮,這只怕也是廟堂上最大的悲哀吧。

只見陳凱之緩緩道:“是你的兒子,夏本吉告訴我的。你知道為什麽夏本吉要告訴我這些事嗎?”

夏炎猛地打了個冷戰,整個人竟是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你……”

陳凱之卻是眼帶哀色地看著他,搖搖頭道:“因為……他恨你!你給他的羞辱,他身為人子,一直隱忍不發,現在你明白了吧,噢,對了,現在是什麽時辰了,快午時了,嗯,快了,快了,一切的真相,就要大白了。”

夏炎看著陳凱之古怪的目光,卻是心頭一顫,有些不解的追問陳凱之:“什麽快了,你什麽意思?”

“今日就是你們父子反目的日子,我已和他做過約定了……今日,他將去京兆府揭發你,以子告父。夏公,國朝最忌的,便是以子告父,而且揭發的還是與自己的兒子的侍妾私通,此事一旦揭發,可就有樂子瞧了,到了那時候,夏公還想告老還鄉嗎?堂堂禮部尚書,做出這樣的事,足以震動天下,夏公不但名譽掃地,朝廷也絕不會姑息,夏公……你完了。”

陳凱之又換上一臉的淡然之色,笑著朝他行了個禮道:“好了,言盡於此,陳某人告辭了,噢,對了,我而今蒙太後娘娘不棄,忝為護國公,到時少不得要擺幾桌宴席,慶祝一番,到時,夏公可要來啊。”

陳凱之說著,眼眸微瞇著,直看著目瞪口呆的夏炎,卻又道:“對了,夏公,和趙王走得太近,對你而言,未必有好下場,其實……不到最後,誰也不會清楚,這陛下到底能否親政,世上實在有太多太多無法預測的事了,每一個人,都以為自己掌握了未來,掌握了明天,可我陳凱之,卻不敢茍同,因為明日就是明日,明日的事,誰也無法預測。”

說到這裏,陳凱之突的冷冷地朝夏炎一笑,道:“從前我所求的,不過是改變自己的命運,能在這世上有個棲身之地,自己能夠吃飽穿暖,能有一些家財,福澤自己的子孫後世,當初的願望,也不過如此而已,而如今,倒要謝謝趙王殿下,謝謝夏公,讓我陳凱之明白,原來我陳凱之走到了今日,若是想要好好的活下去,還有明日,有未來,便要和你們去爭,去搶,你們這些人,為了排除異己,甚至可以不顧家國的安危,可以不顧萬千軍民的性命,對你們而言,人人都是你們的棋子,是你們腳下的螞蟻,任何人都可以拋棄,可以犧牲,為的,就是達到你們的目的,那麽……我陳凱之便告訴你,今日,死的是你夏炎,終有一日,這廟堂之上,要天翻地覆!”

陳凱之吟吟一笑,朝他長長作揖:“可惜了,那一日,夏公是見不到了。再會!”

再會的意思,就是永別。

夏炎像是著了魔似的,感覺一陣寒意自腳底升起,一直遍布全身,他已沒心思聽陳凱之的話了,他現在滿腦子,想的是自己的兒子夏本吉。

這個逆子……

難道真的會……

他很激動,心裏卻是一片的慌亂,耳邊嗡嗡的響著。

如果夏本吉真的去告他。

那他的前途不就無望了?

他嚇得面色發白,立即加急了腳步,匆匆的出宮,竟也不回部堂裏去了,而是匆匆坐了轎子,趕回自己的府邸。

剛剛停了轎子,夏炎還沒來得及下轎,門吏一見到老爺回來,忙走到轎子跟前,笑嘻嘻的道:“老爺,怎麽今日這麽早下值。”

夏炎眼眸微微一瞇,著急地問道:“夏本吉在哪裏?”

門吏一呆,他這才註意倒老爺的面上布滿了陰雲,那目光,像是想要殺人。

門吏嚇了一驚,在夏炎冷冷的目光下,戰戰兢兢的道:“方才還命人回來說,說……說……在京兆府,正午就不回了……”

夏炎如遭雷擊。

一切,竟是真的。

他萬萬想不到,這個逆子,平日裏不顯山露水,如此的乖巧,可……

嚴重了,事態嚴重了。

完了……

他幾乎是癱坐在了轎子裏,整個人嚇得直直發抖,嘴角都哆嗦起來。

全完了啊。

倘若……

倘若這逆子當真去揭發,堂堂禮部尚書,做了那般的事,這是什麽?這是有傷天理啊,他一輩子的名譽,就徹底毀於一旦了,朝廷怎麽容得下一個扒灰的禮部尚書呢?

不,甚至他連告老還鄉,都是癡心妄想了,到時,只怕是死罪!

他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諾大家業,就要毀於一旦了啊。

突的,他像是驚醒過來似的,慌忙地朝轎夫大吼道:“去京兆府,立即去京兆府。”

轎夫嚇了一跳,不明就裏,卻在夏炎氣急敗壞的大喝聲中,連忙又起轎,匆匆的往京兆府趕去。

等到了京兆府,夏炎急匆匆的落轎,門前有門吏想要阻攔,夏炎直接一個耳光甩過去,怒氣騰騰地道:“瞎了你的眼睛?”

夏炎的心情是焦急的,自然下手不輕,啪的一聲,那吏部直接被打翻在地,身後則有人高聲道:“這是夏炎夏部堂。”

可夏炎,卻已懶得說什麽了,繼續疾步進入了京兆府。

聽到這京兆府的正堂有什麽動靜,他腳步越發的急,直接快步進去,果然看到自己的兒子,此時正坐在這裏,而京兆府的府尹高見深與幾個判官,正在此高坐。

夏炎心裏暴怒,來不及了,想來已經來不及了。

你們……這是要將老夫置之死地啊。

一見到夏炎進來,這夏本吉呆了一下,忙是畏懼地叫了一聲:“爹……”

高見深等人也是動容,紛紛要站起來和這位禮部尚書見禮。

夏炎卻是置若罔聞,他心裏已是暴怒,毫不猶豫地沖上前,擡起手,便是惡狠狠的給了夏本吉一巴掌:“狗東西!”

夏本吉直接被打蒙了,說起來,這夏炎,還從來沒有對自己的兒子,下如此重的手。

夏本吉捂著火辣辣的面頰,一臉委屈地看著夏炎。

“爹,你這是……”

“孽子,畜生,畜生啊!”夏炎想到自己一切的努力都化為了泡影,自己經營的一切,俱都毀於一旦,他頓覺得心口疼得厲害,看著這個逆子,他瘋了一般,沖上去便是狠狠的踹了一腳,隨手舉起了燈架,狠狠的朝他的頭砸下去,口裏叫罵著:“逆子,你……你……我何曾虧待了你,那個蕓娘,不過是個賤妾而已,值得你這般,這般的……”

“蕓……蕓娘……”夏本吉捂著頭,痛得齜牙咧嘴。

“哈哈……畜生,畜生啊。”夏炎大笑,面目猙獰地道:“因為一個賤妾,你就要害死為父,是不是?就因為一個賤人,一個賤人……她還不是從青樓裏出來的?老夫也只是一時起心動念,你何至要做這樣的事,你還說了什麽,還說了什麽?”

幾乎所有人,都一臉的目瞪口呆。

那高見深卻是目光幽幽,死死地盯著夏炎。

“兒子……兒子什麽……什麽都沒有說……兒子……”

“沒有說?你勾結外人,想要害死我,你以為我不知道?就因為一個蕓娘,為了一個青樓出來的賤人,哈哈……我打死你這畜生。”

說著,這燈架已是劈頭蓋臉的,又朝夏本吉頭上砸去。

“他確實什麽都沒有說!”一個聲音正色道。

夏炎正在盛怒之中,回眸,卻看到了一個修長的身影,徐徐的從耳室裏走了出來,竟……竟是陳凱之……

陳凱之出了宮,竟是來了這裏。

夏炎猛地一下,有點清醒了,他回頭看了一眼蜷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的兒子。

看著一個個張大了嘴的判官,還有那面無表情的府尹高見深。

自然,還有從容淡定地看著他的陳凱之。

陳凱之抿嘴微笑道:“他什麽都沒有說,今日是府尹大人請令公子來這裏坐一坐,令公子其實是個老實人,倒是很希望為你這個做父親的,四處走一走,結交一些朋友,所以方才,府尹大人與令公子,可謂是談笑風生。可是……夏公,蕓娘是怎麽回事呢?”

“蕓……蕓娘……”夏炎打了個冷戰,他終於意識到,自己中計了。

只見陳凱之笑了笑,接著道:“這麽多人都在這裏聽到了這蕓娘,似乎這蕓娘和你們父子二人都有關系,對不對?夏公,噢,我想起來了,從前,在洛陽,倒是有一個JI女是叫蕓娘的,據說乃是洛陽的頭牌呢,後來令公子對她頗為喜歡,所以納為了侍妾,怎麽,令公子的侍妾也和夏公有這麽多不可告人的府關系嗎,以至於夏公,竟是做賊心虛,跑來這裏對令公子下此重手,就怕令公子說出不該說的話?”

中計了……是中計了。

這一切……原來是個圈套。

夏炎此時,竟是打了個冷顫,他有點不明白,這麽一個簡單的圈套,自己怎麽就中了陳凱之的計。

此時,夏炎才真正的回味過來,心緒也漸漸開始清明了起來。

事後回想,他唯一開始緊張的時候,就是因為那個蕓娘,當陳凱之說出蕓娘名字的時候,他的心就開始慌了。

是啊,和這個女人的事,他一直都隱秘,也比較避諱,可當陳凱之隨口說出的時候,他就不可避免的開始緊張了。

可是單憑這個,就能讓他失去理智了嗎?

不對,不對,他宦海沈浮多年,什麽場面不曾見過?怎麽可能只是因為這些,就徹底的失去理智了?

噢,對了,問題的關鍵在於這個孽子。

他已經有點慌了,可還能克制,可當聽到這個孽子去了京兆府,所以才徹底的動怒,當時以為事情已經完全敗露,以為大勢已去,這才完全慌了手腳。

對,理應是如此。

只是……他心裏依舊還有一些疑惑。

這個疑惑就是,平時的他,什麽樣的伎倆不曾見過,什麽樣的人,不曾見識?單憑這兩點,就足以讓他失去方寸嗎?

不對,還是不對。

他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見慣了勾心鬥角,沒少見識陰謀算計的他,今日到底怎麽了,怎麽就中了一個這麽簡單的圈套?

陳凱之卻是笑吟吟地看著他,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般,此時平靜地道:“想必夏公定是在想,夏公怎麽就對此深信不疑了呢,不,不,我的意思是,夏公怎麽就突然會如此失態了呢?夏公一定很不明白,可是……夏公還記得在宮中的時候,我對夏公說的最後一番話嗎?”

夏炎一楞,目光變得悠遠,猛地,他想到了什麽。

對,陳凱之最後說的那番話。

陳凱之告訴自己,今日他不但要整死自己,將來還要整死趙王,甚至……還有當今的小天子。

對,就是這一句。

而這一句話,才是真正的殺機啊。

似夏炎這樣的人,怎麽會輕易上人的當呢?即便這陳凱之道出了蕓娘,其實也無妨,因為他是禮部尚書,你陳凱之就算知道一些內情又如何,在外頭傳揚又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