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唐淡寧提出的問題，華瑤並不覺得奇怪。

但讓她驚訝的是，來找自己談這件事的人是唐淡寧，而不是紀樂彬。

華瑤將來做任務大概率會找紀樂彬搭檔幫忙，理論上紀樂彬被寧寒盯上的可能性最高，結果他自己都不在意這種事嗎？

華瑤略一沈吟問唐淡寧：“你知道些什麽？”

“紀哥和我轉述了他在業常和尚的秘術裏聽到的偷渡者的事。”

唐淡寧：“再結合著你當時和袁尹戰鬥中說出話語，其中有一點讓我很在意，不管那個叫寧寒的偷渡者想做什麽，他肯定要在系統面前偽裝身份。”

“按照業常和尚的說法，他向系統舉報寧寒，結果系統認為你是偷渡者，這才導致大白兔落得如此下場。”

唐淡寧終於說出了重點：“那個偷渡者是怎麽迷惑系統，讓系統轉移目標的？寧寒對你了解頗深，你出副本和其他人交流的消息傳出去，寧寒若是故技重施怎麽辦？你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嗎？”

唐淡寧非常想知道寧寒的手段到底是什麽。

偷渡者前輩寧寒是被舉報的情況下，系統仔細甄別後，居然判定華瑤是偷渡者，以至於寧寒逃出生天的。

可見這種轉移目標的手段非常厲害。

唐淡寧不確定自己什麽時候會遭到系統的仔細排查，畢竟下副本時什麽事都可能發生，當然是越早掌握這種辦法越好。

雖然唐淡寧是在為自己尋找轉移目標的辦法，但華瑤並不知道。

聽到唐淡寧詢問此事，華瑤笑了起來。

“你是在擔心寧寒對紀樂彬施展目標轉移，讓紀樂彬成為他的替死鬼嗎？”

唐淡寧神色平靜地說：“你也看到了，紀哥是萬事不操心的性子，我只能幫他多想一些。”

華瑤淡淡地笑了，她不討厭這樣的互相關心，畢竟她也曾是隊長。

但她很遺憾地搖頭：“我不知道，事實上當時情況很奇怪。”

“突破者無法下團本，當時是袁尹帶著隊員們下團本，卻只有他一個人回來，其他人全死了。”

華瑤的聲音變得低沈起來：“我當時滿心不可置信，因為除了袁尹外，隊伍裏還有另一個人也是甲級，哪怕敵人強到可怕，也不可能只有袁尹一個人活下來。”

“袁尹一臉痛苦地對我說抱歉，我強烈要求他帶我去團本的世界，就是你們上次去的地方。”

華瑤補了一句：“突破者只要花費積分，可以跟隨其他輪回者進入從未下過的副本世界，就是過程有些難以忍受。”

“袁尹帶隊下副本時，團本背景是兩個國家在開戰，袁尹說是大規模戰爭，個人力量被壓制到了極限，這才導致團隊全滅的。”

“其實你們沒有離開桃源鄉去附近看看，桃源鄉向西一百裏地，那邊地勢開闊，很適合騎兵沖鋒。”

“那裏也是我的隊友們陣亡的地方。”

華瑤長出一口氣：“我和袁尹進入副本後，他暗算我，我們邊打邊換地方，最終在桃源鄉，他利用那一群隱居的村民牽制我，我一時不察上了當，被困入瞬念之術和無常秘術構建的虛幻之境中，直到你喚醒了我。”

唐淡寧聽完後沈思了一會，他對華瑤說：“能讓我看一下你的副本編號記錄嗎？寧寒能精準地將系統判定落在你身上，我懷疑他和你見過面，甚至同出過一個副本。”

華瑤聽後怔了怔，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對了，因為成為突破者後，大部分任務都只能一個人做，或者拉隊伍裏的甲級輪回者幫忙，這導致有不少突破者湊到一起形成了類似興趣小組的空間。”

“或者是為了一個目的，比如研究武道什麽的，或者是結伴一起做突破者的任務。”

“這種空間是沒有隊長的，大家也沒有隊伍前綴，甚至於這種空間是可以隨意出入、對外開放的，誰都能來，像是匿名論壇發帖一樣。”

華瑤說：“我突破甲級後，系統會發布高難任務，備註說要麽找一個突破者同伴，或者系統分配，我因系統分配認識了幾個突破者，也被他們邀請去論壇空間裏。”

“只是我有自己的隊伍，不想和夥伴們分開，就沒脫離大白兔，只是做高難任務時會去那種空間轉一圈找臨時隊友。”

華瑤的神色漸漸冷下來。

“可能是我無意中和寧寒一起下了高難副本吧。”

唐淡寧奇怪地說：“你們沒有報名字嗎？”

華瑤搖頭：“報了，但突破者大多是獨行客，他們沒隊伍，換個樣貌和穿著也不是難事，名字自然也可能是假的。”

說到這裏，華瑤拉開自己的系統界面，將自己出過的高難副本任務編號告訴了唐淡寧。

唐淡寧假裝記憶副本編號，實際上拉開了寧寒的任務副本記錄，開始和華瑤的編號一一對應。

這不對不知道，一對嚇一跳。

華瑤出了四個高難副本，有三個都和寧寒的任務記錄對上了。

唐淡寧嘴角抽搐，怪不得寧寒會將目標對準華瑤，這是老天註定啊。

但以唐淡寧目前的實力和記錄，他還沒資格出這種副本。

唐淡寧記完後假裝凝重的樣子說：“我知道紀哥的副本記錄，他沒去過這幾個世界，目前應該是安全的，但是……”

他一副自嘲的樣子說：“看樣子我得盡快提升實力了，雖然放下大話說讓紀哥按照他的節奏來，可如果我跟不上紀哥的腳步，無法和他一起下副本，那丟人的就是我了。”

隨即唐淡寧看向華瑤：“明天修煉的事要勞煩你了。”

華瑤：“沒關系。”

唐淡寧記完信息後轉而又問起另一件事。

“根據你和袁尹說出的信息，偷渡者都是活人，這是怎麽回事？”

華瑤用很隨意的語氣說：“就是字面意思，我們都是死後被輪回空間弄過來的，但他們偷渡者好像是活人，也挺倒黴的。”

“他們？”唐淡寧敏銳地察覺到一點異樣：“類似寧寒這樣的人很多嗎？”

華瑤皺眉：“這我不是太清楚，芍藥和寧寒接觸的比較多，聽芍藥說，偷渡者分好幾支傳承，互相偶有交集，也可能互不幹涉。”

唐淡寧聽後恍然大悟，他就覺得系統對於追查寧寒和岳秀蘭信息的後續力度並不大。

如果說系統並不知道偷渡者是如何傳承的，以及偷渡者有很多傳承支脈的話，那怪不得系統沒有一直盯著寧寒和岳秀蘭仔細追查。

再加上寧寒還有轉移目標的手段，系統恐怕也很頭疼，每次都會抓到自己人什麽的，為了以防萬一，索性不再根據已有目標追尋，因為系統不確定暴露出來的人是不是廢掉的棋子和陷阱，專門等著系統落入圈套之中。

“活人也可以被拉入無限系統啊……”

唐淡寧裝作感慨的模樣：“那他們進入無限空間裏，一定很想脫身吧？系統真的沒有脫身的法門嗎？”

華瑤搖頭：“我不知道，我也只碰到寧寒這一個偷渡者而已，大部分信息都是芍藥說的，也許芍藥知道的更多，但她已經……”

唐淡寧：“抱歉，引起你想起不好的事了，我只是驟然聽到還有活人在空間，有些……”

華瑤莞爾，她一副過來人的樣子安撫唐淡寧：“是不是覺得有點幸災樂禍的感覺？”

唐淡寧心裏有點懵逼，面上搖頭說：“倒不是幸災樂禍，而是有點羨慕吧。”

華瑤怔了怔：“羨慕？”

唐淡寧沈默了一會才說：“他們還有為之奮鬥的動力，而我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華瑤聽後緩緩點頭：“沒錯，生命存在是有意義的，不管是為自己還是為他人都可以，如果我們沒有存在的理由，或者說我們渾渾噩噩的活著，那麽為什麽要活著呢？”

“我們大白兔小隊向來奉行逍遙快活，享受生活，就是因為如果不給自己找點樂子，不讓自己保持著開心和快樂的情緒，我們會陷入真正的深淵之中。”

華瑤的神色有些恍惚：“比如袁尹，他太執著於活著這件事了，當然我也沒什麽資格說他，畢竟有意識和思維的活著是生命本能。”

華瑤並未掩蓋自己最初的想法：“寧寒他們這些偷渡者是活著的，這是多麽令人欣喜和羨慕的事啊，可這樣活著的人卻來到了輪回空間，身為死人的我第一反應當然是‘你也有今天’這種情緒。”

“但隨之而來湧上心頭的，就是無法壓制的憐憫了，太可悲了，太可憐了，太無可奈何也太慘了。”

下一秒，華瑤話音一轉：“當然，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不管寧寒到底多倒黴可憐，這都不能讓我諒解他讓大白兔消亡，我會找到他，然後幹掉他。”

說完自己的想法後，華瑤看向唐淡寧：“你呢？紀隊長認為萬事順其自然，你怎麽看偷渡者的事？”

唐淡寧調整面部表情，讓自己看上去有些沈郁。

許久後唐淡寧才開口：“要我幫忙，那是不可能的，但真的阻撓他們，其實也沒必要，輪回空間存在的話，那就當是死後的特殊體驗了，如果輪回空間消亡，對我來說也無所謂。”

華瑤一邊嘆笑一邊搖頭：“中立嗎？怎麽可能？我最初就是這種想法，只可惜……”

唐淡寧語氣平靜地說：“那是隊伍不同吧，目前的金蘋果其實並不是一個很團結的隊伍，紀哥作為經驗隊長是合格的，但也到此為止了，將來隊員變強之後，肯定會出現跳槽的情況。”

華瑤探究地看著唐淡寧：“這難道不是你刻意放縱的嗎？作為隊伍裏智商最高的人，如果你有心收攏人手，隊伍不會是目前散沙的狀態吧？”

唐淡寧心說我雖然可以，但我是偷渡者啊。

“因為想要成為紀哥的隊友，必須要跟得上他的腳步，和他一起並肩向前。”

唐淡寧反問華瑤：“作為前輩，你也看到我們的隊伍成員了，除了麗雅姐，你覺得另外四個人有這樣剛強堅韌的心態嗎？”

華瑤沈默了，她搖頭：“不是所有人都能適應輪回空間裏的殘酷和生離死別的。”

唐淡寧想到自己最初的心態，他自嘲道：“是啊，但如果在紀哥的幫助下過了兩三個副本還無法振作起來的人，那是怎麽幫忙都沒用的。”

“按照紀哥的說法，順其自然吧。”

唐淡寧一攤手，光棍地說：“做我能做到的事，剩下的自有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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