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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命如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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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朝殿上是世人畏敬的大祭司,下了朝殿則又是另一重身份。因深受魏帝魏後喜愛而破格冊封為郡主,近來宮中又在傳蕓羅郡主這位深受百姓愛戴的大祭司即將要嫁進魏宮為太子妃,北魏百姓無不紛紛誇讚祝福,更傳出蕓羅之後再無人可匹配太子妃之位之言論,可見其在人心中的地位之高,絕非旁人能撼動。說起來她身為大祭司是不得嫁入的,祭司院有明確規定,若是祭司嫁人便不再有通眼之術,從前也不曾聞聽過有哪位祭司嫁進魏宮的,且皇室都是對祭司禮讓三分,哪敢提出這樣的要求。只是到了這位太子殿下及笄之年,想要挑選一名適齡的女子為妃,卻是放眼整個北魏都選不出一位才德雙全之人,幾年前魏後在席宴上到是相中了這麽個人,且不談才德如何,性子卻是非常溫馴的,言談間也頗得魏後喜愛,本意是要選為太子妃的,奈何此女尚小,也就想著不急等上一等,一來也可再觀察其兩年。誰知那位官家女子到底是福薄,恐是身份低微,受不得這福澤,不過年餘功夫便得了惡疾而去,自此太子知曉後就再不願聽從魏後安排,拖了一年又一年。魏後因自小未撫養過太子,對這個兒子也是無法,雖對他遲遲不肯立妃而煩心,卻也著實挑不出個合意之人來規勸,直到才華出眾的大祭司被世人提及,她才恍然想起她身邊不就有著這麽位女子,遑論為妃為後皆是不二之選,且不會遭受任何人反對。可她畢竟是大祭司,就這層身份擺在那,便是再得他們喜愛也做不了太子妃。就在這時,不知是她的誠心感動了上天,還是神明冥冥中自有庇護,居然降了旨意言明蕓羅為太子妃人選,魏帝魏後自是震驚,但既然是神明的旨意也未能違背,再說從前未有過的事也不代表不能打破,必是能找個折中的法子,到是世人顯而樂見之事。這件事也就被傳了出去,只是旨意尚未確定下來,想來蕓羅郡主心中也是明了的,再看蕓羅郡主對太子殿下的情意,就差水到渠成。魏宮上下本就對這位大祭司恭恭敬敬,如今已是將她當成未來的太子妃看待了,是以她自由出入風吟殿便也無甚稀奇的,北魏民風本就沒那麽拘束。

蕓羅將手中的錦盤交給菩桃,腳下步伐越加的放輕,看著雲榻上磕眸深睡的男子,身側的矮幾和角落裏散落著好幾個酒瓶,大約是來不及收拾掉的。而他則半倚在榻沿,手撐著額角,就那麽睡的無知無覺。也不知是太過疲累,還是宿醉未醒,他緊磕的眼瞼下一片青黛色,整個身姿籠在光影下竟有種淺淡的哀愁,看了很是讓人心痛。

她知道他從來都是這樣,有什麽話也不會對別人說,習慣一個人承擔。從小他們一起長大,她每每見他,看到的都是那副虛偽的表象,而深藏在他靈魂深處的,是無人能觸及到的苦痛。他習慣了偽裝,而她後來也習慣了偽裝,他偽裝成了自己的另一面,而她則偽裝成了假裝什麽都不知的人罷了。

映寒,你這樣究竟是為何?莫非在我不知的那段歲月裏當真就如傳聞般,你有了中意的女子?為了她你不惜要滅了西鳳,莫不是就想得到她?旁人不知你是怎樣的人,但我知道,你若真的喜歡一個人,必定會做的出這種事。因為你自小習的便是君王之道,在你的字典裏沒有什麽是得不到的,除非你不想要。可我多麽希望我能成為那個你心尖上的人,我不要你的視若無睹,我不要你的疏離有禮,我想要的自始至終只有一個你。

蕓羅撿起擱在榻旁的帛巾想要替蘇映寒蓋上,但是菩桃杵在那,且他眼疾手快的將帛巾接過,小聲說道:“奴才來。”

蘇映寒睡眠素來淺,起居飲食多是菩桃在伺候著,他自然不放心交給蕓羅,萬一驚動了方才睡著的殿下,那他就又要借酒消愁了。

蕓羅也是一早在殿上就看到了蘇映寒的醉意,鮮是宿醉未醒他才一直半磕著眼眸,看似是在聽大臣們的議論,卻是對這種毫無建樹的爭論無什麽興致,只會吵得他頭疼,卻是又不能不聽每日的朝會。她的出現不止是為他解圍,也是想要旁敲側擊他的煩悶。雖然風吟殿中有菩桃在許多事都被擋住傳不出去,但他近來卻是越發的酗酒,難免就會走漏點風聲,這事若傳入魏帝耳中,少不得大發雷霆。

這般細小的動靜卻是打擾到了睡著的人,他睜開眼,眸中清明,到不像是真的睡了,如今醒來看到面前的人也無甚驚訝,反是有點無視的味道。他不過才小憩了會,手中還有許多國事都未處理,便從蕓羅身邊走過,徑直往案臺前去。

蕓羅被他無視的很徹底,心裏徒生起一股怒意,她的好意他從來都看不到,她為他做的他也是不屑一顧,究竟是她做的不夠,還是他故意不明白?壓了壓心底的怒氣,蕓羅又重新將醒酒湯端上,言笑晏晏道:“殿下,這是阿羅親手熬的醒酒湯,還望殿下能喝下。”

翻看公文的指骨倏然停住,蘇映寒從奏折中擡起頭來,再看向蕓羅時眼底卻多了分冰冷。他就那麽看著她,看得她毛骨悚然。他素來不討厭聰慧的女子,但要看女子的聰慧用在何處,若是她真的懂他,自然不會明裏暗裏的暗示他她知曉他的心思,這種聰慧只會讓人厭煩。連他父皇母後都不敢去管他的事,她卻私以為能掌握得了他?

蘇映寒沒什麽心思去應付她,也懶得猜測她的心思,冰冷下著逐客令:“若無他事就請自便。”畢竟蕓羅身份與旁的女子不同,他言詞中也存著幾分隱忍禮讓。

他這麽說蕓羅也是無趣,但顯然她並未生氣,又或者說她的氣能發給全天下人,但不會發給他,因為在他面前她已善於偽裝自己,收斂自己。將醒酒湯置於一側,蕓羅忽然用小時候的稱呼喚道:“大哥。”她順了口氣,閉眼說道:“阿羅記得小時候尚未進祭司院前大哥也曾陪我一起放過風箏,那時候阿羅陪在大哥身邊,有什麽話大哥不願同旁人說卻會和我說,可現在我們都長大了,為何反而變得生疏遙遠?”再睜開眼時她一允不允的看著他,妄圖從他眼中能看到過去的影子,但他的眼底還是一片清明,無波無瀾,什麽都不覆存在。

他說:“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他僅僅只給她回覆了這幾個字,但若提起過去,他和她又何曾親近過?不過是她非要賴著他,而她所知道他對她說的事也不過是旁人都知曉罷了,怎的到了她這邊就變成珍貴回憶了?蘇映寒沒打算同她一起去回憶,她說這些無非是又想套他的話,在他這邊耍任何計謀都沒什麽用,他是不會對她說任何心事的。

見她賴著不走,他手中的奏折啪一聲被合上,這次是真的動了怒。這次北魏大敗,許多後事需要他去處理,不止是心煩未能替她報仇,更重要的一點是此次北魏損失慘重,這筆賬不單單找個人殺了就能止歇,還要面對各國的伺機而動,這些國事擾得他夜不能寐,這才覆又遣了菩桃將酒拿出來。蕓羅自詡為懂他,可她又懂什麽?當真可笑。

他挑眉看著她,慍怒道:“本宮有許多事需要處理,不知大祭司還有何事要稟?”他這句言詞就將二人身份提到面上來講,惹得蕓羅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一句話都說不出。

“這是怎麽了,看著氣氛不大對,寒兒可是欺負阿羅了?”遠遠地聲音自殿門口傳來,將殿內怒張的氣氛給稍緩下去。說話之人便是魏後,在她身側的還有魏帝。眾人見之紛紛行禮。

稍傾,帝後落座,殿內便多了伺候宮人,既有約束,蘇映寒自收斂怒氣,只是神色間顯得懨懨。帝後過來無非就是找他們嘮嘮家常,近來魏帝將國事都交由他去處理,閑暇時多數,陪著魏後時日較多,夫妻二人到是琴瑟和鳴,看得蕓羅好不羨慕。

雖說這次蘇映寒在對待西鳳上敗落,但北魏與西鳳素來都有過節,西鳳實力本就在北魏之上,勝負又豈能全怪在他身上,魏帝既放手也不會在這時去訓斥他,當即繞過這個話題,喝著宮女遞來的茶,當個陪襯。

“殿下並無欺負阿羅,還請娘娘莫要責怪。”蕓羅說罷又要去施禮,被魏後攔住,讓其坐到身邊。這個孩子就是禮數太重,都是祭司院教的太過刻板,明明以前是個活潑的性子,近年來卻是越發的沈穩,無怪乎她是越加的喜歡。

魏後拍了拍蕓羅的手,她兒子是什麽樣的性子她可比蕓羅清楚,能說出君臣之禮的鮮是對阿羅怒氣極重,就是不知這麽好的一個女孩子他為何就是喜歡不起來呢?魏後到也不苛責自己的兒子,怕是說多了只會對蕓羅越不利,越惹他反感。魏後轉手從宮女手中接過一張寫有他們生辰八字的絹帛,上面則寫了良辰吉日,交給蘇映寒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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