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樓感應門打開,霍之易輕擡了下眼，然後不動聲色地放開了秦書嫻。

“霍總。”員工和霍之易打了聲招呼。

霍之易應道：“嗯。”

員工好奇的目光在霍之易和秦書嫻的身上來回打量，霍之易擡眼輕掃過去,員工訕訕地收回視線。

秦書嫻不自在地輕咳了幾聲,擡起手扒拉了幾下頭發。

她有些慶幸自己頭發多,不然這會兒肯定要被霍之易發現自己耳朵紅了。

霍之易把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輕勾了勾唇，沒說什麽。

成年人的感情世界總有許多暧昧因子在，秦書嫻知道霍之易這人喜歡逗她,便也沒放心上去。

“所以這個合作你是同意還是不同意。”秦書嫻把話題重新拉回正軌，不敢再說些給自己埋坑的話了。

霍之易說：“換個地方說。”

秦書嫻找了一家茶室,這間茶室是秦父開的,隱蔽性很好，不用擔心會被人聽到機密。

兩人在包廂內落座，霍之易打開秦書嫻給他的那份資料仔細看了起來。

歐洲霍家,是歐洲的一大名門望族，霍之易的身份除了是江斯國際歐洲區的執行總裁外，還是歐洲霍家的三少爺。

霍氏一族在上世紀五十年代來到歐洲,霍老爺子與F國的一名貴族千金喜結良緣，婚後生下三子,三個兒子各有成就，在老爺子在世的時候都是和睦相處，互不打擾，而事情的轉折便從老爺子身體每況日下開始，大兒子突患白血病，原本家族的決策權就不得已交到了二兒子的手中，也就是那時開始,人們才發現霍家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麽平靜。

事實也正是如此，霍家內部常年鬥爭不斷，都只是為了霍家掌門人這一個位置。

霍之易的父親是霍家最小的一個兒子，老爺子病倒的時候霍之易的父親才剛剛大學畢業，彼時的霍之易才滿十歲。

霍之易這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個畫面。

他放學回家，在離家幾百米處就看見了遠處升起的濃煙，他扔了書包就往家的方向跑，可到了跟前才發現，家早已被烈火纏繞包圍，燒的幹幹凈凈。

他的父母葬身在火海當中，十歲的霍之易就這樣失去了雙親，被二叔收養。

霍老爺子在半年後去世，霍之易二叔成為了霍氏的掌門人，一切重歸於平靜。

霍之易從前一直覺得他父母的死亡是一場意外，可直到幾年前，他才發現這所謂的意外很有可能是一場陰謀。

霍之易的父親是一個很註重安全的人，所以家裏安裝了逃生通道，並且臥室安裝的都是防火墻，可當年的調查報告顯示，起火原因是線路老化，可問題是當時他們住的地方是剛搬的新家，怎麽可能存在線路老化的問題，並且就算是起火了，他的父母為什麽不從逃生通道跑走，而是待在別墅裏活活等死呢。

當年的霍之易還小，基本是大人說什麽他就信什麽，而現在他不再是那麽好哄騙的小孩子了，於是，這幾年裏霍之易都在暗中調查這件事，輾轉幾番後他才查到一些他當年不知道的細節。

那場火災裏，死的只有他的父母兩人，可是，他們家是有幫傭的。

一場大火，主人葬身火海，可幫傭都逃了出去，這說明什麽。

霍之易翻看調查記錄才發現，發生火災的那一天，家裏其他的幫傭並不在家，只有一個名叫露西的亞裔幫傭在家照顧著，但奇怪的是，火災之後，這個露西也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在一片混亂中消失地無影無蹤。

霍之易不相信這是巧合，這個露西一定知道什麽，甚至當年的火災都與她有關。

霍之易看著手中秦書嫻給他的資料，思緒翻湧，良久他合上資料，擡眼看向秦書嫻：“這個人，你是怎麽找到的？”

秦書嫻抿了口茶，眼底狡黠，“想知道？那你求我呀。”

她總是這樣，一點都不正經。

霍之易現在沒心思和秦書嫻玩這種情趣，他沈聲警告：“秦書嫻。”

只是三個字，秦書嫻就不敢再得寸進尺了。

她癟了癟嘴，放下茶杯，這才認真道：“這人不是刻意找到的，而是機緣巧合碰到的。”

“秦家這幾年有做一些公益項目，其中就包括福利院的建設，一年多以前我去過一家秦氏的福利院走訪，和福利院的院長有過交流，這期間我時不時會去福利院看望那些孩子，所以和院長也慢慢熟絡了起來。”

“我記得，是今年年初的時候，我給孩子們帶新年禮物去，到了地方福利院的護工說院長在辦公室裏，於是我就去辦公室找她，到了門口我聽見她在打電話，然後我無意中聽到一句……”秦書嫻的話停了停，她看了眼霍之易的神情。

霍之易註視著她，臉上並沒有太多的表情，可是眉頭卻緊鎖著。

秦書嫻沒有賣關子，直接說：“我聽見她說，‘我都已經給了那姓霍的教訓了，你還想我怎樣！’”

霍之易的瞳孔猛地一縮。

“你沒事吧？”秦書嫻有些不安地開口。

霍之易的眸光輕顫了兩下，他垂下眼，壓抑著內心的情緒，低聲道：“你繼續說。”

秦書嫻抿了抿唇，繼續說道：“當時我並沒有往心裏去，以為是她的什麽仇家，後來我也問了她和誰在打電話，她說是別人借了她錢不還，所以她找人教訓了那幾個人，這種事也不是沒發生過，我只叫她別弄太狠，後來就把這事忘了。”

“一直過了幾個月，在認識你之後，我確實調查了你的資料，也知道你父母死於火災，那時候我突然註意到了霍這個姓，腦海中聯想起那個院長當時說的話，可能是直覺吧，我就又派人去查了一下那個院長的資料，後來發現，她在入境中國之前的資料，全是空白的。”

“所以我就覺得，這個人肯定有問題。”秦書嫻說，“這幾天我就是一直在查她的過往，很難查，但也查出了一絲蛛絲馬跡，就是我給你的資料上的。”

秦書嫻點了點那份資料，“這個院長，是從F國回來的，並且曾經在霍家工作過。”

霍之易極力壓制著內心翻湧的情緒，可捏緊紙張的手指卻出賣了他，秦書嫻心口突然一疼，她覆上霍之易的手。

霍之易身體一僵，緩慢地擡起眼看向秦書嫻。

秦書嫻又問了他一遍：“你還好嗎？”

秦書嫻掌心的溫度順著他的手背慢慢鉆了進來，又順著血液緩緩流向他的心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那知道真相而猛烈跳動的心在這一刻出乎意料地平靜了下來，心底那翻湧的情緒也漸漸平息。

“沒事。”霍之易的聲音異常沙啞，他緊了緊手心，卻沒把手從秦書嫻手中抽出，“謝謝，之後的事我會去調查，你不要管了。”

“為什麽啊，不是說好了要合作嗎，我可以幫你的！”秦書嫻說。

沈默兩秒，霍之易抽出手，“我沒同意跟你合作。”

秦書嫻楞了楞，“嘿！你收了我的資料又不跟我合作，你出爾反爾啊！”

霍之易將資料收起來，說：“謝謝你的資料，但我不會跟你合作，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你費心了。”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管！”

“秦書嫻。”

“你休想耍賴！”

“……”

霍之易不知該怎麽和秦書嫻說，這件事遠比她要想象的覆雜。

霍家就是個泥潭，他不可能把秦書嫻也拉進去，沒理由，也沒道理，若是秦書嫻真的參與到這件事裏，那個人又會怎麽對付她，而他自己都已經自顧不暇了，又怎麽能保護得了秦書嫻。

可是秦書嫻也不是那麽好打發的人，以她的執著程度，即便是他不同意她參與，秦書嫻也能偷偷去調查。

片刻，霍之易妥協，“只有這個院長你可以跟我一塊去，而其他的事，你不準參與。”

“好！”秦書嫻答應地爽快，她搓了搓手說，“哎，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好像特工啊，就電影的裏那種，收集證據，聯絡證人，然後把惡勢力繩之以法！”

“……”霍之易拿起茶杯，語氣淡淡，“腦補是病。”

得治。

“……”

秦書嫻不滿地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不理霍之易了。

霍之易擡眼看了秦書嫻一眼，無聲嘆息，隱在茶杯後的嘴角輕輕翹了翹。

周末的時候，秦書嫻和霍之易一起去了福利院。

福利院的院長在知道霍之易的身份後臉都白了，不用霍之易怎麽逼問她就一五一十全說了出來。

當年她化名露西在霍家做幫傭，那時候她的兒子生病需要手術，霍之易的二叔找到她，告訴她只要她幫他完成一件事，他就可以給她一筆錢給兒子治病，那時候她也是走投無路了，答應了霍二叔，後來她才知道霍二叔是要她放火燒死霍之易的父母，本來她是打算不幹了，可霍二叔又用她的兒子的性命要挾，不得已她只能聽從霍二叔的命令。

“當時我也害怕，想到電影裏主角錄音給自己作為證據，我也就學著那樣錄了音。”露西從保險櫃裏拿出一個碟片，“這是我錄的當年和霍二叔的對話，時間很久了可能也不能太聽了，你看對你有沒有幫助。”

說到這，露西紅了眼眶：“少爺，對不起，我當時是真的沒有辦法了……其實我那時候放了火之後就去叫了先生和夫人的，想讓他們趕緊跑，可是他們房門關的緊緊的，我怎麽都叫不醒他們，火又越來越大，我沒辦法，只能，只能自己跑出來了……”

露西懺悔著，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即便她有再多的苦衷都無濟於事，霍之易也不會選擇原諒。

霍之易會怎麽處置露西，秦書嫻並沒有細問，她知道這是霍之易自己的家事，她作為一個外人無法對此評判什麽。

拿上證據，兩人從福利院離開，路上霍之易又打了個電話，好像是在吩咐人把露西保護起來。

兩人一路無言，一直到了秦書嫻家樓下。

“你的任務已經結束了，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你不要再參與了。”霍之易說。

他說這話時不帶任何感情，讓秦書嫻聽不出他到底是在關心自己還是在嫌棄她會拖後腿。

秦書嫻沒答，卻反問：“霍之易，你現在呢？”

霍之易：“什麽？”

秦書嫻轉頭看著霍之易，說：“你現在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了？”

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霍之易喉結微動。

他就這樣目視著前方，沈默著，沒有個秦書嫻一個回答。

承認或是否認，都沒有。

秦書嫻輕輕嘆了口氣，她靠回座椅，望著窗戶的夜景忍不住紅了眼眶。

其實她挺累的，喜歡上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原來是一件這麽累的事情。

不知過了多久，秦書嫻解開安全帶下了車，她繞到駕駛座這邊，又恢覆成了以往的樣貌，她笑著說：“謝謝霍先生送我回家，拜拜！”

說完，她轉身離開。

霍之易看著她的背影，不知怎的，心頭像是被什麽東西紮了一下，等他回過神來他已經出聲叫住了秦書嫻。

秦書嫻轉過身來，有些意外：“怎麽了？”

怎麽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叫住她。

這時，車載廣播裏，主持人的聲音傳來：“還有五天就要到新年了，大家有沒有想好跨年要去哪裏玩呢，可以約上朋友或者戀人一起跨年……”

“你，跨年有安排嗎？”霍之易問。

秦書嫻楞住。

反射弧繞了一圈，秦書嫻才說：“沒，沒有……”

路燈照下，霍之易坐在車裏，俊朗的臉龐半隱半現，他搭在車窗上的手指輕叩了兩下，低沈沙啞的聲音順著風飄到秦書嫻耳畔，“那，一起跨個年？”

作者有話要說：安黎：hello，你忘記要和我一起看跨年演唱會了嗎？

秦書嫻：抱歉，重色輕友了

江臨故：謝謝，好人一生平安

霍之易：你應該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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