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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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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塵埃落定

不知為何阿月覺得華瀾宮中伺候的人並不多,按理來說皇後的規格在此,那些人不該僭越。女官將她引入正殿便退下,偌大的殿中也是空空蕩蕩,只餘翻騰的白綾在微風中飄蕩。阿月在光可鑒人的地上跪下,低垂了頭盯著地面,不敢吱聲。她與皇後見面的次數不多,但那唯一的幾次照面還都留下了不怎麽好的印象,起初是她劫持了蘇映抑為此換得了生機,後來又因她喜愛的賀蕓羅遷怒,而她又與熹妃走的近,這種種加起來換了是她估計也不會對這個女子有好感了,現在她站在蘇映寒一邊設計害死了她另一個兒子,難道皇後是打算要親手處置了她才特意將人都遣走的?

“起來吧。”正當阿月胡亂揣測之時,頭頂響起一道溫和的聲音,夾雜著冰涼的冷淡。阿月再擡起頭時就見到白綾翻飛下的軟輦上正坐著個衣著華麗的女子。那一身緋羅蹙金刺五鳳吉服,勾勒寶相花黛,金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綴以鑲金花鈿,耳側一副梅花鎏金耳環,端得是一派皇後氣勢,脖頸中圍以四十八顆夜明珠,她就那樣端坐著,妝容得體沈穩,並細細打理過看起來很精神。描紅的雙唇,螺黛的眉眼哪裏還有一絲中年女子的衰敗,保養得宜的臉上分明未被風霜染過。

阿月有些眼花,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這滿屋的白綾與容顏艷麗的皇後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她就算再恍惚都不會看錯。皇後這副打扮頗叫人懼怕,她難道是病瘋魔了麽,連自己兒子的祭日都忘了?不不,她分明很清醒,可清醒著為何是這副妝容?阿月想不明白,大概是北魏的風俗吧,要以最隆重的禮儀去送最親的人?

“過來坐。”魏後見阿月怔神,朝阿月笑瞇瞇招了招手,擡手指了下身側的軟輦。她背對著光,窗欞下有稀薄的光影自她身後照射而出,將她籠罩其中。她的笑容有些斑駁疏離,光影將她孤傲的身姿投照在地面,看起來有些孤獨倔強。她就那麽看著她,笑容慈愛,像是個慈祥的母親正對自己女兒憐愛的揮手。

這種笑容大抵無人能抵抗,阿月一步步走近。雖也好奇皇後對她態度的轉變,但既然開了口,不坐下到顯得她不知禮數。

軟輦相隔的距離並不近,當中還橫著張幾案。幾案上擺著兩個茶杯,魏後親自為阿月斟上一杯並示意她喝,然阿月盯著那茶杯怎麽都下不去手,她可不敢喝,萬一這杯中有毒,但皇後賞的她不喝也說不過去,內心正掙紮著,到是魏後也不為難她,笑道:“不喝也沒關系,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心中對我有提防也是對的。我今日找你來只是想敘敘家常,我這個未來婆婆還沒正式的好好看過你,你心中大抵對我也是有些怨念的,畢竟我之前總是幫著阿羅。你該不介意我繼續這麽叫她吧?”她也不等阿月回答,又自顧自的說道:“阿羅陪了我很長一段寂寞歲月,若是沒有她在宮中走動這些年漫長的歲月我竟不知該如何熬過去。所以我明知道她有很多不足,她做錯過很多事還是護著她,我也知道她想要什麽,只要是我能給的那又何妨。她雖非我親生,卻待我如母親般孝順,這其中或許會被說她是有目的這麽做,可一個人一年兩年尚難堅持,更何況是數年如一日呢。所以你不要怪我對她偏愛,她付出過值得回報。這些年我眼看著她在我兩個兒子中間糾葛不清,甚至挑唆抑兒去爭奪皇位。我就怕有著一日會發生兄弟相殘的局面,可沒想到最後還是發生了,我想要阻止可我無能為力,我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越走越遠,直至無法回頭。他們都是我的至親,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塊肉,雖說皇家恩情薄,可我作為他們的母親,那種無力感你能想象嗎?我該幫誰呢,我明知道抑兒設下了局要將你們除去,可我不能背叛他。但寒兒也同樣是我的兒子,我又怎能看著他明知是死路還往下走呢?那一刻我希望死的人是我,我若死了也就見不到這殘忍的一幕。”魏後眼中隱含了淚澤,光影籠罩在她側臉上,顯得那般落寞悲憐。

阿月心中也不好受,從魏後一路的心路歷程剝絲抽繭告知於她,當她體會到一個母親的不易時,那種心情很覆雜。她只當魏後偏袒蘇映抑,不喜歡她,可她沒想到魏後有那麽多的不得已。她想說些什麽,言語是蒼白的,無法安慰這個悲慟的母親。除去了這層高高在上的尊貴位份,她也不過是個長守在宮殿中的寂寞人罷了,她能做的想做的真的很少。阿月掏出身上帶的絹帛想遞給魏後擦淚,但她拒絕了,她仰了仰面,盈盈水澤中又綻出一抹笑來。

她說:“無論結局如何我都不會埋怨,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也為此付出了代價。生在帝王家的人本就該承受這些,這是他們所得到的相匹配的壓力。阿月,其實你很好,寒兒會看上你必有你的獨特之處。”她將阿月鬢角散亂的發絲掖進耳後,聲音溫和道:“從前我不曾仔細的看過你,但今日看了卻覺得你很美,你也很有手段和魄力,無論外界對你的褒貶質疑有多少,我都深信你有足夠的能力站在寒兒身邊,去輔佐他帶領北魏走向更好的未來。你能答應我照顧好他嗎?我將這個兒子托付於你。”魏後鄭重說道。

阿月沒想到她會有這番囑托,嚇得一陣恍惚,她總覺得魏後說這話的語氣太過奇怪,像是在交代遺言,令她不安道:“娘娘萬莫這般說,我與殿下尚未成婚,托付之詞從何說起,但阿月能得殿下器重必當銘記在心,謹以回報之。”她這麽說也是暗示她與蘇映寒的婚事還是個未知數。

魏後沈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自是沒聽出來,她笑著拍了拍她的手,“別緊張,我不過就是提前交代好你,反正你們總會成婚的。我怕你對我這個未來婆婆還有誤會,到時不肯嫁了該如何。”她打趣笑道:“其實我並不難相處,所以你無需顧慮。”

這是魏後對阿月說的最後一句話,看她語調輕松也不像有事的人,阿月略松了松心底繃緊的疑慮,含笑著應對過去。說了這番話魏後大概是覺得累了,強撐的臉上顯露了絲疲態,再精致的妝容都難掩。她揮了揮手示意阿月退下,說有時間再找她聊。阿月點點頭,亦步亦趨的退出殿外。她還是不放心悄悄從殿外探頭去看魏後,但魏後倚在軟輦上閉緊了眼,除了疲態外並無異常。她等了一會也就走了。

回到萬福宮的路上她還在想魏後說的話,她的話處處都彰顯出一個婆婆對準媳婦的姿態,可惜阿月並不會成為她的媳婦,所以她心中有愧又不敢說,很是惆悵。

萬福宮中迎接她的宮女到不少,在見到她的臉後更是個個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像是蜜蜂黏著花朵,不肯從她臉上移開。也經得他們提醒,阿月這才想起來她的臉恢覆了,她還沒來得及看。這種事不應該是她自己先看到然後感嘆一番嗎,怎麽到是兜了一圈回來別人都比她先看?宮女伺候著她坐到銅鏡前,阿月斜倚著身子半臥在軟靠上,乍然看到銅鏡中那張略顯陌生的臉竟有些難以適應,難道她已經習慣自己變醜了麽?她無語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這張臉光滑細膩,美的驚心動魄,像是上好的璞玉被精雕細琢,每一處都勾勒出她精湛的容顏,所謂驚鴻照影不過如此。終於這張臉重現再世,她有些呆傻的掐了下自己,不是做夢。都這麽多年了她還以為希望渺茫,沒想到時隔多年後她還能再次以這張臉活在世間,只是當年是以望月的身份,如今卻是以姬月的身份,但無論她是誰都好,她只是她自己,不必再因糾結害怕而特意毀去,她就是這般容顏絕麗又如何,無需忌憚。

身後有人悄然靠近,早在巫醫說她恢覆容貌時他就該來看看的,只是今日著實抽不出時間,後來她又被叫去了華瀾宮,母後只說今日閉宮,招她去又是為何,他雖也擔心卻還是不得前去詢問,終於處理好了所有事得空趕來,卻見她背對他半支著頭似在想著心事。她半臥著的時候自有一股風情,他鮮少見到這樣慵懶嫵媚的她,懷中掏出一物,悄然靠近。殿中宮女在他的示意下悄悄退出去,臨走還不忘將門給帶上,殿下見到姑娘的樣子怕是會嚇一跳吧,連他們都被那股清麗容顏驚得合不攏嘴,姑娘實在是太美了,該不會是巫醫醫術高超給拔高了罷?看來他們要去問問。一時間巫醫院的門檻都要被小宮女給踩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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