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番外：你是前世未知的心跳

她唇瓣溢出一絲苦澀來，除此她再想不出神帝將她招在身邊的理由了。她想她此生都不會告訴任何人，曾有一次她與他那麽靠近過，近到讓她以為此生不過如此。然而在往後的很長一段歲月中也讓她深深明白道，往日甜蜜不足以支撐餘生歲月。畢竟那是她一人的回憶，快樂也罷苦痛也罷，都不是他的。這種甜蜜就像是裹挾了綿密細膩的毒針，每刺一下都帶著血肉翻攪，偏偏讓人欲罷不能。

罷了罷了，如果逃不開，那她就痛著去感受吧，也許痛多了就感覺不到了。

“帝……帝君。”梵音俯身恭敬請安，神色中帶著抹不易察覺的疏離。

知曉所謂何事，他也不戳穿她，反正時日長了她就自然不放在心上了。對於上次的事起初他也是不太能接受，直到回到寢殿後細細想來，當時一則是出於本能，二則是情況使然，他在情急之下被迫吻了她，其實也算不得是吻，純屬是為了給她渡氣，免得她淹死。這種事他本也沒放在心上，可細細思量下卻又覺著如果是換了別人，他是否亦會如此呢？這下就難倒他了，他想不出答案來。或許沒有對比，他也不曾如此對待過他人，是以怎麽想都是錯的。既然想不出，他也便未再深想。會將她留在身邊，到並非是想借此想出些什麽來，而是她在這百年間經得他親手調教，雖說資質是笨拙了些頑劣了些，但至少她身上的傷已好了大半，仙根也尚漸趨穩，看來那些能要了她命的舊傷有痊愈的可能。想到這些，他免不了就時常會想，到底要經歷多大苦痛和忍耐，才能熬過那些傷？難道她的修仙之路比旁人更要坎坷曲折嗎？他其實有無數次機會可以查探她的精元來驗證她從前究竟是否分屬凡界，然而他並沒那麽做。只因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修仙一途漫長苦悶，想要修成需耗費多大的堅定意志，並非是什麽人都可以的。除了人外，餘下三界，妖族、魔族、鬼族皆無法修煉，更別說是被驅逐在六界外的蠻荒之地了。要付出怎樣的代價，與逆天改命幾無差別，這之中沒有哪個會傻到去做這樣的事。這也保證了六界秩序的穩定。

他手略略一擡，示意她起身，便又入內去更衣。只聽得帳幔後梵音忐忑的聲音怯聲響起，“那日……那日的事還請帝君放心，小仙……小仙必定守口如瓶。小仙那日混沌的厲害，當真，當真是什麽都不知……”她待還要再說下去，她是真的混沌厲害，以至於到現在還懷疑那日的事是自己想象出來，根本就不是真實的。

那低淺的聲響自帳幔後傳來，他原本扣著衣衫的手略略一頓，遂而笑意漫出唇角。原來記得那日的並非只有一個他，至少這不僅是他一個人的回憶。如此，甚好。

不知麽……嗯，當真是有膽量敢說不知……

“隨我一起。”他將最後一顆扣子系上，一身鎏金戰袍越發襯得他豐神俊朗，鼻眼眉梢間皆是無邊風情，看得人心馳春蕩。

梵音尚未反應過來，就見他躍過身邊，向殿外走去。她一個楞神，他便已站在殿門外催促道：“不想去？”那日的晴光格外美好，稀薄光暈照染在他鎏金戰袍上，耀眼無比，好似這天上地下再無人能逼視。他本就是這樣一個人，無論怎樣低調都遮掩不住身上的光芒，如今戰袍加身更顯出了他無上的尊華。卻原來，也突顯了他們之間的距離，那是她無論怎樣努力都不可能靠近的，哪怕站在他身邊，都還是橫著一條越不過的溝渠。

她漸漸低下頭來，斂下瞳眸，眸底是一片澀痛。直到現在她才明白，她是有多幼稚可笑，以為只要拼了命來到他身邊，就能讓他看到自己，可即便是他看到了又能如何呢？擺脫了魔族的身份，她也擺脫不了現實的殘酷，他們生而不同，這是任誰都改變不了的事實。有些人，無論付出怎樣的努力，都不是屬於自己的。她要看清這個現實，這不是認命，而是成長的代價。

她想她是自卑的，不為匹配不上他，而是看清了現實的她深刻明白了一個道理，他們之間的雲泥之別，那是任她這般資質愚鈍的人怎麽都不能努力到的天分。而他的成就，也是她此生都望其項背的失落。她又有什麽資格去同旁人比呢，她連一個芙蕖都比不過。

她緩緩追了上去道：“帝君是要去哪？”這一身架勢該不會是要去打架吧？可是他歷來都不再管天界的事了，到底是什麽事需要他這番隆重架勢呢？

“蔓華山。”他屈指一擡，九嬰便從遠處飛來，恭恭敬敬伏在他腳下，任他驅使。像九嬰這種上古神獸本性就是極其兇殘的，能被他調教成靈寵，看著那乖順的樣子實是讓人發笑的。

梵音笑不出來，只因蔓華山三個字讓她想到了近來的一些聽聞。據說被天地六界摒棄的蠻荒有了異動，說起蠻荒，那可不是誰都敢提起的。既是被六界摒棄，那這其中所在者自是所觸天條犯了不可饒恕的罪大惡極了。有些則是天帝不能處置之，有些則是萬古神獸，命與天齊，自也輪不到天帝來處置。那麽像這些窮兇極惡之人，對付他們的辦法也就只有將他們驅逐至流荒，否則他們只會對天地帶來災難。

據說蠻荒這次的異動還不小，似乎是因上次小妖騷動，擾亂蔓華山法會開始。蔓華山作為靈氣旺盛的天界神山，除去三山連綿迥異的風景外，還因獨特的地理位置常常作為天家道場開壇講座，然而也正是因此吸引了不少妖物魔物想要以此來接近，繼而或提升自己的法力，或進行破壞，總之目的不同，做法卻是相同的。蔓華山近些年來因不斷受到滋擾，破損嚴重，就連靈氣都不覆從前。然而這裏作為凡界修仙之人的僻屬，本是連接著仙凡兩界，如此一來便被妖魔兩界有了可趁之機，長此以往遲早會擾亂了六界秩序。屆時天地大亂，就不再是單單的小事，若是妖魔兩界來犯，勢必會引起戰火，結局可想而知。這些年妖魔兩界一直想將天地重新洗牌，他們不止要顛覆六界，更是要將仙神兩界牢牢踩在腳下，成為這個世間的主宰。如果不是因為妖界多年內族紊亂，無人有能力統治，勢必就會與魔族聯合起來。也正是因妖界內亂不休才抵消了天界的忌憚，然而是什麽使得這些平靜的局面即將被打破，又是什麽使得能出動神帝前去？

梵音是聽說，她不知的卻是更為嚴重的事實。蠻荒作為天地棄之窮兇極惡之禁地，但凡是被摒棄之活物皆在此，造成了個無人統領之勢。本來像那種地方進去的多是厲害角色，又能服從何人呢，無論誰人都無從管束，否則也不會危害世間了。而蠻荒又處於極北之境，實乃世間之盡頭，享寒骨刺裂之嚴冬，終年積雪不散；畏世間氣候之極最，灼膚痛骨難忍。這不僅是對那些活物處於最嚴酷的極刑，更是要他們屍骨無存，自此消散在天地間。凡被逐去者，皆無能出之。蠻荒更像是被遺棄在世間的角落中，那裏有最堅固的結界，也有天雷封存在外，便是能破得了結界也出不了天雷陣，必將被震碎元神，覆滅於此了。更何況至今為止也未有活物破得了結界，出得了蠻荒。

那麽蠻荒又是怎麽同蔓華山扯上聯系的呢？這還要說起小妖肆亂蔓華山，本屬實常，派人鎮壓，將之驅逐即可，也非一次兩次了。然不想這次他們肆亂蔓華山卻是早已籌謀良久，皆因蠻荒早已有了異動，未免被天界發現，故而借此來混淆視聽，從而給了蠻荒時機。說來蠻荒此地又有何時機可等呢，等的不過是被毀而已。至於其中原委怕是無人知曉了，只知他們合力破了蠻荒結界。結界一破，裏面的活物皆逃了出來，四散而逃。其中就有梼杌、饕餮、夔牛、鑿齒、螭吻、睚眥等數不清的活物，讓人不敢想象。但凡他們一出，世間怕是又要再一番動蕩。況且這些活物本就對天界存有敵意，若非天規天條將他們逐入了蠻荒，他們也不至於在那個地方暗無天日的活著。這些仇恨皆會化為世間最鋒利的武器，盡數反噬。時間不會淡化仇恨，只會加深戾氣。或許蠻荒會破也是因為戾氣太重，但這些都只是猜測，唯一能肯定的是，蠻荒破、風雲變。其中那些被逐入蠻荒之物皆非良善之輩，他們出得蠻荒的後果無人能預測，是以神帝才會親自趕赴蔓華山想要捉拿那些活物。無論是為了召集妖物也好，還是為了覆仇而來，蔓華山是他們必經之所，也是所有仇恨的歸元，他們必然會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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