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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烽火燎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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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夜離,你步步緊逼,明知道我們已無力還擊非要逼得我們死地,這就是那個世人眼中夢寐以求的司相嗎?阿月忽然很想笑,笑自己沒有早一點看清。她左手執著劍,挽著花式朝正在廝殺中的司夜離刺去,雨水沖刷在她臉上,同時沖刷著她蒼白譏諷的笑容。寧朝夕,你愛他的時候可曾想過終有一天要親手拿劍刺進他的胸膛?她笑的那麽苦澀,笑的那麽絕望,可又有誰會看到,連她自己都分不清後來臉上流下的是雨還是淚。

叮。她的劍被他轉身間輕易擋開,他的眸底倒映著她那張醜陋的臉,雨水很快就將它沖刷。納西也拽著她往旁邊扯,等她再挽劍時只能聽到滴答的雨聲中傳來皮肉綻開的聲音。納西將她往前推了一步,而他猝然放開她手的瞬間單膝跪倒在地,口中吐出一口鮮血。及目間皆是冰冷的寒劍刺入納西的身體,自他的胸前穿透,起初他還單膝跪著想要站起,再後來整個人都爬不起來,只能跌跪著用盡全力揮動手中的劍,對著面前的她嘶厲喊道:“阿月,快走。”

她看到刺中納西的劍來自許多不同的人,但那些人中有她認得的也有不認得的,攝魂、幻術,還有流錦。他們武功都那麽高,只要有一個人就足以能對付納西,為何還要這麽多人,這麽多人……

“納西……”阿月淒厲的嘶吼聲響徹天幕,她像是只受傷的小獸,眸底赤紅,聲嘶力竭地看著在場的每一個人,或者說她根本不知道在看誰。她的劍砍能砍盡之處,哪怕她並不足以砍殺他們,但她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竟逼得眾人不敢靠近,深怕她發狂。阿月鋒利的劍上混合著血水,那狂怒的氣勢震懾著鳳軍,魏軍聽到她的吼聲也紛紛朝她逼近,將她圍成一個圈保護著她。

阿月抱住支撐不住倒下的納西,雨水下的太久,她口中都能呵出霜冷的霧氣來,她拉了拉納西沈重的身體,非但沒有將他拉起反而將她摔趴在地。納西嘴角的血漬早被雨水給沖刷了,只餘下他蒼白的毫無血色的唇瓣,和他周身混雜的刺目的血紅。他身上深灰的盔甲被雨水浸泡的久了,看起來烏糟糟的,也不知是什麽顏色,反倒讓他身上的血變得沒那麽清晰了。

阿月盯著納西身上被刺出來的一個個窟窿,忽然傻傻的問他:“納西,你冷不冷?”

“不冷。”納西語氣輕柔,像是怕驚到了她。但是她冷,她在冰冷的地獄中找不到釋然的出口,她將自己困在黑暗中得不到解脫。擡手將她臉上的雨水抹去,但一波波不休止的無根水將她的臉砸的模糊,納西眼前一陣暈眩,他努力勾動唇角的笑意想給她個安撫。他一動口中便又有不停的血水往外冒,只餘下無盡的疲憊,他終是放棄了,擡手撫了撫她的肩膀。

這個動作納西素來會對她做,平日裏更多的是如兄如父般的疼愛,可如今做來卻有著道不盡的唏噓。阿月內心被蟄般的疼,他們相處時日算不得久,可他和納清對她的好她都是記著的。她在這世間本已沒什麽親人,能夠對她好的她都非常珍惜,為何還要一點點的剝奪去?她重新活著難道就是為了經受這些?

“大哥。”這時納清他們緊隨著納西的腳步跟來,因納西騎馬快他們趕的晚了些,卻沒想到見到的是此番情景。納清焦急的聲音喚道,見自家大哥身上被劍刺出來的無數個窟窿,他瘋狂的拔出劍來砍殺著圍繞他們的鳳軍,育才他們緊隨其後也加入戰爭。魏軍死傷慘重,此時更像是豁出去般拼命的殺敵,一時逼得鳳軍到有些懼怕,紛紛往兩邊退開。

司夜離忙著應付其餘的魏軍,流錦、攝魂幾人雖是忙著應敵,但為保護他是首要大任,被瘋狂的魏軍拖住難以脫身,眼睜睜看著納清將深受重傷的納西攙扶起,拖著神情有些異樣的阿月沖破包圍圈。

納清右手禦敵,左手緊拽著自家大哥,安慰道:“大哥,我這就帶你去找巫醫,你放心你會沒事的。”

納西的另一側是阿月,她自從問了那句不著邊際的話後就一直很沈默,納清也無暇顧及她,只要她跟著不落下就好。

納西點點頭,含糊的應允道:“好。”他的身體如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可他不能讓納清失去希望,他很想撐下去,腳下的步伐卻是越來越慢,身體的重量也越來越沈重。眼前白蒙蒙一片,他已看不清他們,他自嘲地想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阿清,你長大了,以後要懂得照顧自己,也要照顧阿月。”納西朝著納清鄭重叮嚀道。

“大哥你說什麽呢,你別說話,以後我都聽你的,等回去了你想什麽時候說我訓我都行,現在保持點體力。”納清煩躁不安的回他。

阿月攙扶著納西,他身體驟然消失的溫度,將整個體重幾乎都壓在她身上,她艱難的抱住納西,像是意識到什麽,微不可查的顫抖著。

她身體微微的顫抖,唇瓣抿的死緊,被咬出細細的血痕來。這些都逃不過納西的眼睛,他將頭靠在她的肩上,許是真的累及,竟不想再走動。

“阿月。”納西輕聲喚她,他的氣息就在她耳畔,能夠清晰的聽到他氣息微弱的話音。他說:“阿月,假設有一天你身邊的人一個個都要離你而去,你還會執意堅持心中所念,不管付出多少都要堅定的走下去嗎?不論對錯,都將永不言悔?”

這句話問的很有深意,阿月當時並不能明白納西話中的意思,她偏過頭似被他的話有所觸動,她的眸底一片晦暗,卻有一絲清亮的光遮蔽不去,那是她來自靈魂深處的堅持和信念,也許連她自己都未能發現。

“阿月,不要難過,不要悲傷,既然這是你的選擇你就要義無反顧的走下去。這是大哥對你的成全。”最後那句話他唇瓣開合,只用了唇語。

阿月只來得及聽到他說要讓她義無反顧的走下去,就見他頭畔沈重,再靠不住她肩上,在他尚未滑落時阿月忙的伸手扶住他,卻是怎麽扶都扶不住。納西沈重的身子離他們越來越遠,最後半跪在泥地上,被泥水濺的滿身都是臟汙。阿月被納西帶起的汙水濺到臉上,她顫抖的去拉已經摔下再拉不起的納西,奮力而固執的做著這個動作。

納清也似意識到了什麽,從他手中拽拖出去的納西趴在泥地裏一動不動,再不能憨厚的謙讓著他,也再不能在遇到危險時保護他了。恍惚間他想起了兩人小時候,大哥總是把最好的吃食都讓給他,而他自己總是因為沒的吃而骨瘦如柴,偏偏還要幫他分擔家務,幫他攢著錢娶媳婦,可他為大哥做了什麽,細細想來能做的事真的很少,他也根本插不上手。

“大哥,我答應你。”納清吶吶地說,這次回答他的是虛無的空氣,那個如父般偉岸的男子再不能擡頭沖著他笑,再不能慈愛的拍他的肩膀。

納清說著就去拖拽阿月,他扣住阿月的手臂,她的臂上有好幾條口子因掙動而又有血絲滲出,被融進汙濁的雨水中,鹹澀的發疼。他扣的極大力,幾乎是將阿月抱著走。阿月身子瘦弱,抱起她並不費力,掰開她緊抓著納西的手腕,不顧她的掙紮。他知道大哥一定是希望沒了他的拖累能讓他們盡快的脫身。

“啊……”阿月像是忽然發瘋般折返回去,她雙目赤紅,手中緊握被一波波雨水沖刷的寶劍,那劍鋒鋒銳無比,似要斬殺盡一切能斬之人,旁人皆以為她是瘋了,身上的盔甲七零八落,耳鬢沾染著發絲,然而她卻知曉自己在做什麽。她就那樣一劍劍刺殺了擋著她路之人,連遠處的流錦攝魂幾人皆被她的氣勢所破,還以為她是回來要殺司夜離,誰知她一個返身將劍柄沒入阿布斯腹中,手起劍落,利落的不帶一絲停留。等阿布斯再回神時只能眼睜睜看著從前身沒頂的劍尖,他似尤不可置信般睜大了雙眸,雙唇哆嗦著嗑動,想說些什麽,終是什麽都沒能說出口就這樣直直地倒下,死不瞑目。他或許到死都未能明白阿月為何要殺他,因為他哪裏能想到阿月一早就知道他的目的,是她成全了他的計謀,可她又怎會想到這場計謀不僅被人利用,還害死了納西,她又如何再原諒得了阿布斯,原諒的了自己?

阿月眸中染著血紅的霧氣,無根水砸落在地上清脆的聲響將世間其他的聲音都湮滅了,連刀劍的叮當聲都消失在了她的世界裏。她不哭不鬧也不眨眼,就這樣緊緊盯著納西倒在地上的屍體,仿佛只要她一直這樣盯著納西就不曾離開。

恍然間她看到第一次見到納西時他溫柔憨厚的笑臉,那時她的頭發遠不及肩長,而他不過是看她瘦弱一進來就遭人欺負,善意的遞了半個未吃過的饅頭,至此將他一生的命運都與她牽絆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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