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為了在徒弟面前保持形象，估計白眼都要飛上天了，食不知味的一餐，即使很疲憊，沈寒也不敢開口。

不過這中間有一段小插曲，負責上菜的人中途來了一趟問：“有一樣新鮮食材，需不需要加菜。”

老門主問：“什麽新鮮玩意？”

胖廚師拎著一條東西報告：“蛇。”

“瞎了你的眼！”老門主一看可不得了，一把搶過來吊起眼睛開罵，“好東西啊，居然是一條蛟龍。”

小藍蛟！小藍蛟淚眼汪汪，它不知道怎麽了說不出話來，而且全身都軟了，老門主翻來覆去眼睛冒著光打量著，它被翻過來還看了那啥。

“那個，師公。”

“怎麽了？”

“這是我的，不知道怎麽變這樣了，您看。”

“哦。”但絲毫沒有放下來的意思。

藍蛟痛苦地掙紮，這個不要臉的糟老頭，帥不是他的錯，不要湊那麽近！

沈寒只能等他看夠了，她就不信宋先生之前沒有和這老頭說過她身邊有個小家夥的事，畢竟那可是一等一的好藥。

看也看夠了，老門主吃飽喝足打了個哈欠，不過精神依舊抖擻：“小丫頭不錯嘛，以後別跟著這個木頭了，來陪爺爺。”

和你這不著四五六的貨在一起更糟糕好嗎？

“哈哈哈，你們年輕人啊，都嫌棄我這糟老頭嘍。這個小家夥是去廚房偷吃了把，那個劉胖子還喜歡鼓搗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作調料，它一不小心中招了而已，明天就好。”接著又叫宋昱，“唉，你先帶她去休息，有話和你說。”

房間只是比外界溫度高了一些，但是她喜歡這種感覺，可以鉆進被窩裏做著美夢，陳設也是極其簡單，簡直就像和尚的禪房一樣，整體都是木質的，充滿了自然的氣息，簡單洗漱一下沈寒就再也招架不住困意了，藍蛟覺得自己被輕薄了，也鬧不起來，好像要冬眠的樣子比她睡得還死。

確定沈寒已經熟睡，宋昱又再次回到了老人那裏，此時他案前已經擺好了一套茶具，宋昱跪坐，動作流暢地沏上了茶，遞上一杯給老人。

老人原本幹凈的眼睛就被這水汽給模糊了，祖孫二人很長一段時間相對無言。

“沒想到，還會有活著的。”仿佛想到了很遙遠的事，老人有些感嘆。

“她，現在情況很特殊，我帶她回來，就是想讓你想個辦法。四天前，步霆那個叛徒抽取人的精魄為己用，差點釀成大禍。”

“她裏面住著個魔頭嘛。”老人絲毫不在意的說了出來，好像就是關了一個不起眼的囚犯一樣。

“您，不打算處置？”

老人茶杯一放，笑罵著說：“和你爺爺玩什麽心眼，怎麽說也是我們的人，別人動不得的。那些個家族要幹什麽，全當放屁，敢找上門來，統統轟走。”

“其實，不止這樣，她身上還有幾樣特別的東西。”宋昱又將幾天前看到的斧鉞虛影的事細細說了。

宋昱又拿出幾管血液樣本，看起來和普通的血液沒有太大區別，唯一有些不同的是，在靜置一會以後，液面上還是有些波動。

“什麽情況？”

宋昱想了想，把一連串事件經過都說了，良久，老人紮破了手指一滴血液分成三小滴落進了試管裏，他拿起三根試管看了看，裏面的不穩定因子好像牛油遇火一樣，接著就分了層，下層沈澱著各種血細胞，還發出一股腥味。

“你試過了吧。”

“是。”

“那小姑娘呢？”

“這些血，你手上拿的，是沒有治療的人的。”然後她又揚了揚手上另外三只，“這三支也是同樣的人，不過，是得到從她的血中開發的疫苗以後的血。”

三對試管相對。

“是那個叛徒幹的”

“但是現在這些研究已經終止了，或者說轉移了。”

宋老頭眉毛一翹：“你想問什麽？”

“爺爺，上次我回來告訴你我帶的徒弟有點古怪，你只說是緣分，還有些淵源，現在這怎麽解釋？”宋昱晃了晃六只試管。

老人眼皮沒擡，不過眉頭上有點擰：“莫小子呢？他知道多少？”

“我不知道他知道多少？不過，要是沈寒在那些老古董面前，恐怕會引起懷疑吧。”

宋老爺子感嘆地說：“總有人要為自己的貪婪得到報應，不過這些事他們幾家大概都心照不宣，夢家這件事也會是雷聲大雨點小就過去了。”

說到這裏，他保養得當的臉上不是老人的溫和慈祥，而是露出一種厭惡和鄙夷。

“我還擔心這對她身體負荷太重，我和莫清不止一次發現她能量暴亂以後出現散脈和絕脈，這是亡兆啊，而且她本身還有一股自己的靈，您是知道的，和我們算是一脈相承。”

“放心吧，這丫頭我是要保住的，沒得讓人欺負，真當我們造化門是好惹的。”

造化，大德造化，他們一族隱世避世，在這飛速發展的時代又融於世，古老的痕跡在這片身體的天地殘存著，諸多匪夷所思的人，或許他們來自神話時代的延續，不過，那些教化的素書繁經早就不再是人們心靈的開啟。

“爺爺，您從來都沒有向我明說過她到底和我們有什麽淵源，她是幸存者嗎？”

“幸存下來，也未必是好事啊。有誰能萬古長存？”

“您說一切都會有輪回因果，因是什麽，果又是什麽？”

老人露出一個難看又辛酸的笑，笑中滿是無力。他拍拍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的手，歷經磨難，他已經從當年意氣風發的青年變成現在深沈內斂的男人。

在這連綿不絕的雪山之上，他們猶如神袛一般，可是，他一直覺得像是囚犯，等待著最後的審判和解脫。

唯一不變的就是太陽，山頂的冰寒也阻擋不了它再北半球的熱烈。

飽飽的一覺，真奇怪，要是按照昨天的運動強度，今天一定腿疼得下不來床，不過她居然奇跡般像個沒事人的格外精神，迫不及待推開門，一股寒意襲來，僅是一夜，外面又積了一層薄雪，但是這裏栽種的植物格外頑強，葉子蒼翠，花兒挺立，難道都變種了？

她的房間很大，前有回廊，後面是——兩座山峰的夾角，還有很寬的地方，不過走到邊緣，就是完全攀附在巖石中的古樹虬根，它們就像護欄一樣。

還有一小段距離才是山的最頂峰，那裏有幾座閃著金光的小屋子，還有幾座亭子，風呼嘯而過，卷起了一些殘雪。這個形狀，好像一個冢。

“醒來了，昨晚睡得好嗎？”

“很好啊，宋先生，這裏就是你的家啊，風景真美，天上仙境也不過如此吧。”沈寒看著那連綿不絕的雪頂，深深地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折服。

“這座峰一般就是我爺爺居住，我在那一座山上。”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沈寒看見最毗鄰的那座山，看起來好像還要比這一座高上一點。

“你們——”她一臉便秘的表情，“來往方便嗎？”占山為王啊，可是想要走動一下，光靠兩條腿，實在是要跨越光距啊，這隔壁鄰舍都是按山來計算的啊。

“知道我們是怎麽生活的嗎？”他有點懷念的緩緩說來：“小的時候，誰都不能有代步，每天五點起來，規定要在一個小時以內到授業大堂，然後開始聽早課。”

他又指了指另一座低矮的山，繼續說：“那時我和幾位師兄住在一起，可是我最小，最近的都差了五歲，所以腿也短，第一次遲到被二爺爺當眾責罰在門外跪地聽了一天早課，冬天啊，下著雪。以後我必須比別人早起半個小時才能準時到達。一直堅持了一年，後來就習慣了。”

突然說這個，是什麽意思？沈寒心中五味陳雜，那個時候的宋先生是用怎樣的毅力一個人獨自走在黑色的淩晨中，有沒有想過中途偷懶逃跑呢？

她大概有點明白這番話的意思了。

“後來呢？”

“我每天早到半個小時，我那二爺爺也在，他永遠比我早。”

心中一陣驚濤駭浪翻湧而過，她情不自禁問：“他是你們這裏最厲害的嗎？”

“不是。”宋昱搖頭。

但是已經有最不一樣的地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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