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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尋芳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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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子墨見此神色一凜,杜麗娘既說得出自也做得到,她不懼這城中的商賈貴胄,她自有自己的能力,況且她多的是錢,可他這尋芳閣可經不起她的折騰。

“杜婆娘,你要收走這尋芳閣我沒意見,但你得讓我心服口服。”荀子墨被激怒,傲然冷笑道。

朝夕看他眼色心知要出事,待來不及拉住他,荀子墨已脫口而出。這話無疑合了杜麗娘的意,眼見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看來是有備而來。

身後訾夙默然不語,全然是看好戲的津津樂道,連椅位都擺好,菩桃挑了茶水端站其後,桌前也擺上了果盤和瓜子,眉羽間皆是你打你的,我看我的欠打模樣,實在有夠可恨。

杜麗娘不鹹不淡笑道:“好,早知你這般不服輸,老娘就讓你繼續當這跳梁小醜,你要比不是,我今日就出三人與你比,看你還有何不服。”杜麗娘說罷,拍了拍手掌,身後隨侍步出兩位容貌艷麗不可逼視的女子。一著紅衣,一著青衣,體態輕盈,不言不語,站著便是一股渾然天成的絕色。

女子步履生花,容顏覆雪,向著眾人略一施禮,懷中憑空多出一把蕭和一管竹笛。

“三局兩勝,荀子墨你出人吧。”杜麗娘雖這般說,但她明顯只出了兩人,第三人是誰,俱不得知。

“杜婆娘你也未免太過自恃甚高,我荀子墨就算輸也要輸得光彩,不需你承讓。你故意輸我一局,憑的以為自己了不起?”

荀子墨一說,底下搬著板凳圍坐著看好戲的眾客這才恍然過來,原來杜麗娘故意只出了兩個姑娘,若沒姑娘比試,自然是荀子墨勝出,就算今日勝出日後也未免遭人口舌,這心計不為不深。甚至有人小聲討論起來,說杜麗娘太過囂張,要荀子墨給她點顏色看看。但也有站在杜麗娘這邊的,看好她有實力,兩邊儼然一副要拿出牌局,賭上一把的姿勢。

朝夕一陣惡寒,滿臉黑線,這掐架也掐的忒有水平忒有文化了。

“怎的這般吵鬧,是為何事?”幽涼上空突顯一道熟悉涼薄的聲音,朝夕一驚,只見窗戶半開,掩面正是個熟悉的身影。說話之人氣勢十足的皇室派頭,連質問都顯得淡定從容,外兼華貴氣度。他的眼中明顯有絲慍怒和厭惡,卻是在一身雍容中被掩飾的極好。

他身側侍從極有眼力的將雕花古門打開,他略略瞥了眼樓下,這才閑散走出。

今夜坐在樓內的莫不有些錢有些權的城中貴胄,自古便是官商勾結,那些個富甲哪個沒有極鋒的眼色,早就在男子說話那刻就驚覺,此時見男子出來,俱皆跪拜。滿室一時只剩靜默聲和烏泱泱的人頭。

不好,他怎麽來了?!朝夕當下也是驚懼異常,好在她臉上唱戲時的濃妝還在,畫得跟鬼一樣,想必就算他親爹來了都未必認得出。也好在她驚歸驚,也早想到今夜會遇上些認識的人,心裏準備是早做好的,只要不是那個人就萬事大吉,再說按那人的人品應該是不會來這的。她受驚的小心肝微微妥了妥,跟著眾人跪下道:“叩見大皇子。”

“都起來吧,本宮私自出來,爾等如此這般是為要讓父皇知道他又出了個不孝子嗎?本宮不過是請舅舅來喝個花酒,爾等就權當並未看見。”他這番看似玩笑的話說出,底下氣氛倒是好了不少,不似先前般凝肅,也是被大皇子的親和感染,眾人慢慢起身,退離開正中主側的扶樓,讓出一條道來。口中皆利索回道:“不敢不敢,草民……微臣等皆未見過大皇子。”雲雲此話。他們中為官的多數是七品以下的小官,也有三四品的朝廷要員認出鳳雲殊的面容,像是寧浩、蘭淵、司夜離等這種品階較高的自是不屑來這種煙花之地,或有應酬實在難以推托的也會去些高檔的青樓,比如是有些高雅的清倌呀之類能唱曲彈琴就行,畢竟他們的身份擺在那裏,一則來煙花之地會影響他們清譽,二則伺候過他們的女人還能再去侍奉別人嗎?便是真有人願出更高的價,只為“她是誰的女人”過,難道他們這些自詡清高的人就能容忍?那麽剩下的蠅頭百姓和商人,又怎會有機會見到高高在上的皇室貴族,就算春之祭都是將百姓隔離開來的,只能遠遠觀望沾染一下風采貴氣。

“原來寧將軍也來了,也莫怪寧將軍寂寞,常年打戰在外,寧家軍軍紀嚴明,不容有女子,既是軍妓都沒有,他早年夫人便離世,未免自己常年在外耽誤了人家,竟是連侍妾都不曾聽說。況且聽聞寧將軍與其妻伉儷情深,曾許諾絕不再娶。男人嘛,總要有個女人來紓解……”如此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話了。

尤自豎著耳朵聽壁角聽得起勁的朝夕,身後被一只手捏住衣領拉了回來,美人笑得妖孽眾生,冷不叮撞上朝夕不懷好意的眼神瞥著自己,這人方才不也聽得興起,作何要拉她,莫非他聽得她就聽不得?見朝夕不高興,美人在她額頭彈了個爆栗,又將她拖離些只屬於男人談話女人不適合聽的場地,好笑道:“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聽這種事還害不害臊?”他也真是服了她,臉不紅氣不喘,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哪裏是好人家養出的閨閣小姐,這和尋芳閣中見慣了風塵濁世的女子有何區別?!

朝夕可真是冤枉了,她知道古人歷來思想守舊,尊崇的就是女子三綱五德,這和她思想上的觀念完全不同。她就算失去了記憶,也是個新時代的女性,八卦男女之事甚是平常,人家既說得她怎麽就聽不得了?!他那表情怎就全然是副異樣、厭惡,又帶點諷刺的味道?

“你不也在聽。”朝夕磨牙恨恨道,揮開他的手。她一個激靈,恍然想起鳳雲殊先前的話,光顧著插科打諢,和訾夙鬥嘴,竟是忘了鳳雲殊所謂的“舅舅”。

舅舅?他的舅舅不就是——她這個朝代的爹?!

朝夕被自己嚇到了,幸好訾夙將她揪了回來,此刻她離那個正隨著鳳雲殊身側一步步走下的威嚴男子較遠,她拿眼偷瞟去,一下又趕緊避開,深怕自己的視線會被人註意。當真是嚇了個肝膽俱裂,完全不比見到司夜離差。

“大殿下既然在,還請為民女做主……”杜麗娘將與尋芳閣的恩怨說了一遍,適時的添油加醋,說得自己完全是個被欺壓的苦主,她又生得副好容顏,傾美絕艷的臉配上嬌滴滴的哭泣,怎麽都該是惹人疼惜。杜麗娘深谙男人的劣根性,該弱的時候絕不逞強,她利用了自己的優勢,適時的搶到了先機,不明真相的合該站在她那邊。

“殿下,您莫要聽那杜婆娘胡說……”

荀子墨待要再說,被人喝下,“大膽,在殿下面前也敢無禮?”說話的人正是寧浩,荀子墨被斥,只得不再做聲。寧浩畢竟是位將軍,他若要斥人,那種在軍中喝令軍人的鐵血冷厄氣場足以震懾所有人,若是膽子小的怕是腿都要打顫。荀子墨雖是江湖人士,也是見慣場面的,到底不能與殺伐血腥的戰場相比,害怕是正常的,然能此番應對已算難得。聰明之人自懂得自保,不比在強者面前硬來,這個道理他深谙其中。

鳳雲殊不屑瞥了眼稟退一旁的荀子墨,冷然說道:“這麽說確然是你有理,但尋芳閣要想繼續在此地營生下去,又好似都各有難處,本宮既為皇子方不好偏袒與誰,你們比試一番也無不可,本宮就權當給你個面子,與寧侯、賢王均做個評委如何?”他話到此處,人群之後遙站在樓階上的男子緩緩庸雅步下,那份華貴的衣飾和舉手投足間散發的閑適不正是賢王是誰?!只是,賢王雖一向是個富貴閑人,在朝中也是左右逢源,但並不曾聽聞他與誰走得更近些,避嫌是自然,又則他手中毫無實權,想要攀附權貴的人自是不會找他。今夜見賢王與寧浩一派,到有些違和的感覺,也許是多心了,他們見面也不能代表什麽,再說賢王真要有心拉攏他們,也不會輕易現身,給人捉住把柄。

梯階處盡頭的廂房打開一道裂縫,悄悄觀測著樓下的一舉一動。男子意興闌珊,撐著下頜淡然掩唇輕語,“成邑,沒想到這小小的尋芳閣就甚是熱鬧,倒是令本宮大開眼界,你到不用愁西鳳無聊了,本宮對此也生了絲興趣。據說後院的門被官兵堵住了,就派你去會會他們如何?”他似是半開玩笑半是當真,搖擺著折扇。

他一向就是這幅樣子,有時看似玩笑卻是認真,有時看似認真又是玩笑,實難捉摸他的性子,不過成邑跟隨的久了也摸出些門路來,沒有利益的事他從不會做,不會做的事即是玩笑。當下放松了繃緊的身子,笑道:“都在殿下的算計中,輸贏又有什麽意思。”

“嗯……你也學會滑頭了。”男子默了一會,陰測測道。

成邑心中一凜,看來這馬屁沒拍對馬腿。他的心思本就難測,性子又陰晴不定,猜忌頗深,甚少人能合他意,自己沒說對是正常的,若說對才是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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