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城中，如果忽略濃重陰森的氣氛以及各種不講究的鬼——比如一個出了車禍的，仍保持著腦漿迸裂，整張臉還帶著血淋淋的車輪印，胸前凹陷，身上紅、白、灰三色混雜，一只眼珠子還往外鼓著；被水泡得濕漉漉，面色發脹發白的新死鬼到處晃悠；手上帶著點滴的癌癥病鬼痛苦呻吟。

死，不一定是解脫，還有可能是痛苦的延續。

也有看上去面目和善的人，整條街就像一個熱鬧的集市，很多鬼都拿著值錢交換各種感興趣的用物。

“哎，來來來，看看呀，這是用生魂做的魂源湯，你們聞聞這味兒！”一個大攤鋪上，胖胖的老板開始叫賣，許多鬼一聽到“生魂”兩字，原本呆滯的眼都亮了起來，沖鋒似的往人堆擠去。

莫清也跟著去了，才靠近，他聞到了一種類似酒的醇味，輕飄飄的，讓人覺得有些頭重腳輕，而周圍的鬼更像癮君子見了毒品一樣，個個摩拳擦掌手拿鈔票，胖子老板笑得眼睛都瞇不見了，莫清看見那人嘴角帶著貪婪的笑。

一看就是奸商。

莫清拉住一只瘦鬼問：“這魂源湯是什麽？”

那瘦鬼說：“新來的吧，這好東西呀，喝了以後地獄裏的刑罰下來都能受得住些，裏面有生魂料呀，可是大好補品。”

瘦鬼說著，長長的猩紅舌頭不自主伸了出來，一副垂涎欲滴的樣子。

“這死胖子奸詐得很，你看他肥得都能炸幾桶油了，人家裏給燒的紙錢，不少都落這家夥口袋裏！”

“這不是新鬼來的地方麽？怎麽聽口氣他在這做生意很久了？”

“這就不懂了吧，這做鬼，也要經過判官閻王審判，不過現在時代在發展了，不少鬼也不想投胎，覺得人界鬼界沒啥兩樣，或者判得不好，要進畜生道的，就有申請成為常駐民的，好歹活的時候是個人，下輩子誰都不想被吃被打去流浪吧。當然，生前行善積德會投個好胎的。”

那瘦鬼上下打量了莫清：“我看你功德挺厚，生前沒少做好事，一定能投個好人家了。”

莫清淡淡嗯了一聲。

一鍋滾熱的湯，墨玉似的翻滾的面上閃爍著細碎的熒光，每飄出來一縷香味，圍得一匝又一匝的鬼都露出升天般陶醉的表情。

莫清突然心中漏跳一拍，在這居然感覺到了沈寒的氣息。

很微弱，但絕對錯不了！

他按捺下心中的迫切，等一整鍋湯被瓜分完後胖子老板哼著不知哪個朝代的小調收工，一看，說：“呦，新來的，很俊俏嘛。”他見莫清仍盯著鍋，胖臉笑笑，“下次啊，七天一次，喝一口，快活似神仙！”

莫清跟著胖老板進店裏，本來他想趕，可又覺得莫清氣質非凡，站在那裏就有一種特別的力場，其實剛才他就註意到了，莫清雖然也聞到湯味，可和周圍欲仙欲死的表情比起來，算是克制了。

胖老板眼珠子一轉，雖然他的眼縫實在看不出來：“這位小哥是有什麽事嗎？”

莫清沒有立刻回答，等胖老板一張笑臉漸漸沒了耐心後才說：“剛才那湯裏，有一味東西我見過。”

胖老板說：“你一個新死鬼，別不是詐我，你能認識幾樣東西？”

莫清指尖一點，一顆小小的水珠中裏面有一顆米粒大小的綠色光點，胖老板定睛一看，眼中閃過精光，然後把門窗關得嚴嚴實實的，這時才端出一條凳子說：“這位先生，請坐。”

不過畢竟做生意久了，剛才有些操之過急的情緒一下又調整了回來。

“先生怎麽稱呼？”

“莫，莫冰。”

胖子搓搓手說：“鄙姓賴，賴宏，莫先生深藏不露呀，不知道是哪位高人。”

莫清淡淡一眼擡起，這句話就輕飄飄過了，胖老板試探不成，繼續說：“莫先生既然拿出了好東西給我瞧，那就是有生意談了。”

莫清把珠子放在桌面上，胖老板目光立刻被吸引了過去，莫清示意隨意，胖老板才拿出個放大鏡端著彈珠大小的珠子仔仔細細瞧了個遍。

昏暗逼仄的小店，胖老板低頭的瞬間目中閃過一絲兇光，當掩飾好他擡起頭時，正對上莫清似笑非笑的眼睛。

“莫先生想要點什麽？”賴宏說話的時候，手上的珠子轉了幾轉，才把它放在桌上。

莫清說：“我看你這店開了有幾十年了，正好我想在陰間也打些基業。”

這賴宏一聽還真覺得有點新鮮，這人身上功德不小，怎麽就不想再投胎做人了？想來當初他是因為被判入畜生道所以才申請成為常駐民，不過那稅率也是相當高呀。

做過人，都想念花花世界，但做鬼，總好過做畜生吧。

但功德厚的人就不同了，他做了五十多年的鬼才勉強開了個小店，上上下下不要打點？但這些人入夥，不說以後有優惠的賦稅政策，他身家清白，還能通過考核，一步步坐上公職的位置，大小都能管上點事呢，要是運氣好，還能修成正經的鬼仙，這是多少多少鬼羨慕不來的事！

心中計算了各種好事，賴宏覺得可能自己真的時來運轉了，興奮得白臉居然開始變紅。

“那莫先生的意思是想入夥？”便宜是怎麽好撿的？

“我知道你懷疑，這東西可以先給你用著，不是我說，你那湯裏摻的那一絲，糊弄新死的還行，所有生意做不進去吧。”

賴老板不好意思地抓抓光亮的腦門：“哎，您是不知道，得點貨源我容易嗎？好東西早被裏面的人刮分了，我能得點指甲縫。”老板掐了掐短胖的手指頭，“我就滿足了，等攢夠貢獻度，能做人了，老賴我，還想到人間走一遭呢。”

莫清大概明白了，現在陰間的發展需要鬼來推動，經濟就像水，鬼多了，有事情幹了，水才能活，而這些鬼留下來，攢夠一定貢獻值後，才能擺脫畜生道再次投胎成人，當然也有想投好人家的，那就貢獻值就更高了！

“這麽說，貨源是個問題，那裏面的東西又是從哪來的？”

老板說：“最近死了好多人，那些人生前可不得了，是靈界那幾個大家族的，他們的鬼魂吧，還藏著你手上這些東西，不過純度就不能比了，您是不知道，老賴我為了得到這指甲蓋的一點廢了多少關系。”

莫清問：“很吃香？”

老賴面露垂涎：“可不是，好多有門道的鬼都搶著要呢，你看我宣傳的湯功能厲害吧，可以少受地獄業苦，但最重要的事，純度到了30%以上可以輔助修煉，想成鬼仙的呀，都要搶破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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