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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五章:鄙視的就是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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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這巴圖王子要作詩,全場安靜下來。

眾人都看著這巴圖王子,都不禁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陳凱之有點兒懵逼,這人的臉皮已經八尺厚了,到了這裏,你也敢談詩?

卻見巴圖興致勃勃,陳凱之也只是抿嘴一笑,不置可否的樣子。

巴圖王子見陳凱之不做聲,便豪氣幹雲道:“吾有三尺劍……”

於是眾人俱都是一臉便秘一般的表情,一個個咳嗽著不做聲。

很尷尬啊。

巴圖王子卻不以為意,像是沒有看到大家的表情似的,依舊興致勃勃地道:“劍鋒銹又斑。”

陳凱之幾乎嘔吐了。

巴圖王子左右四顧,繼續道:“提劍試易水,躍馬飛雁關。”

這也叫詩?

眾人都是靜寂無聲,有人暗暗唏噓。

韻律一竅不通,遣詞更是一塌糊塗。

不過這巴圖王子的意思卻很明白,胡人的刀劍銹跡斑斑,不足稱道,可是呢,即便是如此,若是提著此劍滅燕,卻是輕而易舉。

“如何?”巴圖王子左右四顧,隨機眼眸一擡卻是先看向了陳贄敬。

陳贄敬突然有一種王子殿下我和你是一夥的,你何故坑我的感覺。

說好詩吧,傳出去,只怕成了笑話,別人還以為陳贄敬也是目不識詩呢,這可是要丟臉的啊。

可若是說此等東西,也敢登大雅之堂,這巴圖王子乃是貴客,怎麽可以說出個不好來?

他竟是楞了好一會兒,心頭已經轉過了許多的心思,才笑道:“不錯,不錯,此詩……若是再磨礪一二,便可成名篇了,氣勢如虹,一氣呵成,嗯,好。”

這老家夥倒是聰明,先說不錯,卻說再磨礪一二,便可以成名篇,不過,要磨礪多少才能成名篇呢?天知道,怕得請一個李太白來才可以,不過,這世上,哪裏來的李太白。

在殿中,多是趙王的黨羽,既有宗王,也有門客,更有不朝中的大臣,此時卻也不得不違心的點頭稱是。

巴圖王子便瞇著眼,看向了陳凱之,道:“陳凱之,你以為如何呢?”

他說話之間,眼眸裏竟斂著鋒芒。

他身後的胡人侍衛,亦是一個個冷冷地盯著陳凱之,眸光令人猶豫。

陳凱之心裏一凜,此時終於明白過來了。

這根本不是念詩,顯然,這是一個圈套。

巴圖王子詩興大發是假,實際上,就是以此詩讓他品鑒,若是陳凱之說好,自是違心,可若是說不好,這巴圖便有機會趁機勃然大怒了。

陳凱之擡眸,看向陳贄敬,卻見陳贄敬眼中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似乎已經在等著看陳凱之的倒黴了。

陳凱之倒是想到了一件事,這一路來的時候,見過不少胡人,按理來說,既是宴客,巴圖王子的侍衛為何要進來?

難道——鴻門宴?

接下來的劇本,莫非就是,自己羞辱巴圖王子,巴圖王子勃然大怒,之後許多胡人就要湧進來?

胡人不知禮數,他是國使,即便是今日鬧出再大的事,現在胡人已經提兵至雁門關,大陳在此時,又能奈何?

至少,這一次,就算將他打個半死,就完全夠這巴圖王子出一口惡氣了吧。

陳凱之心裏冷笑起來,可也知道現在若是不謹慎處置,就真的得吃虧了。

他雖是練了《文昌圖》,卻也深知對方是有備而來的,這巴圖王子,號稱第一勇士,若還有外頭的那麽多的幫手做助力,他想要殺出去,還真是不易。

更可怕的還不是這個,一旦他真的殺出去了,這裏的人都是趙王的黨羽,他們完全可以汙蔑自己在此濫殺無辜,想要行刺趙王。

現在細細思來來,自進了這趙王府開始,對方就擺明著是想要借機挑釁,而在座的這些人,無一不是他們的人證。

除了吾才師叔……

陳凱之自然是不能給這巴圖王子機會的,可對方顯然已早就設下了這個局,自己既然不能給對方機會,又當如何呢?

只是短短的時間,陳凱之已經在心裏轉過了許多的心緒,此時唇邊勾起淺笑,道:“我倒也有一詩,想請趙王殿下和王子殿下請教。”

本以為陳凱之一定審時度勢,會乖乖的就範,誰料到,陳凱之竟也要作詩?

巴圖王子卻已經淡定,笑了笑道:“噢?倒是很想請教。”

此時眾人紛紛朝陳凱之看來,心情覆雜,其實陳凱之狀元出身,去和一個胡人鬥詩,實是沒什麽意思,不過眾人倒是很期待這詩是什麽。

卻見陳凱之慢悠悠地道:“獻醜。”

巴圖王子只是冷笑連連:“不要啰嗦,快念便是。”

陳凱之淡淡道:“莫道螢火小,尤懷照夜心。”

眾人頗有一些失望,此詩倒還說的過去的,不過確實算不上是最上等的佳作。

這倒更像是勵志詩,螢火雖小,卻是心懷大志,這陳凱之莫非是以螢火自詡自己嗎?

好像是的!

這時,只見陳凱之又徐徐道:“清風不識字……”

清風不識字……

一開始,巴圖王子,還覺得陳凱之這是想要勵志一二,心裏還冷笑,你竟也知道自己只是螢火之光,看來還有自知之明。

可誰料一句清風不識字,直接反轉,他微微先是一呆,只聽陳凱之隨即又念出了下一句:“何故亂翻書。”

“……”

其實這首詩,卻還是頗有一些意境的,以螢火來勵志,以清風而擬人,對仗也工整,雖不算什麽曠世之作,可整體上,卻也算是上佳的。

只是……稍稍回味,所有人就恍然大悟了。

莫道螢火小,這根本就不是陳凱之的自詡啊,這分明說的是巴圖王子啊。

你巴圖王子區區一個胡人,猶如螢火之光,可你方才念出那句狗屁不通的詩,號稱要飛馬度雁門關,要反手滅燕,這不正是尤懷照夜心嗎?

後頭一句,清風不識字,就更加是赤裸裸的諷刺了,你特麽的口氣這麽大,竟還敢作詩,可是你們胡人們連字都不識得幾個,也敢班門弄斧,何故亂翻書,赤裸裸的鄙視你啊。

一下子,這殿中的氣氛就緊張起來。

巴圖王子的反應倒是慢半拍,他很努力才大致明白了詩中的意思,還沒有大怒。

陳凱之已笑吟吟地道:“獻醜,獻醜,王子殿下,以為此詩如何?”

“陳凱之!”

巴圖王子也總算是明白其中的意味,感覺自己被戲弄了,他當然不能直接指責陳凱之罵人,因為這只是詩,陳凱之如何罵你了?若是說陳凱之用這詩罵他,這不是對號入座了嗎?

於是他面帶獰笑,厲聲道:“本王子問你,你是不是大陳的臣子,現在你們的朝廷,欲要和本王子永結百年之好,你身為臣子,若是反對,便是不忠!”

陳凱之正色道:“不對。”

“什麽不對?”

陳贄敬覺得陳凱之無禮,也是冷然道:“陳凱之,你這樣就不對了,巴圖王子乃是尊客,何況,我大陳與東胡,而今既為友邦,你如此這般,可是待客之道嗎?”

終於還是圖窮匕見了。

陳凱之此時已經明白,朝廷果然有意和胡人締結密約。

他笑了笑,才道:“就在不久之前,大陳也與燕人締結了新的盟約,我還記得,趙王殿下認為我對燕人無禮,怎麽轉眼之間,卻又和胡人成了朋友,又要我不得對胡人無禮了?”

“你……”陳贄敬臉色冷然,狠狠地瞪著陳凱之。

陳凱之很淡定地繼續道:“胡人破了雁門關,所以我大陳,便與胡人友好,他日燕人若是驅逐了胡人,我大陳又再與燕人修好,是不是?若是如此,倒也沒有錯,大陳對外,本就是以自身的利益為重,只是,讓我陳凱之,對胡人強顏歡笑,為他們殺入雁門關,燒殺擄掠而喝彩,為這河北之地,赤地千裏,無數與我們一樣的人,血流成河的場景,而為之喜不自勝,殿下,請恕陳凱之無禮,在陳凱之心裏,實在無法接受,對胡人友好的事,還是交給趙王殿下吧,陳凱之何德何能,不過是一介節度使,不過是牧守一隅之地而已,哪裏有資格,代表我大陳,對胡人示好呢。”

陳贄敬氣的不輕,那巴圖王子更是一拍案牘,冷聲道:“陳凱之,我們這筆賬,是該算了!”

陳凱之無懼地直視著巴圖王子:“殿下想怎麽算,悉聽尊便!”

說話間,他已長身而起,預備要走,外頭,卻有一隊隊胡人隱現,似乎隨時聽候巴圖王子的命令。

“哎……”這時,傳來了一聲嘆息。

卻是吾才師叔長嘆了一口氣:“老夫在此喝茶,竟也沒有清靜,怎麽好端端的,竟是劍拔弩張起來,諸公可否聽老夫,講一句公道話。”

方吾才這時開口,那趙王本還想呵斥,卻還是抿起嘴來,他對吾才師叔是頗有敬意的,其他宗王和諸官也都將註意力落在方先生身上,顯然,他們很想聽一聽方先生的見教。

此時,方吾才笑吟吟的樣子,一臉淡定的模樣,好像是一點都不將眼下這緊張的局面放在眼裏,他的眼裏,只透著一股憐憫的氣息。

那巴圖王子,顯然對於這位方吾才先生,也是略有一些了解的。

此人在大陳朝中地位超然,不少人對他禮敬有加,巴圖王子雖針對陳凱之,卻不能將所有人都得罪一個遍,於是笑吟吟的地:“看在先生面上,小王自是不敢輕舉妄動,不知先生有何見教?”

方吾才捋須,一臉笑吟吟的道:“王子殿下看老夫的薄面,老夫實是愧不敢當,其實嘛,王子殿下來者是客,陳凱之這個小子,實在太沒有禮數了,這不是我們大陳的待客之道。”說到陳凱之的時候,方吾才露出一抹嫌棄的表情,然後才繼續說道。

“我們大陳,乃是禮儀之邦,陳凱之仗著自己宗室的名義,簡直就是胡鬧,老夫就很不喜他這等樣子,所以啊,陳凱之,你需向王子殿下道歉,否則,實在說不過去。”

道歉?

巴圖王子聽了,心裏頓時舒暢起來,這位方先生,據說是大陳鼎鼎大名的大儒,他的話,還真是聽著舒服啊,若是人人都如這方先生這般,自己也不必受這鳥氣了。

陳凱之只是冷笑,對方吾才的話,則是充耳不聞的樣子。

陳贄敬眉毛一揚,一雙眼眸帶著冷冷的目光看向陳凱之,一臉正色的說道:“陳凱之,方先生都說了這話了,你還不知是非嗎?快向巴圖王子殿下道歉!”

陳凱之卻是朝陳贄敬一揖,略帶抱歉地說道。

“殿下,我身子有所不適,先行告辭,噢,殿下,這外頭,這麽多胡人,莫非是想留下我陳凱之嗎?趙王殿下請我來赴宴,想來一定會保護我的安全的,所以陳某人告辭,不過……”

說到這裏,陳凱之按住了自己腰間的劍柄,才一字一句地頓道:“倘若是有什麽不開眼的人,到時可別怪刀劍無眼!”

他一聲厲喝,也不再理臉色已變的陳贄敬和巴圖王子,轉身便慨然出去。

幾個胡人護衛想要攔住陳凱之,卻見陳凱之殺氣騰騰,龍行虎步,竟也有一點猶豫,他們等候著巴圖王子的命令。

而巴圖王子,似乎也有所猶豫,他恨透了陳凱之,這小子,三番五次的羞辱和破壞自己的計劃,而這巴圖在關外,身為王子,早已是習慣了頤指氣使,只是……現在陳凱之直接要走,反而讓他下不定決心了。

陳凱之這時,卻已闊步出了殿中,幾個胡人與他擦身而過,陳凱之倒沒有什麽瞻前顧後的,甚至突然覺得有些可笑,自己本就不該有所畏懼的。

這些胡人,不過是嚇唬自己罷了,他不回頭,更不理會身後表情各異的人,身子徑直沒入殿外的黑暗裏。

“真是可笑!”

這時,一個人的聲音打破了殿中的沈寂,卻是方先生一臉冷冷地道:“這樣的人,全然沒有禮數,君子有才無德,不若無才,陳凱之這個小子,老夫是真正對他失望透頂了。”

他一開口,終於使氣氛又活躍了起來。

那巴圖王子也漸漸的收起了殺心,卻是看向方先生,他已從趙王口裏聽到過許多次方先生的大名了,今日讓發現這位方先生的話超好聽。

於是這巴圖王子便笑呵呵地朝方吾才說道。

“先生不要動怒,本王子自來了洛陽,倒也聽說過不少的閑言碎語,本王子與他這樣的計較什麽,先生高才,小王慕名已久。”

方吾才捋須,帶著微笑道:“殿下海納百川,有此胸襟,老夫也很佩服啊。”

巴圖王子頓時心花怒放,他聽說這位方先生平時並不太願意搭理人,無論對方身份多高貴,也只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萬萬想不到這方先生倒是很看得起自己。

這便好極了,此人和大陳不少王公貴族都有牽涉,自己與他交好,在這洛陽,還不是如魚得水?

“小王哪裏當得起先生的謬讚……”他微瞇眼笑吟吟地道:“先生請坐,其實小王一直有事,想要向先生請教一番。”

“請教……就不必了,方才王子殿下的詩,老夫就能感受殿下實非尋常人也,不過……老夫還有一言,不知殿下肯聽嗎?”

巴圖王子自然是非常想聽方吾才的話的,因此他一臉笑意地點頭:“先生但說無妨。”

都已經是海納百川,胸襟開闊的非常人了,這個時候,他真是巴不得天天聽方先生說話,就是舒服啊。

方吾才淡淡道:“殿下為人,令人欽佩,不過……我觀殿下近來印堂發黑,目光無神,唇裂舌焦,元神渙散,這……這……”

說著,他頓了頓,竟是幽幽地嘆氣起來。

巴圖王子顯得有些不明所以,正要開口,卻見方吾才接著道:“哎……殿下可要小心了啊,只怕,近日必定訪友不遇,萬事不順……”

“……”

“……”

殿中,頓時安靜了。

落針可聞。

尷尬啊。

巴圖王子已是一臉像是吃了蒼蠅一般,嘴角微微顫動著,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怎麽會萬事不順。

這個……

巴圖王子有些不信,可其他人卻是心頭一震。

方吾才又緩緩道:“不只如此,殿下這是大殺四方之相,何謂大殺四方?既克父、克妻、克子、克女,克親、克友,凡與殿下親近者,無有不克,若有人與殿下相交,不出百日,必定身染重疾,生瘡流血,嘔血數升,而且,吾觀殿下近來這大殺四方之大兇之兆日盛。”

說著,方吾才竟是皺著眉頭,一臉遺憾地感傷道。

“恐怕在不久,便有血光之災,這血光之災即便躲過,那也必定要全家給克,家中父母妻兒,身邊親友,乃至家中牛羊豬馬雞鴨,俱都死絕,你看,殿下頭上烏雲壓頂,這大兇之兆,只怕轉眼即來,原本老夫除為人看相之外,預知些兇吉,還能為人轉運,但凡有事主聽老夫一言,便由此宏運大發,體健神清、消災避禍;奈何殿下此乃大兇,煞氣漫天,哎……沒救了,沒救了,只是可惜……可惜啊……可惜殿下近日,若是誰與殿下交往,也必定染上兇兆,倒是老夫,或許可以想盡辦法化解,至於殿下,請恕老夫無能為力。”

“……”

所有人,都繃著臉聽完了方吾才的話,可是也很一致的,臉都綠了,呼吸都屏住了,有些不可置信地往巴圖王子看去。

也就這麽一看,大家便下意識的,離這巴圖王子遠了許多。

便連陳贄敬,身子也開始朝巴圖王子相反的方向傾斜。

巴圖王子呆了老半天,一雙眼眸不解地睜大了。

他雖明白漢話,可畢竟這方吾才的話說得急,他一時無法理解消化,等他理解消化了,方才明白,這個老東西在居然咒他全家死光光。

巴圖王子看著一臉真摯的方吾才,再看殿中其他人,一個個便秘狀,似乎只恨自己瞎了眼,竟是跑來這裏參加這一場酒宴,染了煞氣的樣子。

巴圖王子怒又不是,不怒又不是,心裏憋屈的想要捶胸,將一股悶氣噴出來。

可他還還沒來得及說話,方吾才已長身而起,嘆了口氣,滿是無奈的搖頭道:“殿下,總而言之,你要保重,若是遭遇了什麽災禍,萬萬要勇敢面對,痛痛快快地死,總比死得憋屈要好,老夫需告辭了,這裏的煞氣實在太重,老夫雖有洪福,卻也無法抵擋這煞氣,告辭,告辭。”

說著,一點也不客氣,直接轉身疾走,走得還極快,轉眼之間,便不見了蹤影。

巴圖王子只楞楞地看著背影逐漸消失,臉色卻是又青又白,老半天,他才很憋屈地道:“大陳的相面之術,實是危言聳聽啊。”

而殿中,卻是死一般的寂靜,許多雙眼睛都是掙得大大的。

這可不是危言聳聽呢,這裏誰不知道方先生的預言厲害。

倒是那鴻臚寺的少卿此時鐵青著臉道:

這人嘴上說著不信,可顯然行動已出賣了他,只見他微微起身,朝眾人作揖,含笑著朝眾人告辭。

“……不過……不過……老夫想起來了,想起來今天夜裏還有些公務,哎,你瞧瞧我這記性,這些公務得早些處理了,不然就怕要出亂子,恕在下先告辭,告辭。”

也不等人留他,這六十多歲的少卿大人,腳步一臺,便健步如飛,有若流星,逃似的離開了王府。

“說得不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都是上天註定的事,在乎什麽?我就一點都不在乎,依我看,殿下的面色就很好,一定無災無難,不過,我突的想起,再過一些日子,就是家父的忌日了,哎,兒子不孝啊,竟還在此飲酒作樂,慚愧,實在慚愧,下官該回去面壁思過了,請殿下萬萬不要誤會,下官對殿下敬仰無比,更不信殿下有克親可友之命,我絕不是那樣的人,告辭,告辭。”

沒聽到方先生怎麽說的嗎?連方先生這樣的人,都無法抵擋這煞氣啊。

可見這巴圖王子就是一個不祥之人。

雖說,也有許多人的心裏未必相信,可這等事,當然是寧信其有、不信其無啊,大家只是來捧捧場的,跟你胡人能有幾分交情?就別說你是一個胡人王子了,就算是爹,那也不至拿自己命來開玩笑吧。

你是個婦人,你克夫,這不大緊,畢竟我不是你夫君;你克父,那也不打緊,因為我不是你爹;你克親,那也不打緊,我也不是你的親屬,可是你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死角的克,臥槽,這不是俗稱的見光死嗎?

這還能讓人好好的跟你做朋友嗎?

“告辭,告辭。”

於是紛紛有人站起朝趙王作揖。

連那鄭王的臉色也不好看了,他現在越來越深信方先生的話準沒錯的,心裏直咯噔著,他自然是擔心的,這不會沖撞自己的運勢吧,難怪今日神魂不屬啊。

於是他再不猶豫,訕訕一笑便道:“本王也有事,有事,告辭,告辭。”

有人站起來,往外一看,甚至大叫了起來:“呀,下雨了,家裏還曬了衣服沒有收呢,告辭。”

頃刻之間,方才還濟濟一堂的大殿,頓時一下子的人走了幹凈。

那些個負責伺候和隨侍的宦官,也一個個戰戰兢兢的,仿佛見了鬼似的,不敢跟巴圖王子靠得太近,都是遠遠的站著。

巴圖王子的嘴角抽了抽,感覺自己要瘋了,這是怎麽回事,一下子人都走空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方才還高朋滿座,現在冷冷清清的大殿,有些回不過味的樣子。

這時,倒是陳贄敬咳嗽了兩聲,巴圖王子才看向陳贄敬,隨機眉宇輕輕一挑,有些惱火地問道:“這方先生,是否和陳凱之是一夥的?”

“有可能。”陳贄敬搖頭,若有所思地瞇起了眼眸。

“這就對了,趙王殿下,你可要小心啊,還有那個陳凱之,此人一直都是殿下的心腹大患,就怕以後勢力更大,此人就更難對付了,我倒有個主意,不妨等到時候,我們聯手滅燕,殿下將他和他的勇士營調至雁門關來,我為殿下將此人解決了,放心,殿下,絕不會有任何隱患的。”

陳贄敬一聽,倒是來了興趣,目光閃了閃,一雙眉宇輕輕揚了起來,笑著說道:“這倒頗有一些意思。”

“不如今夜,我與殿下秉燭夜談,好好將此事布置得周密一些。”巴圖王子見趙王有興趣,心裏總算是得到了一些安慰。

就在這時,方才還浮出積分興致的陳贄敬,卻是臉綠了。

方先生的話是真的不可信嗎?

他心裏掙紮起來,沈默了幾秒,方才神色淡淡地道:“噢,這件事,也急不來,本王也有些乏了,過一些日子再說吧,小王子殿下怕也疲憊不堪了吧,早些去歇了吧,時候不早了。”

巴圖王子總算心情回轉過來,可此時,一下子的又沈到了谷底,他現在甚至恨不得想要殺人,很是氣憤地反問趙王:“那姓方的滿口胡言,殿下也信?”

“不信。”陳贄敬不得不擺出很認真的樣子:“本王怎麽會相信這些虛妄之事?小王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平安無事的。只是太晚了,小王子殿下還是回去歇了吧,你雖年輕,卻也要註意身體啊。”

巴圖王子又怎麽真的相信這些話,可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巴圖王子還能說什麽?若是為此跟陳贄敬鬧的不愉快,那更不劃算了。

雖是很憋屈,可他倒不至於被怒火沖昏了理智,只好長長的哎了一聲,起身道:“告辭!”

陳凱之是最先出王府的,此時外頭天色黑暗,點點的星光掛在空中。

他剛準備上了自己白麒麟馬,卻見有人快步出來,及時地叫住了他:“凱之。”

陳凱之回頭一看,竟是吾才師叔。

吾才師叔像是喝醉酒似的,晃晃悠悠的樣子走向前來。

“凱之怎麽走得這麽急,來,今夜的月色好,我們走一走。”

陳凱之只好下馬,不解道:“師叔,怎麽樣了?”

“什麽怎麽樣?”方吾才故意裝糊塗。

陳凱之籲了口氣,才道:“師叔,我略略有些擔心,若是當真朝廷和胡人聯手滅燕,難道要讓勇士營隨那些胡人一起去殺戮那些燕人的百姓?即便我們沒有動手,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所以,你必須阻止他們。”方吾才笑吟吟地道:“這也是老夫回到洛陽來的重要使命。”

重要……使命?

陳凱之的眼睛一下子張大了許多,看著方吾才,微微楞了一下。

臥槽,師叔,你特麽的到底是站哪一邊的?

只見方吾才道道:“畢竟老夫收了人家的銀子,雖然這銀子有點少,可老夫一直是有良知的人,再少也是收了,所謂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更何況你說的對,最重要的是,大丈夫行事,有所為,有所不為,該做的事,掉了腦袋也要去做,不該做的事,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說。這才是人的根本啊,人若是違了心,那麽和豬狗有什麽分別?”

此話聽在陳凱之心裏,竟是生出了共鳴。

不錯,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既然認為是錯的事,不去阻止,那麽自己就是幫兇了。

不過……這話從師叔口裏說出來,總覺得……怪怪的。

陳凱之不由道:“師叔也是如此的嗎?”

“我?”方吾才沈默了一下,才笑著道:“老夫只負責教你怎麽做人,老夫就不必了,作孽的事,老夫來做,而教你這個師侄行善,這是在為老夫積德。”

“……”陳凱之卻覺得這一點都不好笑,甚至,心裏惆悵更深,他擡眸看著頭上的明月,臉上竟是少有的露出了幾分愁色,幽幽地道:“現在只是事已至此,如何才能阻止呢?”

“也不是不可以,辦法總是有的,凱之,你記得班超出使西域的典故嗎?很多時候,既然尋常辦法不能解決,那就索性,手起刀落,管他三七二十一,所謂生米煮成熟飯,便是這個道理!”

“班超……”陳凱之遙看著月,突的,他似乎明白了什麽,唇邊多了一抹坦然的微笑,道:“師叔,夜深了,你該去睡了,何況讓人撞了我們這樣,也不好。”

方吾才伸了個懶腰,悠悠然地道:“嗯,好好照顧你的師妹。”

“知道了。”陳凱之已步入了長街的盡頭,他腳步不緊不慢的,身子漸漸消失在長夜之中。

次日一早,陳凱之預備下山,想要再做一次努力,只是剛剛抵達了宮外,卻見一個宦官疾步匆匆。

想來是通政司要送急奏進去,陳凱之見那宦官面如土色的樣子,忍不住道:“何事?”

“出大事了。”這宦官宛如驚弓之鳥,道:“胡人破了雁門關附近的廣武府,屠戮了三萬燕民……”

陳凱之也是一驚,他萬萬料不到胡人的進展,竟是這樣神速,他猛地想到,這胡人的進展越快,反而會使朝廷更加下定決心。

於是他忙是讓人通報,緊接著,被人領到了文樓。

在這文樓裏,慕太後還未到,不過那巴圖王子竟也來求見了,除此之外,還有不少的大臣。

倒是很明顯的,這裏的許多人,都盡力地和巴圖王子保持著距離,當然,對待巴圖王子,他們的臉色還是很好的,顯得很客氣。

倒是眾人見陳凱之進來,那巴圖王子便恨恨地瞪著陳凱之,陳凱之似早有了決定,直接與巴圖王子對視,隨即道:“王子殿下,還記得當初我與你的約定嗎?”

“什麽約定?”巴圖冷冷地道。

陳凱之道:“我早就聽說,你們東胡的鐵勒飛騎冠絕天下,今日,倒是很想見識一二,我陳凱之,很想討教。”

“什麽……”一旁的陳一壽一聽,頓時道:“胡鬧,陳凱之,不要胡鬧。”

不過很顯然,陳凱之對陳一壽的話,卻是充耳不聞,而是臉帶肅然,直勾勾地盯著巴圖道:“若是殿下不敢,那便算了,我聽說,胡人對付手無寸鐵的百姓倒是厲害……”

巴圖頓時身子一震,厲聲怒道:“你說什麽?”

陳凱之一字一句地道:“我要說的是,若是殿下有膽,勇士營上下很想見識見識,所謂的鐵勒飛騎。”

巴圖心裏卻是大喜過望,他忙與陳贄敬對視,陳贄敬朝他暗暗點頭。

巴圖像是怕陳凱之反悔似的,忙道:“好,什麽時候。”

陳凱之似也早就打定了主意,很幹脆地道:“明日,甕城!”

巴圖沒有猶豫,就道:“一言為定,也正好,我希望陳將軍也能夠下場來玩玩。”

陳凱之朝他一笑,這笑帶著幾分倨傲的意味,道:“我也一樣,還望巴圖王子,不吝賜教。”

轉眼之間,二人便已做好了約定,反而是一旁的幾個閣臣,卻是臉色慘白。

豈有此理!

你陳凱之瘋了?

勇士營固然厲害,算是精兵,可畢竟只是步卒,你們的火器,優勢在於守城,卻在甕城和騎兵作戰?且不說這些,你以為這鐵勒飛騎,是當初區區的一些叛軍騎兵嗎?

這是找死!

勇士營也算是一戰成名,只不過,固然大家對勇士營刮目相看。

可也明白,當初勇士營對付的是叛軍,叛軍倉促,而且勇士營火器厲害,一戰而勝,實屬平常。

此後則是面對燕軍,勇士營是躲在城塞裏,依然還是利用火器進行攻擊,燕軍並不知道勇士營的深淺,所以一戰之下,吃了大虧。

可現在不同,這些胡人顯然已經對勇士營的戰術有了很深的理解,從種種跡象來看,胡人的探子,早已將勇士營的戰法摸透了。

而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陳凱之將地點選在了甕城,甕城四面都是城墻,裏頭只有數裏見方,也就是說,他們的火炮,根本無法發揮,而火銃雖厲害,面對鐵勒飛騎,幾乎作用並不大。

鐵勒飛騎,理論上而言,他們屬於鐵甲騎兵,而這並非是最可怕的,一般的鐵甲兵,大多因為鐵甲沈重,所以往往會犧牲掉戰馬的沖刺力和速度,也正因為東胡人看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們不但讓人和馬披著重甲,而且還選擇最優良的戰馬,這種百裏挑一的戰馬負重力強,沖刺力也是可怕。

馬是百裏挑一,便是人,也是百裏挑一,每一個飛騎,都是身經百戰,是東胡最強大的騎兵,也正因為如此,東胡人靠著這鐵勒飛騎,曾經創造了一個又一個神話。

最初的時候,武宗皇帝與燕人達成聯盟,那雖是三百年前的事,當時的陳燕聯軍一起北伐東胡,三十萬大軍兵出三路,其中一路,便是以名將楊無敵帶領的三萬燕軍騎兵。

這三萬燕軍鐵騎,乃是燕人的家底,卻在中途,遭遇兩千鐵勒飛騎,最終的結果卻是,三萬燕軍直接被鐵勒飛騎切割,反覆沖殺,十不存一。

正因為如此,這鐵勒飛騎,號稱是東胡的立國梁柱,歷來都是東胡的大汗禁衛,只要鐵勒飛騎在哪裏,就說明東胡的大汗在哪裏。

今日,這小王子帶了五百鐵勒飛騎來,本質上,其實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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