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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亂世禍害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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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對於名士和大儒們來說,是件風雅的事。

這人便笑道:“那麽,先生只怕要大飽口福了。”

王之政正待要說話,這時,外間又有人來道:“老爺,那陳生員又催老爺去。”

王之政本是帶笑的臉,猛然一變,這家夥,還真是給臉不要臉啊,他以為他是誰

王之政便冷冷地道:“老夫有事。”

在另一頭,陳凱之在前廳坐立不安,他已連續讓人請了兩次,那王之政偏偏不來。

倒是東山郡王狐疑起來,這姓陳的小子,莫不是有什麽陰謀?難道他是故意引恩師來前廳,想趁著這最後的時間,然後來個一刀兩斷,人為的制造一個血光之災吧。

陳德行這麽一想,頓時變得警惕起來,瞇著眼,眼珠子狡黠地亂轉。

不過他倒是慶幸自己的恩師沒有上當,遲遲不來,而陳凱之卻是急了,開始背著手在廳裏團團亂轉:“我看這風雨急,殿下,能否再請令師來前廳?”

陳德行聽罷,突然大笑起來,冷聲道:“陳凱之,你把本王當什麽人?”

他突的發難,讓廳裏的人都不禁驚訝。

陳凱之皺眉道:“殿下這是何意?”

“何意?”陳德行很是不屑地看了陳凱之一眼,而後大笑道:“你以為本王不知你打什麽鬼主意嗎?真是荒唐,你看,還有最後小半時辰了,小半時辰之後,這賭約約定的時間也就過了。你現在怕是狗急跳墻,想要讓本王恩師趕來這裏,好謀害本王的恩師?哈,你這點小伎倆,本王聰明過人,足智多謀、穎悟絕人,怎麽會瞧不出來?這時辰,可就快到了。來人!”

一聲令下,廳外廊下數十個府兵一齊佩刀閃身出來。

陳德行背著手道:“時辰一到,立即將這陳凱之押到王府去,哼哼,本王要讓人專門為你造一個狗籠子,這是你侮辱本王智商的代價!”

陳凱之膛目結舌,禁不住惱羞成怒道:“殿下怎麽將我想成那樣的人!”

陳德行看都不看陳凱之一眼,冷哼一聲。

卻在這時,突然,廳外傳出轟隆的聲音。

這宛如天雷滾滾一般的巨大聲響,連大地都在顫抖,陳德行呆了一下,下意識地道:“怎麽回事?”

而在後園的精舍,就在陳凱之和陳德行還在爭執的時候。

王之政已喝完了一壺茶,他臉色浮著淺笑,顯得興致勃勃:“這陳凱之一旦為奴,事情就好辦了,到時廣為宣傳出去,教人知道,這寫洛神賦的陳凱之,成了**,千人騎萬人踏,到時,就算有人不喜,怕也無可奈何。陛下年紀雖小,可遲早有一日就會長大,趙王殿下,只需耐心等待,遲早有一日,便可大政在握。老夫,也算是為趙王殿下,效了綿薄之力了。”

那下首之人想到這美好的前景,不禁大笑起來:“王先生乃是高士,哈哈,正該如此,只要毀了陳凱之的名譽,使他成為賤籍,那洛神賦,自然也就成了笑話。王先生智謀深遠,我不如也。”

王之政面帶紅光,似乎對於陳凱之未來的命運很是期待,以隨之笑道:“老夫雖在金陵,卻依舊期盼著那一日,盼著趙王殿下攪弄風雲的時候,對太後和太後身邊的那些餘孽來說,這便是滅頂之災,猶如亂石洪水自天而洩,地裂天崩,哈哈……”

這人聽著,也忍不住跟著開懷大笑起來:“哈哈……”

“哈哈……”

轟隆……

就在這時,突然,大地轟然顫動,一股巨響自四面八方傳來。

二人的笑聲還未落下,突的聽到精舍之外,傳來無數的呼喊。

王之政面上的笑僵了……

他停了笑,連呼吸都屏住,想聽聽這是哪裏來的響動。

可是……大地顫抖得愈發厲害。

那人已是面如土色,突然道:“地……地……地裂天崩了?”

明明上一刻說到地裂天崩的時候,用的是形容修飾,可現在……這是幻覺嗎?

精舍裏,家什和茶盞開始磕磕作響,房梁上,灰塵雨落。

“出……出了什麽事?”王之政厲聲大吼。

外頭侍候的侍童似乎早沒了蹤影,對於王之政的叫喚,沒有任何人的回應。

王之政大恐,連忙和那人一道蹣跚著出了精舍。

這裏乃是後院,後院依山,在這大雨磅礴的雨夜裏,那轟鳴聲依舊沒有斷絕,當王之政遙遙看著那巨大聲響的方位,卻是一下子癱在了雨地裏。

一股洪流,伴隨著無數的山石和泥土,帶著席卷一切的氣勢,自半山翻滾而下,山……真的崩了。

王之政瞳孔在放大,他從未想過,自己好端端的說了一聲天崩地裂,怎麽這山……就塌了。

那無數的泥水和亂石已滾過了院墻,帶著排山倒海之勢,轟然而下。

王之政和那人想逃,卻發現已經邁不動步子了。

那滾滾的洪流,仿佛帶著驚天之威,瞬間沖垮了精舍,整個屋子,就猶如紙糊一般,緊接著,無數的亂石飛濺而來。

王之政發出了慘呼,下一刻,他與那人便淹沒在了洪流之中,再不見任何的蹤影。

王家的後院,已經大亂。

而在前廳。

許多人已經冒雨出來,他們遙遙地看著那一洩而下的泥石,仿佛半座山的力量以落下來。

所有人,後襟發涼。

陳德行懵了。

就這樣……就這樣……血光之災了嗎?

他腦裏冒出了一個念頭,接著大喊:“逃啊。”

“不可逃!”陳凱之鎮定自若地道:“這裏的前廳,山石滾不到這裏來,不必害怕,後院的人不多,但待會兒,我們還要進去救人。”

這時候,陳凱之的聲音仿佛有了魔力。

若是別人說,山石滾不到這裏來,陳德行是一百個不信的。

可現在,他居然對這句話深信不疑。

整個人放松了一下,然後,陳德行想到了一件事。

他輸了,陳凱之完勝。

這哪裏是血光之災,這簡直是粉身碎骨之災啊。

這樣想著,陳德行勃然大怒,他一把沖上前,揪住陳凱之的衣襟:“你……你……陳凱之,你殺人了。”

這陳德行孔武有力,想來自幼就習武,力氣不小,本來他以為自己可以像擰小雞一般,就能將這個小子提起來。

可是……他猛地用勁,卻發現這個小子像木樁一樣,居然……提不動?

陳凱之也有一些意外,想不到自己的氣力似乎大漲了不少,自己平時沒有太多的察覺,這莫非,是那文昌圖的作用?

不過這個時候不是深究文昌圖的時候,陳凱之最討厭有人揪自己的衣襟了,他伸出手,生生地將陳德行的手掰開。

陳德行駭然,想不到這小子孱弱的外表下,竟隱藏著這般大的氣力。

陳凱之正色道:“殿下哪裏看到我殺人了?”

“還說沒有?”陳德行氣急敗壞地道:“你料到恩師會有血光之災,這……這……這一定是安排好的。”

陳凱之氣定神閑,在這磅礴大雨之下,渾身都已滲透了,卻是心平氣和地道:“殿下以為學生有這個本事,能引發山崩嗎?”

陳德行臉色一變:“可是……可是……你明明……你既然料到,為何不救本王的恩師?你……你……”

陳凱之嘆了口氣,很是無奈地道:“哪裏沒有救?學生不是三番五次請殿下催王先生到前廳來嗎?學生是讀書人,怎會沒有憐憫之心?正因為知道後院有危險,方才請他來前廳的啊。”

陳德行一時語塞。

陳凱之接著道:“反倒是殿下,學生一再催促殿下叫人去請,殿下卻是一臉的不耐煩,甚至到了後來,居然還懷疑學生的居心,與其說王先生遇害和學生有關系,不如說,王先生的死,殿下關系匪淺。”

陳德行楞住了,可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偏偏,他努力去回想,又覺得陳凱之說的沒有錯。

陳德行呆呆地站著,一動不動,一個侍衛取了蓑衣來,驚魂未定地道:“殿下,莫凍壞了……”

“滾!”陳德行厲聲痛罵。

陳凱之昂首道:“這一場賭約,本是為了恢覆學生的名譽,現在王先生遭難,學生也是悲痛萬分,這賭約就罷了吧。等這山石穩了一些,我們齊心協力去救人吧。”

陳德行這才又想起了賭約的事來,陳凱之說算了,可他堂堂郡王,怎麽能就此作罷呢?

他狠狠地從自己腰間解開玉佩,胡亂地塞到陳凱之的手裏,道:“本王什麽缺德事都做過,偏偏就不是那種言而無信的人,這玉佩,是你的了!”

陳凱之籲了口氣,方先生和吾才師叔則還在那裏目瞪口呆,依舊沒回過神來。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眾人前去後院,卻是發現,這裏早看不到人了。

一切都已面目全非,哪裏還能挖掘出什麽?

不過幸好的是,這王先生剛剛回鄉,家眷還未接來,這後院在擴建,所以除了精舍裏的王先生,還有一個不知名的客人之外,只有一個仆從在,那些外間的仆從和侍衛一聽到異樣,便都逃之夭夭了。

眾人都疲憊不堪,陳德行見狀,先是表情凝重,後來突然樂了。

陳凱之皺了皺眉,他看不得這種人。

陳德行卻是叉著腰道:“這恩師,是母妃非讓本王認的,現在好了,人死如燈滅,本王也免得來這裏學什麽勞什子經史了。來來來,陳生員,你給本王好好說說,你是如何曉得會山崩的?”

陳凱之想了想,吐出了兩個字:“猜的。”

陳德行自是不信,一把抓住陳凱之道:“陳生員高才啊,不知現在在哪裏高就,本王願禮聘先生入王府……”

這位東山郡王還真是心兒寬呀,陳凱之算是領教了這位東山郡王的不靠譜性子了,不等他說完誘人的條件,陳凱之便連連搖頭。

臥槽,讓他進王府,好天天看你這種神經病的臉色嗎?

陳凱之不冷不熱地道:“謝過王爺美意,只是學生還要讀書,要考功名。”

陳德行有些急了,他腦子裏就是缺了一個弦的,現在事後回想,再看陳凱之,哎呀,這是高人啊,這才是真正的本事,那個王之政和這個陳生員比起來,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瞧瞧人家的風範,瞧瞧人家這派頭。

陳德行忙道:“不如,本王拜你為師吧,反正本王剛死了一個師父,現在正需找一個。”

陳凱之忍不住怔了一下,眼珠子都快要掉下來了,你特麽的當師父是腌蘿蔔啊,吃了一個,再買一個?

陳凱之算是怕了這位王爺了,又連連搖頭道:“學生受教都來不及,哪裏敢收徒。”

陳德行便努力地表現出一臉和藹的樣子道:“不打緊,不打緊的,本王是個很講道理,很和氣的人,你收本王為徒,本王將你當爹一樣供著,給您養老送終。”

陳凱之還真沒見過這樣的人,頓時頭痛莫名,嘆了口氣道:“殿下,你好歹是個宗室,要一點臉吧,切莫和我的師叔一樣。”

一旁的吾才師叔卻是瞪大了眼睛,只是現下顯然沒有他插話的份,只好在一旁無言瞪眼。

這陳德行難纏得很,陳凱之實在怕了,幹脆求了馬車,便要回城裏去,倒是滿懷心事的方先生道:“凱之,你來和為師同車吧。”

陳凱之點點頭,便和方先生一起登車,倒是吾才師叔說是要在王家幫忙,而留了下來。

等馬車動了,方先生才凝重地看著陳凱之道:“凱之,今兒到底怎麽回事?”

陳凱之知道恩師在等自己一個解釋,便道:“學生不敢相瞞,其實此事,要從十日之前說起,十日之前,天氣悶熱,學生知道這個時節,必定是雨水充沛,雖是天晴了許多日,看上去是放晴,可遲早會有連日的大雨。”

“這和山崩有關?”

陳凱之笑了笑,道:“恩師且先耐心聽學生說完,此後,學生又見這王家在後山大肆砍伐樹木,半座山的樹木竟都被他們采伐一空,原來是這王之政回鄉,貪圖享受,想要擴建自己的後園。恩師,樹木能緊固山體,一旦這樣大肆的砍伐,就極容易導致山體滑坡,本來這件事,學生是理應去知會王家一聲的。”

“不過……”

“不過什麽?”

陳凱之哂然一笑:“等到這王之政突然針對學生的時候,學生便察覺出這王之政對學生似有成見,學生就算知會,多半他們也不會聽從,王之政如此不客氣地給學生下了那樣的評句,就等於是要毀了學生的前途,學生一時情急,索性和他立下了賭約,我猜想,這連日的暴雨,一定會給王家惹來災禍。”

方先生皺眉道:“可你又如何猜測他一定會待在家裏,不會在前廳呢?”

陳凱之笑了笑道:“正是因為這賭約啊,我料定了有血光之災,他們固然不信,可總是一場賭約,我見那郡王對這賭約很有興趣,一定會十分看重,勢必會對王之政嚴加保護,這王家最安全的地方,當然就是後院了,而後院正在擴建,唯一可以容身的地方,便是那精舍,精舍靠著山腳,王之政絕大多數時候都會待在那裏,所以學生有九成以上的把握。”

“而且”陳凱之小心翼翼地看了方先生一眼,才又道:“這一連許多日的大雨,那山體雖然還未滑落,學生料定,只怕今日,差不多是要到極限了。所以那郡王殿下請了我來,我便非要在前廳不可,為了防止王之政到前廳來,是以,我故意請郡王殿下去請王之政來前廳。”

“學生料定,若是學生不請還罷了,這是那王之政的家,他作為主人,走去哪裏,都沒什麽妨礙。可學生請郡王派人去請,王之政就絕不會來前廳,以他的性子,非要在後院的精舍不可,所以……”

方先生駭然。

原來,這一切都是事先謀劃好了的,每一處,都無不算計。

方先生突然大怒,一臉嚴厲地看著陳凱之,厲聲道:“凱之,你是極聰明之人,可是你就是這樣的為人處事嗎?那王之政,為師也厭惡他,可他無論如何,也是罪不至死,你……你……”

“學生有錯。”陳凱之連忙躬身認錯。

方先生依舊餘氣未消,冷道:“君子行得正、坐得直,怎麽能有這樣的害人之心?”

陳凱之道:“學生沒有害人。恩師,學生在十天之前,就已經警示了王之政,說他會有血光之災。若是他當時對學生的話有一丁點的在乎,何至於如此?學生在今日,也請他到前廳來躲避,可是他卻不理不睬。恩師,固然學生有功利之心,可學生已經做了自己該做的事了,恩師要責罰學生,學生自是任恩師裁處,絕不敢抱怨,可是恩師,王之政差點誤了學生的前程,對恩師又是冷嘲熱諷,此後屢屢不聽勸誡,學生以為,此人本就心術不正,枉顧他人好意,等同於是咎由自取。”

“你……哎……”

方先生臉色蠟黃,靠在車廂喘著粗氣,他最終無力地搖頭道:“想要名利的人,就不免要和人爭名奪利,所以啊,為師素來淡泊,便是害怕自己不能保守本心。可是你的性子不一樣,或許如你所說的那樣,你窮怕了吧。你既要走這條路,將來勢必會如今日這般,為了名利,為了你說的所謂前途,少不得會遇到更多這樣的事,你……好自為之,但是為師希望你往後凡事都要三思而後行。”

陳凱之心裏本是有些不爽的,可見恩師如此,眼眶卻不自覺地有些紅了。

自己走的這條路,確實艱辛,可再艱辛,卻還得咬著牙走下去。

因為……他一無所有。

看著陳凱之的樣子,方先生終究有些於心不忍,又不禁嘆了口氣。

頓了一下,倒是帶著疑竇對陳凱之問道:“你隨為師來訪友,為何這樣細心,心思如此縝密?”

“恩師要聽真話?”

方先生點點頭。

陳凱之道:“因為學生在這世上,沒什麽親人了,除了恩師,也不會有人給學生遮風擋雨,所以……學生來到這個世界,就如一座巨大叢林中的麋鹿,總是過份的小心。”

方先生臉上一怔,下一刻,臉上顯出郁郁之色,最終道:“你放心,恩師會保護你的,就算是將來,也還有你的師兄。”

“是嗎?”陳凱之心裏卻不太信,只是道:“師兄在京中做了什麽官?”

聽到陳凱之提及到了那位師兄,方先生的神色頓時緩和了不少,精神氣也好了,道:“你師兄是個翰林,將來前途不可限量的,為師老了,倒是認識一些人,不過這名利場上,說實話,於你也沒什麽用處,可是你師兄……他是世家子弟,平步青雲,將來少不得會照顧你的,等你入了京,老夫會讓他將你當親兄弟看的。”

陳凱之是靜靜地聽著,直到回到家中,想起白日的事,不禁唏噓。

可跟恩師在馬車上的一席對話,依舊令他的心有些靜不下來,索性拿出《文昌圖》來看,這文昌圖,越看越奇妙,除了使自己體內湧出一股氣之外,卻發現,自己腦海中多了一張星圖,星辰之間,似乎又如人體的脈絡一般。

這樣枯燥的文字,陳凱之竟是看著如癡如醉,今日讀完,又有新的感受,嗯……怎麽說呢,不知不覺間,自己對於人體的筋脈,竟有了一種精深的理解。

而在京師裏,卻又是另一番光景。

在洛陽宮裏,一個女官正陪著太後下棋。

太後這幾日的心情都是極好,頭枕在龍鳳軟塌上,姣好的面容含著淺淡笑意,鳳眸卻是微瞇了著,陷入了深思,芊芊柔荑,捏著一枚棋子,舉棋不定。

“信陽,看來哀家要輸了。”

這女官忙道:“勝負還未定論,娘娘怎麽急著認輸呢?”

太後見這嬌俏的女官露出憨態,也不禁為之嫣然而笑,就在這時,那張敬躡手躡腳地進來,靜靜地站在紗帳一側,躬身立著。

太後不露聲色地搖搖頭,嘆道:“輸了便輸了,領賞去吧,你們……都下去吧。”

這殿裏的人都曉得,凡是張敬張公公來,太後多半是要屏退左右的,那女官便連忙下榻,朝太後行了禮,帶著殿中的宮娥和女官都乖乖地退下。

張敬這才拜倒道:“奴才見過娘娘。”

太後眼眸瞇著,依舊靠在軟墊上,道:“金陵有消息?”

“有。”張敬道:“陳凱之不知何故,居然和東山郡王打了賭,輸了,便要入王府為奴。”

太後凝眉,露出不悅:“怎麽回事?又惹出了事端?”

張敬卻是笑著道:“賭的就是那回鄉的王之政,陳凱之說他十日之內,必有血光之災,誰曾想,那王家在第十日,山崩了,王之政果真遭了血光之災,屍骨無存。”

太後訝異地看著張敬,很是不信。

張敬道:“奴才是剛剛得來的消息,千真萬確,用不了多久,那王之政的訃聞即將飛報入京,絕不會有錯。”

太後不禁聞之失笑:“這個孩子……還真是……”

“不過……”張敬的表情又凝重起來:“娘娘,東山郡王府的太妃前幾日病重,娘娘本是派了禦醫前去探問,誰知……卻被東山郡王府辭了。”

太後頜首:“這個,哀家知道的。”

張敬目光一閃:“可是奴才聽說了一個消息,趙王也派了一個大夫去探問,如今卻在郡王府被奉為上賓。”

“是嗎?”太後面上的笑容冷了下來:“你的意思是,從前一向恪守中立的東山郡王府,如今也……”

“是啊。”張敬擔憂地道:“滿朝的宗室,掌握精兵的,唯有四鎮郡王,這四鎮郡王當初可都是跟著太祖高皇帝打天下四個兄弟,延續至今,北海郡王自是不必說的,早和趙王殿下暗通款曲了,其他兩鎮郡王,態度莫名,唯獨這東山郡王府,此前也是誰都不得罪,現在態度卻突然逆轉,先是郡王要拜那娘娘貶謫出京的王之政為師,現在又鬧出這樣的事,他們的心思,已經不言自明了,奴才擔憂的是,東山郡王府在江南雖然只有精兵三萬,可一旦有事,這三萬的精卒,反而成了舉足輕重的力量。”

太後的目光變得幽森起來:“東山郡王剛剛襲爵不久,突然如此態度,倒真是令哀家不得不擔憂啊,只是他們在江南,哀家鞭長莫及,哎……哀家哪裏對不起這些宗室。”

“此事,再仔細打探,再有什麽消息,隨時奏報。”

張敬納頭拜下:“奴才尊旨。”

往後數日,依舊暴雨如註,陳凱之卻按時去上學了,府學那兒,也因為暴雨,塌了一處圍墻,也幸好不至於影響上學。

日子過得還算充實,不過陳凱之對於那位東山郡王殿下的玉佩,卻是舉棋不定得很。

這玩意雖然精貴,可顯然他留著真是沒有什麽用處啊。

賣了?他倒是去當鋪問過了,可當鋪……不敢收。

臥槽……不敢收!陳凱之這才註意到,這玉佩竟是雕刻了四爪金龍的,尋常人,哪裏敢買賣這個?

就算是讓他佩戴在自己身上,他一個秀才也是不合適啊,早知如此,陳凱之覺得還不如直接讓那位東山郡王拿銀子來賭呢!

倒是這一日,陳凱之下學回來,正待要溫習功課,此時天氣放晴了,卻有入冬的意思,寒風颼颼的,外間卻迎來了一個騎馬而來的侍衛。

此人急匆匆地來到陳凱之的家門外,邊急匆匆地敲門,邊道:“陳生員可在家嗎?我家主子是東山郡王殿下,想請陳生員借一樣東西。”

陳凱之聞聲而出,開了門,看著這東山郡王府護衛一身戎裝,很是急切的樣子,忍不住狐疑地道:“要借何物?”

護衛道:“借那玉佩一用。”

聽了這護衛的話,陳凱之的臉色微沈。

你逗我吧,我憑本事贏來的玉佩,現在你們又借回去?

陳凱之便道:“既是相借,為何東山郡王自己不來?”

這護衛語塞,似是事情緊迫,卻也沒有強迫陳凱之的意思,道:“陳生員,這是殿下思慮不周之故,只是郡王現在催促得急,陳生員,不如這樣,就請陳生員帶著玉佩到王府一趟,殿下見了陳生員,自然會說明白緣由。”

陳凱之本有些不願意,可看這侍衛一臉回去之後沒法交代會受懲罰的樣子,陳凱之只好道:“好吧,那麽有勞。”

與這侍衛同騎一匹馬,火速地抵達了東山郡王府。

這王府占地很大,燈火輝煌,陳凱之來不及看這恢弘的王府,卻已被送到了一處偏殿。

“陳賢弟救我!”

陳凱之腳剛踏進去,便見一團影子,飛快地沖到了自己的面前來。

這……演戲嗎?居然如此誇張……

陳凱之看著陳德行亟不可待的樣子,不禁道:“殿下,不知有何吩咐?”

“玉佩、玉佩帶來了嗎?”陳德行哭喪著臉道:“救命啊,專等陳賢弟來救命,那玉佩,乃是父王給本王的遺物,母妃歷來是極看重的,現在母妃病重,昨日問起我,為何沒有戴玉佩來,我只說佩戴留在了寢殿,今兒又要去探視母妃,若是再不戴上玉佩去,母妃勢必要動怒的,動怒倒沒什麽,就怕會令她的病情加重,陳賢弟,這玉佩,你借我用一下吧,等母妃的病好了便還你。”

臥槽……這真是神一般的存在啊,爹的遺物,能轉手就輸出去?

陳凱之哭笑不得,只好道:“既然如此,這玉佩給學生也是無用,殿下自管拿去吧,不必借了,算是送你的。”

陳德行卻是瞪大了眼睛,怒道:“你把本王當什麽人,本王是那種輸了不認賬的人嗎?借……是借!”

陳凱之將玉佩夾在自己的袖裏,正待要取出來給他。

這時候,卻有個宦官連滾帶爬地趕來,帶著哭腔道:“陛下,陛下,娘娘……娘娘……娘娘病危了。”

一聽到病危,陳德行打了個激靈。

他急得跺腳,等不及陳凱之找玉佩了,一把扯住陳凱之:“本王得趕緊去看看,得趕緊去看看,陳賢弟,玉佩呢?”

“別急,別急,我找……找找……”

陳德行卻是顧不上這麽多了,邊扯著陳凱之,邊道:“走,隨本王走,我們邊跑邊找。”

陳凱之真不知這陳德行是什麽人了,你說他人品還不錯,他爹的遺物,可以當成賭註輸出去,還面不紅心不揣的,可你說他是個人渣,他居然還有點誠信。

急切之間,陳德行已如熱鍋螞蟻似是,拽著陳凱之便是飛奔。

待到了後殿的寢殿,陳凱之已尋出了玉佩,眼下真是太急了,這一路,他的腦子都是暈乎乎的,剛剛將玉佩交到陳德行的手裏,便聽到那寢殿裏傳出了哭聲。

啪嗒。

那玉佩很清脆地摔落在地,頓時摔成了碎片。

陳凱之心裏一咯噔,臥槽,我的玉佩,我唯一的財產。

陳德行卻是潸然淚下,滔滔大哭著道:“母妃,母妃……兒臣……兒臣來遲了。”

真是鬼哭神嚎,可見對其母倒是有些孝心,陳凱之也不禁有些同情他。

而陳德行則是跪地,開始膝行到了殿門。

裏頭的宦官忙將門打開,便見燈火之下,這門裏已是人影幢幢,有人慟哭,有人低頭不敢言,有人唉聲嘆息。

陳凱之反而顯得成了異類。

陳德行沒有進寢殿,哭得一塌糊塗的,在寢殿外開始磕頭,腦袋狠狠地磕在那高高的門檻上,咚咚作響。

宦官和宮娥們都嚇壞了,見陳德行一臉的血汙,都跪在了陳德行身邊垂淚。

陳凱之心裏嘆息,陳德行這個家夥,雖然是個王八蛋,他娘生了這麽個兒子算夠倒黴了,他爹多半也覺得風雨交加造人的那一晚肯定是沒有看黃歷,可……人似乎還算挺孝順的。

他默默地拾起地上的玉佩碎片,握在手心,沖上去,一把要扶住陳德行,道:“殿下,節哀吧,這是你父親的遺物……”

正說著,卻見自裏頭一個須發皆白的大夫走出來,沈痛地道:“殿下,太妃娘娘病情深重,老夫雖竭力施救,可是……哎……”

陳德行只是滔滔大哭。

陳凱之因為靠著殿門近,卻是聞道到了寢殿裏一股濃濃的酒香。

這就怪了,這太妃臨死之前,還喝了酒不成?

只聽這大夫接著道:“殿下,眼下,當務之急是立即向朝廷發出訃聞,殿下披麻守孝……至於閑雜人等,都退下吧。”

這大夫顯得很遺憾的樣子,不過似乎是在王府之中很幾分威信,他話音落下,站在他身旁的王府總管太監便扯著嗓子正待要下令。

陳德行像瘋了一樣,幾乎要昏過去的樣子。

陳凱之倒是顯得很驚異,陳德行這樣的人,居然也會傷心傷肺。

其實本質上,陳凱之是個熱心腸的人,他這時忍不住道:“學生姓陳,名凱之,恰好隨殿下來了此處,只是……不知太妃染了什麽病,為何還要喝酒?”

這大夫的臉色本就不好看了,陳凱之的態度,倒像是質疑他似的。

他冷著臉道:“太妃得的乃是寒病,老夫為此,特意用無數珍貴藥膳,泡制了大補的藥酒給她服用,這藥酒乃是大補之物,本可對癥下藥,誰料……哎……這是命數啊。”

藥酒?

陳凱之倒是大抵知道對於一般寒毒,用一些藥酒治療,倒是正常的。

他倒也不好質疑了,只是就在這一剎那之間,他的腦海猛地閃過了一個念頭。

他突然想起,當初在黑叔叔的地盤,許多黑叔叔很愛喝酒,從而導致了酒精中毒,然後……

只是……陳凱之畢竟不是大夫,他也只是很碰巧在上一世知道一些常識而已。

可當目光落在傷心欲絕的陳德行的身上之時,陳凱之頓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地道:“能否讓學生進去看看?”

陳凱之此言一出,便有喧賓奪主的嫌疑了。

那大夫瞇著眼盯著陳凱之,其實一聽到陳凱之自報家門之後,這大夫眼睛裏便多了幾分不同的意味。

他毫不客氣地道:“娘娘已經過世,怎麽,你想做什麽?”

陳凱之想了想,道:“學生略知一些岐黃之術。”

“可笑,娘娘已經……”

他正待想阻止,陳凱之卻打斷他道:“看一看,總不會是壞事吧。”

本還指望著陳德行給自己說一說話,誰曉得那家夥依舊只顧著歇斯底裏地哭著。

倒是王府的總管太監似乎有些猶豫,道:“是啊,振大夫,讓他看看,似乎也沒什麽壞處。陳凱之?咱似乎聽過他的大名,可是……可是那個治了天瘟的陳凱之?”

振大夫冷著臉,只輕描淡寫地道:“噢。”

陳凱之這才被他們放行進去,他來不及看這裏的陳設,目光卻落在躺在榻上的太妃身上。

陳凱之靠近,身後的振大夫厲聲道:“莫要冒犯了先妃。”

陳凱之也很無奈啊,你逗我,我來看看,當然是要靠近的,陳凱之不理他,直接到了榻前,仔細端詳。

那陳德行這回倒沒有繼續悶頭只顧著哭了,也隨之進了來,可見母妃氣息全無,頓時一把撲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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